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邱,這個東方聞明不能再在學校門口了!都這麼多年了,何必再舉個牌子干擾社會秩序,干擾學校秩序呢?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你幫我個忙,去勸勸他,算啦!說句難聽話,咱們不過就是些書生,修身齊家就夠了,總是操國傢什麼心呢?礙着他什麼事了?”教務組辦公室裡,系主任馬如龍恨恨地對邱教授說道。昨天下午,一個學生家長、教育局的領導、也是李斌的爹打電話來,說東方教授在學校門口舉牌子游行示威,有損京師市的形象,也有損學校的形象,讓他們想辦法解決這個歷史遺留問題。院長把這事交給了馬如龍,讓他想盡一切辦法,也得把東方給送回家。他也沒更好的辦法,苦口婆心地勸了大半天,東方教授權當沒聽見,只能一肚子氣地找到了邱教授。
“馬主任,東方教授也在咱們學校這麼多年了,從建國開始就一直教學,德高望重,我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呀!雖然我是他的學生,可現在他連家門都不讓我進,我要是去勸他,搞不好他就直接靜坐示威了!這對於咱們學校不是更不好嘛!”邱教授扶了扶眼鏡,平心靜氣地對馬如龍說道。
“可是……哎,你好歹也是他的學生,你說話他總會聽的吧?先試試吧!不行了再想其他辦法!大不了,找幾個保安,把他架回家去!”馬如龍頭大如鬥,他一直都想進入學校高層,今年院長就退下來了,幾個副院長爭奪的很厲害。可不管是誰上臺,副院長的位置就空了一個出來,正好他可以藉着這個機會彌補空缺。若是錯過了,再想有機會,就不知道猴年馬月去了!
“這……我試試吧!您又不是不知道,東方教授脾氣倔,成與不成,我可不能保證!”邱教授嘆了口氣。大學也不是什麼淨土,這些年他是越來越看不懂了,爲了文憑、學歷,學生們是無所不用其極,很多教授都被拉下了水。他要是去,東方教授肯定要破口大罵,卻總好過被如狼似虎的保安給擡回家,都七十多的老人家,哪裡經得起這種折騰?
臨近中午的時候,二奎跟建國兩個人的肚子都開始唱起了交響樂,沒有那幾個學生在教室裡看毛片,立刻安靜了下來。可二奎的心裡卻有些嘀咕,總不能每天都這樣吧,萬一人家明天還來,自己難道再砸一次桌子?他悻悻地合起了教材,鬱悶地點着了根菸。
“咦?人呢?”又是那個極好看的女生,從圖書館回到了教室,驚訝地看着只剩下兩個人的教室有些**。
“我們不是人麼?”看到她來了,二奎的心情突然好了起來,笑着回到。
“你是怎麼做到的?”女生沒理由不驚訝。在教室裡看毛片,用那幾個孩子的話說,會比較有感覺!於是每天從上午到中午,這就是他們的必修課,也沒人敢說什麼,也沒人願意說什麼。像她這樣想學習的學生,有圖書館可以去,也不一定非要在教室裡受這份氣。
“諾,”二奎朝着破了一個大窟窿的桌子努了努嘴,女生看着那個窟窿,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惡人還是得惡人磨!也只有你纔敢這麼幹!”
“我也不想啊,”二奎笑着站起了身,開始收拾教材,“教室畢竟是個學習的地方,若是看着他們亂來一氣,那我何必上這個學?”
“奎哥,我上個廁所去!一會兒在後街等你!”石建國很沒有形象地站起身,拍了拍肚子,扶了扶腰帶,一步三晃地往後門走去。
“這個人……是你同學?”女生吐了吐舌頭,怯怯地瞥了他的背影一眼。
“跟我一個宿舍的弟兄!別搭理他,他就這幅流氓樣!”二奎的聲音故意說的很大,走到了門口的石建國不由得趔趄了一下。
“咱們一塊走吧!你是學什麼專業的啊?我是財會專業的。”女生顯得落落大方,在站到了二奎的身邊時,從身上傳來的那種極好聞的香水味,緩緩地飄進他的鼻孔,不輕不重地撩撥着他的神經。她看着二奎的窘樣,順手攏了攏頭髮,舉手投足間散發出濃郁的清純氣息。
二奎覺得自己已經不能呼吸了,他現在才知道,什麼叫做三軍痛哭俱縞素,衝冠一怒爲紅顏!在他的眼裡,女生的美是無法用言語形容出來的,能有她陪伴在身邊,就算是失去了天下又有什麼可惜!二奎自認也見識了不少的美女,自己酒店就有不少,卻沒有人具備她身上的這種氣質,這不是化妝可以化出來的,卻是與生俱來的氣質!
“你怎麼了?”看着二奎有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女生的臉卻一下子紅了起來。這個男生好沒禮貌,哪有這麼看女生的?
“哦!呵呵!對……對不起!我有些失神了!咱們走吧?去後街!我……我請你吃飯!”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這句話他脫口而出,說出來後立馬就後悔了。兩人根本就不認識,人家憑什麼要跟他去吃飯?未免也太輕佻了!自己今天是怎麼搞的?
“看在你把他們趕跑了的份上,我請你吃吧!”女生有些好笑,雖然二奎的反應在她的意料之中,可未免也有些太奇怪了!剛剛認識就要請自己吃飯,還這麼直接?心思在電光火石間轉了個圈,這個男生挺有趣!
“這……好吧!先說好了,不許搶,今天我請客!”二奎的嘴角頓時咧到耳朵根,嘿嘿地傻笑了起來!有美女相陪,祖墳上真是燒高香了!要是能把她娶回家,老孃估計要開心死了!可是一想到娶親,腦海裡卻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佩甄的身影。他輕輕敲了敲腦袋,怎麼會想起她的?
“邱毅,連你也來看望我老頭子了?好嘛,他們現在是鐵了心要我老頭子死了?你放心,我在這個學校幹了一輩子,就是死,我也會死在學校的大門口!”看着邱教授走到跟前,老教授好整以暇地坐到了門邊的崗亭上,他那身老式的皮夾克反射出的陽光,讓一邊的保安們甚至不敢直視。
“老師!這麼多年都過去了!算了吧!就憑藉着您的一己之力,什麼也改變不了嘛!那些人該怎麼做還是怎麼做,沒有意義!”邱毅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讓老教授回家,急得抓耳撓腮。人都會變得現實,雖然自己與世無爭地當個教授,可還是避免不了俗世。自己不把他勸回家,馬主任定然會認爲自己是站到他這一邊的,對自己有百害而無一利!
“什麼叫做沒有意義?!邱毅!你不配當我的學生!你不配!”這話一出口,老教授突然像是被踩到了什麼痛處,跳起來指着他的鼻子痛罵開來,“照你這麼個邏輯,五四運動更沒有意義!那些當年跟着領袖身後打天下的學生們更沒有意義!如今的華夏共和國就更沒有意義了!數典忘祖啊!讀書是爲了什麼?育人是爲了什麼?我東方聞明沒有你這樣的學生!我呸!”老教授恨恨地把一口痰吐到了邱毅的臉上,全身都在顫抖,“當年領袖親自把國徽別在我的領口上,對我說教育乃是百年大計,國家民族的希望全寄託於此!我們這些知識分子必須要承擔起歷史的重任!可是如今,居然連你也受他們的影響徹底墮落了!”
“我哪兒也不會去,今天我就站在門口,以後我還是會站在門口,死,也要死在學校!”老教授攥緊了牌子,瘦削的身影卻如同一座大山,那飽經風霜滿是溝壑的臉上顯露出無比的堅毅,“就算是我死了,也會有下一個東方聞明來時時刻刻地提醒他們,忘記歷史,就意味着背叛!把教育當成產業,是在毀滅國家與民族的未來!”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怎麼,不主動介紹一下嗎?”剛走下樓梯,女生扭過頭甜甜地對二奎笑道,那鬢角的髮絲隨着動作不住地飄蕩着,二奎的心也跟着不停地晃悠着。
“我叫朱……奎!你就稱呼我奎哥就好了!那個流氓叫做石國建!呵呵……”二奎傻笑着,他在一霎那轉過了好幾個心思,沒有把自己真實的姓名給說出來。
“哦!我叫藍雅,你叫我小雅好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是哪個專業的啊?以前沒見過你們,是研究生?”藍雅好奇地問道。現在居然還會有學生願意在教室看書,本來就夠奇怪的了,不過若是研究生的話倒還好說,他們畢竟要寫論文和報告,還是需要看看書的。
“呃……也算是吧!”二奎有些尷尬,明明他們什麼都不是,可又不能在藍雅的面前落了面子,訕訕地笑道,“對了,我每次進來總是會在後門看見一個老頭,手裡舉着塊牌子。他是怎麼回事啊?”
“我也不是太清楚,聽說是個離休老幹部,很倔的一個人,學校以前趕過他,可是沒有用,只好聽任他在門口了。”藍雅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她還在奇怪,這年頭,和諧萬歲,怎麼會允許老幹部在門口這樣子做?兩個人說着就走到了後門口,看到了邱教授正在急促地跟老幹部說着什麼。
後門口的保安都是些上年紀的中年人,他們沉默地看着老教授,眼神中有着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肥胖又年輕的保安隊長也在催促着他們把老教授拉到一邊,卻沒有一個人動身。
“這種活我不能幹,幹了對不起祖宗!您要是讓我辭職,就辭吧!”其中一箇中年保安緩緩地摘下了帽子。
“媽了個巴子,你還挺有良心?有個鳥用!只要是跟華夏幣過不去,良心能當錢花當飯吃?!這年頭誰他媽還講良心,誰就是SB!明天你就不用來了,滾蛋——”保安隊長恨恨地一腳把帽子踢出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