我不應該見你的。
我不能見你。
從最初的傻傻喜歡到現在的避而不見,王俊凱,我是那樣地不願意承認,你一直都在我心裡,那個會疼的地方。
吉他社裡少年倚窗而彈,如畫的眉眼低垂着,輕柔的音樂聲從他的指尖傾瀉而出,如玉的面龐依舊如初遇時勾人心魄。
他輕輕地唱着,眉間不知何時多了抹化不去的憂傷。
那是千雨落很熟悉的《安靜》。
——你要我說多難堪
我根本不想分開
爲什麼還要我用微笑來帶過
我真的沒有天分
包容你也接受他
不用擔心的太多我會一直好好過
千雨落的背脊僵硬地挺直,垂在身側的雙手悄悄握緊,固執的面容上看不清喜悲,就那麼靜靜地凝望着王俊凱的方向。
他們之間,隔了一扇門。
輕柔的音樂在兩個人之間盪漾,王俊凱沒有轉身,修長十指撩撥着琴絃,逆光而奏。
千雨落用盡全力止住內心想衝上前去的慾望,聲音明顯有些喑啞:“學——王俊凱。”
王俊凱的背影一僵,突然間忘了早已熟記於心的曲譜,手上的力道驟然收緊,纖細的琴絃受不了這麼大的力道,“啪”地斷掉。
他那雙波光流轉的桃花眼輕輕閉了閉,充滿磁性的聲音緩緩傳進千雨落的耳膜,錐心刺骨:“千同學,有事?”
周圍的場景似乎一剎那變成了黑白電影,“咔擦”一聲分崩離析。
很好。
王俊凱。
我們的夢,最終,還是由你來親手結束。
蘇沫顏被告知請家長所以這幾天都待在家不用來學校,千雨落給她打了個電話狠狠訓了她了一頓,蘇沫顏迫不得已把真相告訴他並囑咐她不要告訴別人,千雨落嘴上答應着,心裡卻有了別的想法。
既然“受害者”是寧月,寧月必定也是知道真相的,閉口不說無非也就是因爲她而已。
她要是這麼貿然跑過去跟她說理結局一定不會好到哪裡去,倒不如直戳她的軟肋——王俊凱。
也是她現在最不願見到的人。
但是,她不能讓蘇沫顏承受這樣不明不白的冤屈。蘇沫顏要走當然沒人攔,但沒必要爲了王源心甘情願地揹負“小偷”地罪名而不乾不淨地離開。
所以,千雨落,你必須去。
有些事情你放着也是放着,它就那麼一直存在着,時不時出來提醒一下你它的存在,倒不如一次斷個乾淨。
那樣也好。如果蘇沫顏也想走了。她便同她一起。
三個人來,三個人走。
從這以後,就當做她千雨落從沒踏進過s高校的校門,從沒有遇見過王俊凱,從來沒有喜歡過一個人,從來沒有在6歲那年不明不白地咬了一個註定與她糾纏一生的人。
她會開始新的人生。即使,她再也沒有辦法去愛人。
次日,踩着下課的點,千雨落一個人去了學校。
腳處的傷自然是好得差不多了,但是走起來還是有些費勁。
她有些眷戀地看了看熟悉的教學樓,旋即毅然決然地轉身去了趟學生會。
得到的回答卻是“會長去了吉他社”。
無視某些人怪異的眼神,千雨落輕輕蹙了蹙眉,微微頷首:“謝謝。”
彷彿經過了那麼多事的洗禮,她也從一個懵懵懂懂不諳世事的小白變得聰明瞭,變得有禮貌,學會收斂自己的情緒。
吶,這就是寧月,教會她的成長。
一個人的路上,千雨落走得很慢,很細心。
她特意繞道去了那片銀杏林,看着光禿禿的枝椏她不禁笑了,眼裡是轉瞬即逝的悲傷。
她還記得以前,他們一行人走在這裡,她一個人樂此不疲地聽着踩在銀杏樹葉上發出的“沙沙”的聲響,身後是他溫柔得快溢出水來的笑意。
自己盡來總是喜歡回憶往事,變得多愁善感,滿眼心酸。
擁有的時候,她珍惜了。
失去的時候,她還能後悔沒有珍惜嗎?
不屬於自己的,終究還是強求不來。
腳底突然踩到一個硬硬的東西,觸到了腳部的神經。
千雨落悶哼一聲,眉毛不着痕跡地皺了皺,蹲下身子語氣有點不滿:“什麼鬼東西啊。”
話一出口她有些後悔。
千雨落,你現在一個人了。不會再有人在你受傷的時候心疼地安慰。
不會了。所以,別抱怨了。
千雨落撿起地上的銀色物件,拿起放到眼前晃了晃,隨即不可置信地張大嘴:“這不是我以前掉的那把鑰匙嗎?!”
熟悉的質感,顏色,紋路。
是薛阿姨給她的,王俊凱家的鑰匙。
以前不知道爲什麼掉了,記得那時候還特別傻的擔心王俊凱會罵自己,誰知道到家了才發現王俊凱沒回來,一個人坐在臺階上吹了好久的冷風。
後來王俊凱又給了她一把新的,最近她把那新的鎖了起來,不知道這會爲什麼又找到了這把以前的。
千雨落百思不得其解:“這不是應該掉了嗎?要麼也應該早就被清潔工掃走了,怎麼會又在這裡?”
不過想再多也沒有什麼用了,這東西,終是要還給他。
吉他社附近鮮少有人路過,可能是因爲知道練習需要安靜的環境,大家都很識相地沒有過來打擾他們的會長。
只有千雨落是個特例。
她一如那年,衝破所有人的阻攔,打破所有條條框框,衝到王俊凱面前笑着打招呼,天天在他身邊晃悠,表白三次,拉着王俊凱一起做方便麪,音浪祭上答應王俊凱的願望,一起玩真心話大冒險,下雨天一起在屋檐下躲雨,被強迫着吃自己最討厭的藥,厚臉皮地對王俊凱說他還欠自己一個表白。
她一步一步,從原點,朝着正確的方向走了一萬個單位長度,終於抵達他的身邊。
可是,也是她先要固執地減去一萬零一,變成負,甘心守望着相反的方向上她所有可望不可即的總和。
千雨落腦後的髮絲垂在了身前,她拿起一縷長髮,內心的波濤洶涌,無人能懂。
她進了吉他社,找到那間發出樂聲的屋子,輕輕推開了門。
她鼓起的所有勇氣,在推開這扇門之後,在看到少年的背影之後,突然一下子告罄。
在王俊凱面前,她永遠會亂掉一切節奏。
然而這個恆有的定律,卻不知什麼時候被打破。
千雨落不知道,王俊凱在知道門口的人是她之後,就已不復平靜的眸光,如同深潭裡的漩渦,一不注意就會被吸進去。
琴絃斷的那一刻,千雨落全身都打了一個寒顫,她呆呆地看着少年轉身,內心的萬丈狂瀾幾乎頃刻間吞沒了她。
真的,他剛剛叫了她一聲“千同學”。
那冷漠疏離的語氣,不應該就是她想要的嗎?爲什麼真正當意識到王俊凱放棄了的時候,心還是那麼疼?
原來,她真的把自己想得太重要。年少時的初戀,往往是一個人一生中最可笑最痛的回憶。
千雨落聽見自己木偶般機械的聲音,她朝着王俊凱遞出那把鑰匙:“還給你,剛剛撿的。”
王俊凱眯了眯眼,慢慢朝千雨落走了過來。
在她面前站定的瞬間,像是走出一片無聲的結界,彷彿“滋”的一聲,結界應聲而碎。那一瞬間,千雨落被周圍的嘈雜聲淹沒,陷進了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