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而扭曲的聲音帶着極致的痛苦迴盪在慘白色的房間裡。
細密的血柱在房間裡飛濺着,落在了地上,沿着地板肆意的流淌着。
鋒利而纖薄的刀片慢條斯理的劃開了血肉,一塊一塊的碎骨連同着筋脈被慢慢的挑了出來。
抽搐,掙扎,顫抖,喘息,疼痛到了極致,人所發出的聲音已經近似於垂死野獸的嗚咽,他的眼眶已經裂開,牙齒已經咬碎,刀片劃過身體已經徹底的毀掉了他的一條小腿,反覆循環的疼痛中,他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被一點點無比耐心的摧毀,可以清楚的聽到血液流淌在地上的聲音。
他的面前是一雙無比冷漠的眼睛。
這雙眼睛很年輕,但卻帶着殘忍至極的殺機與瘋狂。
他用力的喘息着,瞳孔已經變得有些暗淡,可跟這雙眼睛的對視中,依舊閃爍着不屈的神色。
“你不會死的,少將。”
猶如惡魔般的低聲呢喃中,那雙年輕的眼睛眨了眨:“至少暫時還不會死。”
一根注射劑刺入他的身體。
濃稠的液體似乎帶着無盡的生機,藥劑進入體內,一片清涼,他的精神頓時徹底恢復。
不,不止是徹底恢復,而是一種超出與以往的亢奮狀態。
他可以感受到身上的每一個角落,每一份痛楚,撕心裂肺的劇痛幾乎是加倍的傳遞到腦海裡,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承受着難以想象的疼痛。
他知道這是什麼。
這種藥劑,中洲也有,代號酷刑,最初的時候,是北海王氏提供的配方。
酷刑並不屬於作戰人員的藥劑,如同代號一樣,這是刑訊方面的輔助藥劑,其效果就是加大被刑訊人的身體敏感度,集中對方的注意力。
再說的簡單一點,就是酷刑會成倍的放大被刑訊人的痛苦,同時不讓他昏迷過去。
而北海王氏的酷刑效果更爲強大,他們在其中加入了一些永生藥劑的失敗品,失敗品中的毒素不是他們考慮的,一旦注入這種酷刑,被注入者的精神更加集中,感知更加敏感,而且恢復力也會大大的增加,極大的延長了受刑時間,對於任何被刑訊者來說,這都是最殘酷的噩夢。
“這感覺好嗎?”
低沉而殘酷的冰冷聲線緩緩響了起來:“你還會在感受很久的。”
“殺了我!殺了我啊,王聖宵,殺了我!”
傷口在酷刑的藥效之下不斷癒合,撕裂的疼痛與難以形容的麻癢同時發生作用,他的臉龐陡然扭曲起來,怒吼聲聲嘶力竭。
“殺你很容易。”
王聖宵退後半步:“告訴我,你們在聖州還有多少人,都有那些人蔘與了所謂的新任務,是誰給你們下達的任務,說出來,我給你一個痛快。”
“你...做夢!”
他咬了咬牙,聲音陰狠。
王聖宵不動聲色,面無表情道:“繼續。”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再次變得響亮起來。
男人的腳邊是幾名北海王氏專門培養出來的刑訊人才,手法精準,堪比最高明的外科醫生,只要給他們時間,他們能夠一點一點的將對方的身體切割成一塊又一塊的碎肉。
這也正是王聖宵想要的結果。
殘酷?冷血?沒有人性?
王聖宵懶得去思考這些,在他心裡,眼前的人是敵人。
是的,敵人。
這就夠了。
在這之前,王聖宵從來都沒有想過,會將眼前這類人當成是真正的敵人。
對方代號灰鼠,中洲高級特工,隸屬於安全部第十一局,少將軍銜。
他是中洲潛伏在聖州的最高情報負責人,甚至可以說是北海行省北部幾個城市的最高情報負責人。
結合北海與輪迴宮雙方的情報,玄冥與劉雙華排除了無數人爲製造的障礙,最終才徹底鎖定了灰鼠的身份。
蒼穹親自出手將其拿下,灰鼠雖然抓到了,但戰果卻並不理想,情報出現了失誤,這次的抓捕根本沒有預想中的結果,他們在聖州的雷霆行動最終只抓了不到十個人,確切地說只有九個。
九個人確實各個都是中洲的尖端潛伏人才,但諾打大的聖州城,不可能只有十個人。
雖然沒有達到預期中的效果,但卻也有了意外的收穫。
不是所有人都能真正的意志如鐵視死如歸的,灰鼠固然鐵骨錚錚,但其他的精銳在殘酷的難以想象的酷刑中自然會有堅持不住的,九個人中有六個在被抓的第一時間選擇了自盡,而其中一人自盡失敗後,直接被王聖宵用最殘忍的手段撬開了嘴巴。
他得知了他們的身份,得知了灰鼠的職務,同樣也知道了終結計劃。
獨立於冬眠計劃於甦醒計劃之外的終結計劃。
這個計劃在一年多之前就存在,只不過那個時候,被稱之爲控制計劃,內容就是尋找王月瞳。
而控制在幾個月前突然之間變成了終結計劃。
內容也不再是尋找。
而是擊殺王月瞳!
所有人在看到王月瞳的第一時間,必須要不惜一切代價的殺死王月瞳,毀屍滅跡,然後秘密回國。
這就是終結計劃。
簡單明瞭。
計劃更改的時間,大概就是在王聖宵去荒漠監獄拜訪了李天瀾之後。
這意味着什麼,再清楚不過。
“玄冥。”
王聖宵看着灰鼠的掙扎慘叫,突然叫了一聲。
玄冥向前一步,微微低頭。
“你說月瞳的消息是他們推測出來的,還是有人透露了消息?”
這個問題看似不重要。
但卻非常重要。
“沒有人會透露這種消息。”
玄冥靜靜道:“知道您和李天瀾談判內容的人本來就不多,他們可以信任,而東皇宮,同樣也不會透露這個消息,對他們沒有好處,李天瀾也不像是做這種事情的人。”
“所以,這是推測?”
王聖宵的笑容愈發冰冷。
王月瞳在王聖宵和李天瀾的談判中非常重要。
王聖宵的妹妹。
李天瀾的女人。
那李天瀾和王聖宵是什麼關係?
這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
李天瀾與北海王氏之間的恩怨本來就極爲複雜,有了王月瞳這個切入點,那他們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談的,那就是王月瞳,或者說,是她的未來。
如果王月瞳成爲族長的話,這將成爲李天瀾在這次合作中獲得的最大的利益,他必然會出手。
那如果王月瞳死了呢?
終結王月瞳,李天瀾再跟北海王氏合作,收益有限,而且風險明顯大過了利益。
終結王月瞳,等於是無限降低了李天瀾與王聖宵攜手的可能性。
這一點很容易推測出來,議會裡或許有各種各樣的人,但不會有傻子。
可是,他們能推測出來,但是他們沒有證據。
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他們啓動了一個所謂的終結計劃,要對王月瞳這種北海王氏最核心的成員動手。
不計一切代價的找到王月瞳,殺了她!
只是因爲一個推測。
王聖宵抓了抓自己的下巴,那張在大部分時間裡都顯得很溫和的臉龐有些扭曲猙獰。
“他們瘋了。”
王聖宵看着玄冥,語氣很確定的開口道。
玄冥嘆息一聲,沒有說話。
他很認同王聖宵的說法。
在最開始,誰都沒有想到這場博弈會激烈到這種程度,所謂的博弈,有妥協,有退讓,有得有失,最終達成一個新的平衡,製造一個各方都可以接受的局面。
而現在呢?
議會的某些人,或者某個人,無疑已經開始不顧規矩,開始下死手,終結計劃,他啓動這個計劃的時候,甚至都沒有考慮後果。
對那人而言,王月瞳死了自然好,但他卻顯然沒有想到過終結計劃曝光之後帶來的後果。
確實有人瘋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能讓對方的心態失衡到這種程度?
“這不是博弈。”
王聖宵輕聲道:“這是毀滅。”
玄冥的臉色微微一變。
王聖宵看了一眼渾身上下都是鮮血的灰鼠。
灰鼠的一隻小腿已經支離破碎,無數的血管肌肉都被撕扯出來,一小塊一小塊的碎骨隨便的被扔在了地上。
王聖宵笑了笑,揮了揮手。
刑訊室的門被打開。
一名沉默寡言的男人牽着一條巨大的狼狗走了進來。
看到地上的碎肉碎骨,巨大的狼狗明顯有些焦躁。
王聖宵點了點頭。
男人鬆開了手掌,狼狗直接竄了出去,伏在地上啃食灰鼠的碎肉。
精神已經變得有些萎靡的灰鼠看到這一幕猛然再次掙扎起來,他的叫聲中帶着無盡的恐懼。
“繼續。”
王聖宵說道:“不要讓他死了,藥水管夠,如果他撐不下來的話,可以用加強版的藥水。”
他看了灰鼠一眼,平靜道:“另外,通知樊天印部長,讓他調查一下灰鼠的身份,如果他有家人,有朋友,全部都帶來北海。”
他伸手摸了摸低頭吃肉的狼狗,笑容陰柔:“這麼大的狗,能吃多少肉?”
玄冥猛然打了個寒顫。
“王聖宵!!!”
灰鼠怨毒至極的嘶吼聲陡然響了起來:“我操你...”
“啪!”
王聖宵一耳光直接抽在了灰鼠臉上。
“別扯這些沒用的。”
王聖宵平靜道:“如果是你們贏了,你背後的人同樣也會這麼對待我,對待我的家人,父母,孩子。現在你在我手裡,我這麼對待你的家人,孩子,父母,很公平。你現在享受到的一切,你的家人也會享受得到,等我把這條狗喂熟了,我會把它送到議會,讓他們嘗一嘗,吃過人的狗肉,是不是很香。”
“三天之內,你的家人會來陪你。”
王聖宵轉身走出刑訊室,面無表情道:“別弄死他,起碼不要讓他死在他家人前面。”
灰鼠死死的盯着王聖宵的背影,他的眼神閃過一抹猶豫,隨即變得愈發痛苦。
“族長。”
玄冥跟着王聖宵離開刑訊室,猶豫了下,問道:“終結計劃,要不要通知東皇宮?”
“怎麼?”
王聖宵面無表情道:“你認爲我保護不了我妹妹?”
玄冥渾身冰涼,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深呼吸道:“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們現在跟東皇宮合作,這件事情如果隱瞞下來,沒有意義,只會讓我們跟對方產生隔閡,而且輪迴宮的情報系統很強大,對方能在北海啓動終結計劃,在北海之外的地方,未必就沒有類似的話,如果我們雙方聯合的話,小公主相對也會安全一些。”
王聖宵沉默了很長時間,才點點頭,嗯了一聲。
玄冥悄悄舒了口氣,問道:“接下來我們怎麼做?”
“接下來?”
王聖宵笑了笑:“你說我們該怎麼做?”
“李華成,陳方青,學院派,太子集團...”
王聖宵喃喃自語着,突然道:“你說誰是最有可能發瘋的那一刻?又或者說,他們全部都瘋了?”
玄冥遲疑了下,緩緩道:“陳方青。”
王聖宵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像是認同,又像是詢問。
“首相對中洲利益看的極重,手段有時也太過凌厲,近年來暗中在非洲和美洲,做了很多事情,那是對外的手段,倒也沒人說什麼...而且他明年就要退下來,沒時間了,這種時候,他的心態很有可能會出現一些問題,終結計劃的風格,很像是他的手段。”
玄冥頓了頓,繼續道:“相對於他,總統還有時間,他下一屆很有可能連任,而且整個學院派的手段,都是比較溫和的。”
“所以呢?”
王聖宵問道。
“所以...”
玄冥猶豫了下:“所以我想,總統和首相之間,也許已經有分歧了,總統很有可能已經掌控不住現在的局面,族長,灰鼠在北海潛伏已經超過了二十年,二十年前,學院派並不強勢,那個時候決定啓動冬眠計劃的巨頭,現在都已經退休了,對於那些已經退休但卻依舊有着巨大影響力的老人的影響力...學院派在這方面很弱勢。陳方青纔是強勢的。”
“有理。”
王聖宵點了點頭:“所以...他瘋了。”
玄冥沒有說話。
王聖宵的笑容愈發放肆:“玄冥,你知不知道什麼樣的人最適合對付這種瘋子?”
玄冥緊繃着表情,搖了搖頭。
“一般人對付不了瘋子的,特別是位高權重的瘋子。”
王聖宵喃喃道:“能對付這種瘋子的,只有瘋子,比他更瘋的瘋子。”
“去傳令吧,我要給那個瘋子講一個他很容易明白的道理。”
“從現在開始,擅如北海邊境者。”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