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昊拉着老譚偷偷的去山崗上喝酒,所謂的偷偷的,就是在肖勝假裝不知道的情況下。黃鶯的死對他們打擊都很大,是老譚和孫昊當初親自挑選的隊員,只不過並肩戰鬥的機會很少,老譚被調走,孫昊成了分隊長。
很難想象一個少校一個上尉蹲在山崗裡面又哭又笑,手舞足蹈的樣子讓人詫異,前來巡崗的汪鵬和楊英偉發現了他們,一點都不想嘲笑他們。
“呀!有來兩人,看什麼呢?過來喝酒啊!”
孫昊話都說不清楚了,指着汪鵬和楊英偉兩個人招招手,那樣子恨不得將基地裡面一個連全拉出來喝酒。
汪鵬嘆了一口氣,本來也挺鬱悶了,喝就喝點吧,正好回去直接睡覺,也不去想白天發生的事情,索性拉着楊英偉走過去,拿過來兩瓶白酒兩個人就喝上了。
“哎,這個列兵,老子拉你喝酒就算擡舉你了!你怎麼吃起來沒完了?!給我放下!”
楊英偉叼着雞腿瞥了他一眼:“一羣幹部在這裡喝酒被我這個列兵抓住了,按照正常情況下是讓我隨便吃!”
孫昊氣笑了:“哎!你這個列兵,給老子乾一杯!”
幹就幹誰怕誰?只不過兩口白酒下肚之後楊英偉就躺在地上了,看着老譚和汪鵬默默無語,覺得有點太丟人了。
幾個帶隊主管心情都不好,但是都不想談白天的事情,不管是獵鷹、偵察排和突擊排,都有陣亡的。最難受是他們朝夕相處的戰友們,最自責的就是他們這三個帶隊主管了。
老譚搭着孫昊的肩膀,含糊的說道:“老隊長啊,你把我調回去吧,我不想在紅鷹旅幹了……”
“想打探消息啊?你算問對人了。”
孫昊得意的一笑,向後仰了仰沒注意差點滾下去,爬起來說道:“我……我接到任命了,還……還有半年我就回去了,你……你們也回去。”
汪鵬驚訝的問道:“這麼早?”
“不早……那個時候你們就派兵一年了,算是……長的了。”
老譚連忙問道:“那我呢?獵鷹不要我了啊?”
“你……你得去軍校,等我……不對……等老子訓練完菜鳥你再回來,給我當隊長……”
“太好了!哈哈!”
老潭顯得很高興,和孫昊幹了一杯。
汪鵬也很激動,連忙拉起來孫昊,說道:“我可是預定好的,到獵鷹必須給我留一個位置!”
“不行……得走程序,我不能害你。”
“沒問題,今年我一定要趕上。”
“好好好,喝酒!”
這個時候楊英偉忽然坐了起來,含糊的說道:“誰進特種部隊?我!我也去!”
剛說完就又倒在了地上,衆人哈哈一笑,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畢竟他喝多了。
老譚看了一眼汪鵬沒有說話,他和汪鵬是戰友,當初一起進的偵察連,從理智上講,他不希望汪鵬來特種部隊,這裡面纔是真正的冰與火的錘鍊,但是他也知道,特種兵是汪鵬一直以來的夢想,所以也不想阻止,順其自然。
南方到了雨季的時候,晚上山區濃濃的大霧會讓人難以分
辨到底是下霧還是下雨,不過這都不重要,冰涼的水滴打在臉上會格外的讓人清爽,至少龔曉宇是這麼覺得的。
龔衛國看着他這個樣子心裡不好受,戰場上的事情他都看見了,同時也知道嶽順和龔曉宇之間的感情,可是人死不能復生,事情已經發生了,不過悲傷也是不可避免的,他的擔憂無非是怕龔曉宇翻不過這個坎來。
緩步走到了龔曉宇的身旁,龔衛國盤膝而坐,輕聲的問道:“在想什麼呢?”
龔曉宇回過神來,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便搖搖頭:“沒想什麼。”
這是他回到基地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知道你心裡難受,可是你是要撐過去,這個世界上戰爭會永遠存在,你們是軍人,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雖然是和平時期,但是作爲省廳的刑警組長,龔衛國對這句話深有感觸,凡是有利益紛爭的地方,就不會太平,而邊境,則是戰爭最頻發的地帶,這裡的戰士不可避免的會有所犧牲。
龔曉宇問道:“爸,你爲什麼讓我當兵?我有點後悔了。”
“所以說,你還不是一個合格的軍人。”
“合格的軍人死士嗎?對於犧牲都淡漠的人,有什麼可崇拜的?我有點疑惑,爲什麼你總把你的那一套強加在我的身上?”
“我沒有強加你身上,至少你現在比以前成熟的多了。”
龔衛國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來告訴你一個合格的軍人是什麼,軍人,是一個擁有高度信仰並且內心強大的從業者,可是你現在,擁有高度信仰嗎?內心強大嗎?”
“你看看獵鷹的人,他們就不難受?只是他們能說服自己,他們纔是真正準備好隨時犧牲的人,即使戰友的犧牲會讓他們難受,但是他們知道,那是祖國的需要,而他們也一樣隨時準備去犧牲。”
“時刻準備着,這句話在你們來看,是一句口號,是戰前的宣言?而對於他們,纔是誓言,是盡力去履行的一句話,你現在告訴我,你心裡想的是你的祖國嗎?當一個士兵不畏死亡的去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的時候,他的腦海想的一定是國家,那你想一下,憑你對嶽順的瞭解,他在中彈的那一刻,想的是祖國,還是遺憾?”
祖國吧,龔曉宇想都不用想,他一時間好像有點父親是什麼意思了,但是又有點不懂,這話好像特別深奧,似乎真像他說的那樣,自己距離一個合格的軍人好像是有一定的差距。
“簡單的說,你腦子裡只有你的戰友,沒有祖國,當你想通這些的時候你就會發現,當你的戰友爲祖國獻身的時候,你就沒有那麼難受了。”
龔衛國作爲一個老兵說出來的話深深的震撼着龔曉宇的內心,彷彿自己內心深處都找不到的答案被父親揪出來一般。
龔衛國說的沒有錯,龔曉宇的一切成長都不是因爲有多麼熱愛自己的祖國,救蔣甜甜是因爲良知,演習作戰是爲了面子和驕傲,派兵是因爲自尊,戰鬥是因爲戰友,彷彿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因爲他有多麼熱愛這個國家,拼死去守護着什麼,他總是隨性而爲,沒有爲一件事情而努力過。
“你當了一年的兵了,再過不到半
年你就是上等兵了,如果你退伍回來我也理解你,你已經足夠成長了,如果你想不通這一點,靠實力留在部隊也沒有什麼用,你會更加的痛苦。”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吧。”
龔曉宇沉吟着,儘管他認清了自己,卻感覺有點力不從心,他沒有衛軍那樣的信仰,沒有嶽順那樣的單純,有的只有一腔熱血,但是龔曉宇覺得,他偏要用他的一腔熱血投身到戰場上。
龔衛國眼中滿是關切,輕聲的說道:“你可能都沒有想過,如果今天的任務失敗了,那意味着什麼。對於國家的損失有多麼的大,或許你不用知道,但是你要知道,你們的每一次戰鬥都是會了這個國家,無論你有沒有這樣的信仰,我都覺得你應該好好的走下去,這段軍旅生涯,將會是你畢生難忘的。”
是啊,嶽順的死已經讓龔曉宇畢生難忘了。
知道龔曉宇現在需要的就是一個人呆會,龔衛國緩緩的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說道:“不管怎麼說,現在的你,已經讓我驕傲了。”
這算什麼?得到您老人家的肯定了嗎?
龔曉宇沒有說話,依舊仰望着天空,只可惜濃霧太大,根本看不到半個星星,他忽然想回到紅鷹旅的日子,那段閃耀的日子,沒有戰爭,他還想回到一個個驕陽似火的日子,手裡拿着鋼槍和嶽順一起站崗。
那個時候的實彈是做做樣子的,現在的實彈是用來殺敵的。
太陽升起的時候龔曉宇才從操場上醒過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了,看着另一旁的特警和武警已經登機離開了,龔衛國和蔣甜甜遠遠地看了他一眼,便登上了直升飛機,螺旋槳的強氣流吹的龔曉宇睜不開眼睛。
睡了一覺之後龔曉宇明顯感覺好多了,看着袖子破了一個大洞,手臂上的國旗臂章也不知道哪裡去了。
走進了宿舍,龔曉宇扯着嗓子喊道:“嶽順!我軍裝呢?”
說完這句話龔曉宇就感覺不對了,宿舍裡面剛剛起牀收拾東西的戰友紛紛看向他,一個說話的都沒有,蹲在嶽順牀鋪旁邊收拾遺物的楊英偉更是身體一顫。
龔曉宇揮揮手示意的說道:“該幹嘛幹嘛,我沒睡醒。”
張恆嘆了一口氣,走過來拍拍龔曉宇的肩膀,整個突擊排,要說到和嶽順的關係好那隻能是龔曉宇,可是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其實嶽順和誰關係都不差,大家都非常的難受。
汪鵬從外面走了進來,聽到龔曉宇的話也是微微一愣,整理了一下思緒喊道:“3班準備集合,我們要回寧岡鎮。”
軍旅生活,似乎還在繼續着。
沒有什麼可收拾的,龔曉宇和楊英偉收拾好了嶽順的遺物,放在牀上面,只有一張照片,被龔曉宇掛在牀頭上。
照片上,嶽順穿着一身的常服,綻放出他那富有的憨厚的笑容衝着鏡頭敬禮,那眼神之中的自豪和驕傲讓龔曉宇永遠都忘不了。
龔曉宇和楊英偉一起敬禮,戰士們也都紛紛湊過來,對着嶽順的照片敬禮。
龔曉宇也露出了笑容,看着照片上的嶽順是那麼的年輕。
“兄弟,我以你爲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