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飛躺在地上，一切都是那麼的安靜。
空空的內心依然驚愕不已。
“這個老祖宗，對你手下留情了。”沉默了片刻之後，空空對寧飛說道，它也不知道寧飛此時的神智是否清晰，但是事實確實如此。
“他能殺了你，但是他沒有殺你，這算是一種留情了，但是你現在經脈和武脈也都徹徹底底斷了，想要接起來太難太難，最起碼據我所知，能至於這樣傷勢的丹藥，恐怕也存在於神界了。”空空說道。
寧飛的胸口大幅度起伏着。
空空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了進去，不過他的大腦卻是一片空白，忘記了思考。
老祖宗看着寧飛，他的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憐憫，只是許久嘆息一聲。
林無憾和明軒衝到了寧飛的跟前，查看着寧飛的傷勢。
林無憾抓住了寧飛的手腕，開始切脈，片刻之後臉色凝重，最後眼眶微紅。
“大長老，寧飛現在怎麼樣了？”明軒小聲問道，實際上他並不想問出這個問題，因爲林無憾此時的臉色就已經說明了一切，這個問題，似乎沒有任何意義了，可是，明軒還是抱着僥倖心理，想要從林無憾那裡聽到一個不一樣的答案，即便這個可能性很小很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林無憾看了眼明軒，眼神有些暗淡。
“經脈俱斷，無藥可醫。”這八個字，等於宣佈了寧飛的死刑。
聽到林無憾這句話之後，寧飛的身體輕微顫抖了一下，先前他已經從空空那裡得到了結果，可是同樣的，他也抱着僥倖心理，只是現在，一切都已經沒有僥倖了，簡單的說，這已經是定居了。
寧飛的心臟在抽搐，拼命的抽搐着。他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還能說些什麼。他想要站起來，可是，因爲經脈俱斷，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廢了我龍巖派數十高手，我也廢了你，這很公道。”老祖宗看着寧飛說道。
寧飛盯着大長老，冷笑了一聲。
“這個老王八蛋，主人，以後我們一定要弄死他！”空空是這麼說的，不過它說話的語氣也有些梗咽。
“你不殺我，或許會後悔。”寧飛說道。
“我後悔？”老祖宗哈哈大笑，“我爲什麼要後悔？”
“今日你不殺我，他日我必開山立派，繼而血洗龍巖。”寧飛的眼神中帶着怨恨，還有不屈。
“哈哈，好，那我就等着了！”老祖宗說道。
他的心裡在震驚。一個修煉者，失去了修爲，想要站起來都無比的困難，可即便是這樣，他都沒有從寧飛的眼神中看到絕望，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他原本以爲，自己會讓寧飛失去希望，甚至是失去活下去的希望，可是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這樣，寧飛還是沒有放棄。
這樣的人，真的太可怕了。
老祖宗有着一瞬間的慌神，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要反悔殺了寧飛，不爲別的，就爲寧飛先前說的話。
寧飛似乎已經從老祖宗的眼神中看出了什麼，哈哈大笑起來。
“你是不是後悔了，是不是害怕了？是不是想要殺了我？”寧飛笑完，冷聲道，“如果我是你的話，一定會下殺手的，因爲當我再次站在龍巖派的時候，這裡會遍地是死人，這裡的水會變成血紅色，遍地狼藉，一片殘垣斷壁，我還要一把火燒了這座山！”
老祖宗額頭青筋畢露，他看着寧飛，握緊了拳頭。
許久，他的神色又逐漸緩和，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你是個很有想法的人，也很有志氣。”老祖宗說道。
“謝謝你的誇獎。”寧飛朗聲說道，“你確定你不殺我了嗎？你確定，你自己以後真的不會後悔了嗎？”
從客觀角度來說，老祖宗確實不需要殺了寧飛，他也沒有任何後悔的必要，就像林無憾說的那樣，這個寧飛已經徹徹底底廢了，無藥可醫，他爲什麼還要害怕呢？
但是，他的心裡卻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一定要殺了寧飛，寧飛不死，以後就會血洗整個龍巖！
老祖宗有些慌神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選擇了。
“主人，你少說兩句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沒必要非得激怒這個老東西啊，你要是死了，那真的一切都完了！”空空提醒道。
寧飛沒有給空空一個字的回答，他的眼神依然緊緊盯着老祖宗，他剛纔說的都是他此刻最想說的話，甚至都已經忘了考慮說完這番話之後的後果，不過，現在話都已經說出口了，他就不會有任何的後悔。
今天，他受到了屈辱。
明天，他要將自己今天收到的屈辱百倍奉還。
林無憾站起身，看着老祖宗。
“老祖宗，我要送寧飛下山，送寧飛回家。”林無憾說道。
老祖宗微微點頭：“不管怎麼說，寧飛都是你的徒弟，也是你把他帶上山的，自然要讓你將他送走。”
林無憾重重點頭，將寧飛扛在了肩膀上，大步流星，朝着山下走去。
走出一段距離，老祖宗忽然開口。
“寧飛，你今天說的話，我每一個字都記得，我在龍巖派等着你。”老祖宗說道。
他沒有得到任何的迴應，但是他相信寧飛一定將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等寧飛和林無憾走遠了之後，老祖宗才轉過身，他看了眼身邊的那個女孩，稍微皺了下眉頭。
“你在想什麼。”老祖宗輕聲問道。
“他不簡單。”女孩轉過身，看着老祖宗說道。
“哪裡不簡單？”老祖宗微微一笑，開口問道。
女孩沉默了片刻，好像被這個問題給難倒了。
“我也不知道他哪裡不簡單，我覺得，他哪裡都不簡單，他先前說的話，每一個字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我並不是刻意去記下的，但是這些字，卻已經印在了我的心裡，我覺得他能做到。”女孩說道。
老祖宗點了點頭，卻什麼都不說，他的心思，自然也誰都猜不着。
下山的路很長。
比上山時候的山路要長一些。
林無憾扛着寧飛奔走在山道上，寧飛沒有說話，林無憾也沒有說話，只是他們兩個人的眼眶都是紅的。
寧飛覺得，老祖宗這一下和殺了他沒有太大的區別。現在寧飛有這那麼多的敵人，如果有誰知道寧飛變成了廢人，恐怕都會第一時間殺上門來。
這對寧飛而言，是一場災難。
空空能體會得到寧飛此時的心情，它想要安慰安慰寧飛，但是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最後只能把想說的話都憋回去，和寧飛林無憾一起保持着沉默。
“我不該帶你來這。”下了山，林無憾擦了擦眼睛，“如果你不來這裡，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
“這都是我的命。”寧飛笑着說。
他沒辦法安慰自己，但是現在卻還在想方設法的安慰着林無憾。
寧飛心裡比誰都要清楚，林無憾已經付出了他能付出的一切了，而且寧飛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林無憾有着可以和老祖宗爭鋒的實力，是一定會帶着自己殺出龍巖派的。
可惜的是，林無憾和他一樣，在老祖宗面前，都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你要去哪？”林無憾問道。
“……”寧飛沉默。
林無憾頓下了腳步，問道：“你不敢回去了嗎？”
“我不敢回去了。”寧飛說道。
“我知道。”林無憾嘆氣，“那我給你找個安靜的地方住下吧。”
“不，我要回去。”寧飛說道。
“恩？”林無憾略顯驚訝。
“我不能不回去，我也不可能在外面躲一輩子。”寧飛說道，“而且，如果我不回去了，外面就會變得一團糟。”
林無憾苦笑：“可是你現在這樣，即便真的發生了什麼，也不是你能阻攔的了。”
“我還在。”寧飛說道，“只要我還在。”
林無憾沒有多言，帶着寧飛，坐上了前往京都的車……
林無憾沒有坐火車，也沒有坐客車，而是帶着寧飛打了出租車，從這裡到京都，車程也不算太遠，走高速的話，用不了太久就到了。
寧飛不差錢，林無憾更不缺錢，他一直都在莫家，莫家又怎麼會虧待了林無憾呢？在林無憾的身上帶着一張信用卡，沒有限度，哪怕林無憾花了一個天文數字，莫家都會幫着林無憾填上。
“等回到京都之後，我會幫你想辦法的。”林無憾說道，“我也不會回龍巖派了，你什麼時候痊癒了，我就什麼時候回來。”
“龍巖派的人不會找你麻煩嗎？”寧飛問道。
“他們不會，我是自由身。”林無憾笑了笑，“明月，明智，明澤，明軒，偏偏我叫林無憾，你就沒有感到奇怪嗎？以前我幫着龍巖派完成了一個任務，所以他們給了我自由身，我想去哪裡就去哪，想什麼時候回去就什麼時候回去，我也叫林無憾了。”
寧飛微微點頭，這些他以前並沒有問過，雖然也好奇過。
“你一定會好的。”林無憾說道。
“你忘了，我如果真的好了，會來龍巖派殺人的。”寧飛苦澀一笑。
“真要殺人？”林無憾小聲問道。
“真要殺人。”寧飛語氣堅定。
“恩。”林無憾點了點頭，眼睛望着窗外，“我給你遞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