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從望遠鏡裡看見他們坐上車遠去了,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林俊成不是軍人,他根本無法理解這些人的思想。儘管他把自己隱藏的很好。雖然有很多事實都可以掩蓋甚至是僞裝,但往往暴露出本質的,卻可以是很微小很微小的事情。
雖然林俊成帶着嫡系人馬都撤了,可是小區的門口依然站着一羣羣的打手們,他們今天撲了個空,心情很不爽,正在研究着晚上去哪裡夜宵,再去哪裡玩。大門口的中年保安冷冷地看着這些人,既不慌張也不害怕,眼看着事情已經結束了,他們仍然不肯離開,拿起電話就報了警。
“我說,咱們晚上要不就去通宵吧,前面新開了一家網吧,據說網速還不錯,打遊戲不卡的!”最小的九零後熟練地摸出根菸,悠然自得的抽了起來。
“就你一個人抽?沒看見還有倆人啊?”爲首的九零後對他很不滿意,劈手就把整盒煙給搶了過來。三個人開始高談闊論起網遊經驗來。漸漸地,過來的打手們都找地方HIGH去了,對他們而言,夜生活纔算是剛剛開始。
等到110的巡邏車過來,三個人還是視而不見。對於他們來說,警察是一個遙遠而又陌生的名詞,跟他們的生活完全是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你們幾個,身份證!”一個老警瞅了一圈,對他們三個說道。指揮中心的接警專線已經打過去電話落實,警員是否已經到位,可是那部座機卻始終無人接聽。中年保安放下了手裡正看着的書,瞟了眼電話,根本沒有去接的意思,又拿起了手中的書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把身份證都拿出來,請你們配合調查。”老警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毛。又是這些年輕人,最近這段時間,有這些年輕人蔘與的治安刑事案件不在少數,上面專門開會研究過這些案例,要求執勤的時候務必以教育爲主。
“叔叔,我們也就是蹲在這兒抽根菸而已,不用那麼麻煩吧?”爲首的九零後懶洋洋地站起身,把嘴裡的煙氣吐了老警一臉。
“這麼晚了不回家,蹲在這兒抽什麼煙?身份證。要不就讓你們父母來,再把你們領回去?”老警看了看這個身高几乎和自己差不多的九零後,笑了笑說道,儘量讓自己看起來親切一點。
“唉……天天查身份證!”爲首的九零後很不耐煩地從仔褲兜裡拿出了身份證遞過去,轉頭對袋鼠褲九零後說道,“拿出來吧,沒看到警察叔叔在執勤麼!”
袋鼠褲九零後剛把手伸進了褲兜,就愣住了:“壞了,我身份證丟在網吧了!警察叔叔,我們……我們是一起的,還是學生呢!您就別那麼認真了嘛……”
“沒有身份證?那就對不起了,到了辦公室給你父母打電話吧。不用怕,你又沒做什麼壞事,我們不會抓你的,只是證實一下身份就行。”老警已經猜到他會這麼說,做了個請的手勢。
袋鼠褲九零後苦笑不已,有口難言。他的腰上還彆着把匕首呢,若是被警察發現了,無論如何也說不清楚!他嘿嘿地傻笑了起來,討好地說道:“警察叔叔,我們也就是剛吃完夜宵,正商量着去上網呢!真沒做什麼事情!”
一聽到這話,爲首的九零後臉色有些僵硬了。老警狐疑之心大起,嚴肅了面孔說道:“沒做什麼壞事你緊張什麼?我有問你做什麼事情嗎?到底有沒有身份證,沒有的話跟我走吧!”
袋鼠褲九零後立刻就傻了眼。他的手僵直地放在褲兜裡,怎麼也不敢拿出來,在他背後的最小的九零後臉色更是煞白:他根本就沒有辦身份證,腰裡也彆着匕首!這該如何是好?
負責開車的老警一直在車上緊盯着這三個人,一見這種場面,他下了車快步走過去說道:“既然拿不出來,那就去辦公室裡等等吧!不要緊,辦公室有電話的,讓你們父母過來接就好了。”
警察們越是這樣說話,九零後們就越是緊張,年齡最小的那個鼻尖上滲滿了汗水。他一步步悄悄往後挪着,想要趁機逃跑,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處可躲。老警的手已經習慣性地放在了手銬上,隨時準備掏出來。
“快跑!”
最小的九零後終於崩潰了。大吼一聲轉身就跑了出去,老警當然不會放過,開車的老警拔腿就追了上去!邊追還邊喊着不要跑,別害怕!
他這麼一聲大喊,剩下的兩個人也反應了過來,對視一眼,轉身就往不同的方向跑去!另外一個老警只好趕緊上車,向着袋鼠褲九零後追了過去。袋鼠褲九零後看來經驗比較豐富,一閃身就鑽進了路邊的巷子裡面。
畢竟小孩兒跑得慢,還沒跑出幾米,最小的九零後就被老警抓住了衣服:“你跑什麼?我們也只是調查一下……”話還沒有說完,老警就感覺到自己的肚子有一絲涼意,低頭一看,一柄閃着寒光的匕首捅進了他肚子。
“你別逼我!你……你……你鬆手!”九零後拿着匕首的雙手不住地顫抖着。他確實被嚇壞了,腦子一片空白,想也不想就拔出了匕首捅了過去,誰知道心裡更加恐懼害怕了!
“你必須跟我走!”老警已經覺得說話有些吃力,手上也越來越用不上力了。他才三十多歲,結婚還沒幾年,老婆懷孕了好幾個月,已經快生了。難道今天是自己最後一次出任務麼……
九零後感到自己的手上有些溫熱,低頭一看,是血!他渾身一個哆嗦,拔出了匕首,驚恐萬分地看着老警愈發蒼白的臉,不顧一切地割起了他的右手:“你別逼我!別逼我!我說了別逼我……”可是連割了幾刀見他還是不鬆手,乾脆把自己的衣服給割斷了,然後丟下刀子,帶着哭腔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老警失去重心倒在了地上,他覺得眼皮子開始有些沉重,可依然不願意拔出配槍對準這個半大的孩子,趔趄了幾下站起身,依然沉聲說道:“跟我走,不要做傻事,你還小!”
“換衣服下樓!”這一切都被老鬼用望遠鏡看在眼裡,咬了咬牙,他決定今天擅自作出一個決定。
“……你真的要這麼做麼?”張涵其實也很猶豫。現在絕對不是逞英雄的時候,他們是不能被暴露的。
“……救人!出了事兒,我擔着!”當走到繩索邊的時候,老鬼頓了一下,然後斬釘截鐵地往樓下滑去。
九零後不住地往後退去,愣愣地看着,老警捂着肚子向自己走了兩步,然後倒在地上;又站起身前進,又倒在地上;最後一點點地向着自己爬過來。血,從腹腔中彷彿管涌一般,拖在地上很長一段距離……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纔好了,忽然一聲大叫,再也不管不顧地狂奔而去。
“別跑,別跑……”老警費盡全身的力氣喊道,他已經快支撐不住了。
“同志,同志!醒醒,別睡過去!”朦朧中,一個寸發大漢把自己給翻了過來,把漏出來的腸子給塞了回去,然後拿出手機撥打着120.
“別讓他跑了,別讓他跑……他只是個小孩,別開槍……別開槍……”老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眼前突然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換上了便裝的老鬼把他翻了過來,把腸子塞回去後想了想,又脫下身上的衣服,緊緊地壓在他傷口上,一邊拿着電話大聲報着120。警車已經去追那個袋鼠褲九零後了,如果再拖下去,恐怕這個老警會死掉,老鬼先讓張涵帶着人去追那個最小的九零後,他自己在現場對老警進行簡單的急救。
現在才晚上十一點多,路上的行人依然不少,只是大家都冷漠地看着這一幕,看着老鬼滿頭大汗地給他做着心外按壓和人工呼吸。來來往往的車輛,甚至沒有一輛願意停下來。
120的救護車終於呼嘯而至。老鬼卻依然放不下心,都過去了這麼長的時間,如此大量的出血,只怕會留下什麼後遺症,他對下車的醫生急促地說道:“患者失血時間過長,血壓已經很低,趕緊準備輸血!腹腔是穿刺傷,左側降結腸被破壞,但估計沒有傷到腎臟,趕緊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急救醫生訝異地看了他一眼,沒多說話,趕緊指揮着救護人員把擔架擡了下來,迅速轉移到了救護車上。老鬼回過頭無言地望了望救護車,兄弟,我只能爲你做這麼多了。他再不停留,轉身就往回走去。
“哎,你不是他同事麼?別走啊,哎……”急救醫生看到老鬼走了,急得喊了起來。可是看到他頭也不回,以爲又是去執行什麼任務,無語地搖了搖頭。這些警察,真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他只好上了救護車,反正警察又不會拖欠醫療費,到時候自然會有領導找到醫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