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對方的身體蜷縮着，看着對方的半張臉龐埋在了泥土中，看着對方面具破碎後露出的那張無比精緻完美的半張側臉。
失控的意志在不斷涌動着，帶着恍如隔世的記憶，林虛看到了無數的畫面，恩怨情仇，波瀾壯闊，纏綿悱惻。
在對方的記憶中，他終於明白了什麼。
林虛笑了起來，他的笑容有些暗淡，卻顯得極爲平和。
他靜靜的看着眼前生機不斷流逝的輪迴宮主，輕聲道：“原來你纔是真正的因果。”
於林族而言，秦微白是因果，李天瀾也是因果。
但所有的因果都與大勢相關。
秦微白，李天瀾，林族，北海王氏
所有人都跟這個世界有因果。
但輪迴宮主沒有。
她與整個世界都無關，與任何人無關，從頭到尾，她所有的因果，都在李天瀾身上。
“都是假的。”
他看着輪迴宮主，喃喃自語。
輪迴宮主已經無法迴應，她的身體不再顫抖，最後的生機在她身上消散，無盡的寒冷與黑暗籠罩過來，她的身軀變得僵硬。
林虛彷彿看到了真正的選擇。
他坐在原地，沉默了很長時間。
那些由超然境的意志直接傳播到他腦海中的畫面消失了。
所有的一切，包括生機，終於結束。
徹底終結。
按輩分可以說是林族最高的老人緩緩走了過來，聲音低沉道：“回去吧，她已經去了。”
這一刻，老人想到的是不久前那剎那間撕裂了天地的一劍，想到了輪迴宮主最後的聲音。
你們。
都是螻蟻。
如此高傲的人物，老人從未想過自己會親眼看着她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最終隕落在自己的面前。
他拍了拍林虛的肩膀，想要順勢將他拉起來。
林虛沒有動。
注視
着地上已經沒了生機的輪迴宮主，他輕輕搖了搖頭，低聲嘆息道：“你贏了劍，人卻輸了啊”
身後的老人皺了皺眉。
林虛突然笑了笑，輕聲道：“二叔，這些年你沒有回來，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關於我的身體”
他的臉色蒼白了一瞬，緩緩道：“其實三年多前就已經不太好了，那個時候，大哥爲了我找了王天縱，想要跟北海王氏交易一份永生爲我續命那就是那一次出去，他遇到了李天瀾和輪迴宮主”
老人挑了挑眉，沉聲道：“王天縱拒絕了？”
“沒有。”
林虛搖了搖頭：“但提出的條件太過苛刻，劍皇希望大哥幫他辦成三件事。”
老人沉默下來。
即便是在有天驕的時代，巔峰無敵境也是真正的頂尖大人物，辦成三件事，與答應三件事完全是兩個概念，如果當時林楓亭答應的話，北海王氏今後得到的肯定要比那一份永生要珍貴的多。
“大哥當時有心答應，只不過是我拒絕了，我的情況，跟生命力其實關係不大，即便拿了永生，最多也就是在多苟延殘喘幾年，沒什麼意義，最關鍵的是，我知道這最後幾年，我其實也做不了什麼，所以不如不要。”
“然後，那份永生就到了當時很需要的李天瀾手裡了。”
林虛的聲音逐漸變得平穩起來。
老人皺着眉頭想了想：“這就是你說的因果？”
“是其中的一部分。我當時拒絕永生的時候並沒有看到今日的這一切，只是覺得如果拒絕的話，對林族更好，我一條殘命，用永生纔是真正的暴殄天物。”
老人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這種時候，他不知道林虛爲什麼會突然說起北海王氏與永生。
“我說這些，不是遺憾什麼，而是我現在再一次確定了我三年前就已經看到的事實。二叔，我廢人一個，留在林族，真的已經不能在發揮作用了。”
他伸出手，握住了輪迴宮主已經變得有些冰冷的手掌。
“但是她可以啊”
“你！”
老人的臉色瞬間鉅變，他想要出手阻止，但卻已經來不及。
一片無比強烈的暖潮瞬息之間充斥了夜幕下寂冷的天地。
星光從空中照耀下來，夜幕下的天地在燃燒升溫，帶着難以想象的玄機與氣運。
林虛的臉色愈發平靜，但眼神中卻開始燃燒起火。
“停下！”
神色鉅變的老人聲音高昂而焦躁，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想到他們找到輪迴宮主後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林虛或許也沒有想到，但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最合適的時候，他做了最正確的決定。
林虛笑了起來，他乾瘦的臉龐似乎逐漸變得充盈，瞬息之間，他整個人都帶着一種難以形容的風采。
他死寂的眼眸逐漸變得渙散：“二叔，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老人死死的盯着林虛的臉龐，身體微微顫抖。
“我看到了啊”
林虛低聲嘆息着：“我看到了值得。”
他用力握了握輪迴宮主的手掌。
“我是一道火光”
強烈的暖潮洶涌匯聚。
那是燃燒着天地的溫度。
熾熱的高溫帶着微弱的生機將輪迴宮主的身體徹底包圍。
林虛輕輕笑着，他的身體漸漸消失。
或許會有不甘心，或許會有遺憾，但接近輪迴宮主的那一刻，他真的已經看到了所有的因果，也看到了值得。
他殘存的生命變成了一點殘火，帶着最後的熱量，瞬息之間重新點燃了輪迴宮主一點細微的生機。
虛空中似乎燃起了無形的火。
火焰吞噬着林虛的身體，他最後的聲音響起：“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