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不是逃避,而是如今最佳的選擇。
李天瀾很清楚,自己需要放下。
放不下就是無奈,既如此,何不暫時放手?
大勢風起雲涌,波瀾壯闊,李天瀾自認爲自己現在玩不起,與其勉力前行,還不如退一步。
就如同蜀山涅槃劍主讓李拜天轉告給他的那句話一樣。
退一步海闊天空。
有太多看起來可歌可泣的失敗與悲歌,歸根結底, 其實都是死於不合時宜的執着。
李天瀾決定退一步。
退到大勢之外,放下羈絆,放下恩怨,放下李氏,甚至放下...秦微白。
用最專注的心態追求最純粹的劍意。
在他廢掉了自己風雷雙脈的那一瞬,他就已經看清楚了自己的道路。
重新開始的道路。
沒有人問李天瀾想去哪。
只有虞東來輕聲道:“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現在。”
李天瀾的聲音清淡的如同天邊的雲霧,帶着一種仿若隨時都會消失的虛幻感。
王月瞳離開的那一夜他就可以出發。
如果不是等着李拜天等人回來的話,他現在已經在路上。
他站起身,看着身邊幾張代表着無限潛力的年輕臉龐,輕聲道:“東皇殿暫時交給你們。”
“少爺,我跟你走。”
許褚站起來,厚重剛毅的臉龐表情極爲堅決。
他是瑤池的大弟子, 此來天空學院,本就是白清淺讓他來跟在李天瀾身邊,長島一戰之後,許褚的實力再次突破,差不多已經完全進入了驚雷境,留在天空學院,實在沒什麼必要,也不是他的任務。
李天瀾搖了搖頭,輕笑道:“這是我自己的道路,你留下,替我守住我的根基。”
許褚欲言又止。
李天瀾已經轉移了目光,落在了寧千城和李拜天身上。
“謝謝。”
他認真的開口道。
“我們是兄弟。”
寧千城語氣平淡的如同白開水,不帶絲毫起伏。
李天瀾笑着點點頭。
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我們是兄弟。
所以就不會離開。
這一句話已經可以代表一切。
李天瀾看了一眼虞東來。
虞東來點點頭,沒有說話。
他和李天瀾之間也不需要多說什麼。
一切盡在不言中。
李天瀾轉身,直接走向門外。
一身白衣如雪。
一把劍紅如血。
沒人相送。
所有人沉默着看着李天瀾離開,看着他走出東皇殿。
窗外的天空愈發陰沉壓抑。
李天瀾走過門前的人工湖,身後有細微的聲音響起。
他的腳步帶上了一絲阻力。
一直趴在湖畔百無聊賴的金毛跑過來,輕輕叼住了他的褲管。
李天瀾有些異樣的看着王月瞳送給自己的這條金毛。
金毛名字叫寶寶。
叫什麼都是狗。
他蹲下來摸了摸金毛的頭。
金毛搖着尾巴,想要去.舔李天瀾的手,很歡快。
“去玩。”
李天瀾指了指身後的湖水。
金毛嗚咽着,在他身邊轉着圈,李天瀾在東皇殿的這段時間,無論是他坐在門前發呆的時候,還是在東皇殿內散步的時候,大半的時間裡,他的身邊都會跟着這條金毛。
“你想跟我走?”
李天瀾問道。
狗有靈性。
金毛立刻停止了轉圈,撲上來想要舔李天瀾的臉。
李天瀾一把將它抱住,笑了笑道:“也好,有你有劍,這旅途也不算寂寞。”
......
雲層越來越低。
天邊暴雨將落。
一輛黑色的大衆在陰沉的天空下不急不緩的駛入了華亭市中心的某個高檔小區。
車子在小區邊緣一棟住宅樓單元門前停穩。
一道渾身都包裹在黑色斗篷中的清瘦身影不急不緩的走下車,進入了電梯,直上九樓。
一梯一戶的戶型極大的保證了公寓的私密性,渾身包裹在黑色斗篷裡的男人沉默着走出電梯,直接進入了裝飾的奢華而精緻的家中。
一名大概二十六七歲的年輕女人正坐在客廳裡泡茶。
女人的身材豐腴而嬌柔,穿着一身很貼身的套裙,將比例極美的身材完全展現出來,她似乎刻意打扮過,畫了淡妝,剛剛洗過澡的頭髮溼漉漉的,在茶水逐漸升騰的氤氳霧氣中,她的那張嫵媚的臉龐似乎也變得愈發誘人。
渾身都包裹在黑色斗篷中的男人走進客廳。
一直安靜泡茶的年輕女子下意識的站起來,輕聲叫道:“主人。”
斗篷下的男人聲音低沉的嗯了一聲,直接問道:“什麼事?”
“古寒山和古風波明日會到達華亭,他不久前跟我通過電話,三日前,古寒山成功突破進入驚雷境,這次來華亭,也許是想試探李天瀾如今的虛實。”
女人輕聲細語的說道。
沉默。
斗篷下的男人沉默了一會,才輕輕笑道:“這情報很重要嗎?”
他伸出手,捏住了女子的下巴,欣賞着女子那張嫵媚中透着不安的年輕臉龐。
這是一張天空學院很多學員都極爲熟悉的臉龐。
華亭劉家,劉冬雨!
所有人都知道劉家是崑崙城外圍勢力的重要組成部分,但卻極少有人知道,如今因爲傳國玉璽的事情,整個劉家已經完全投靠了李天瀾,而李天瀾同樣也不會知道,在他當晚孤身一人殺進劉家時第一個向他表示臣服的劉冬雨,竟然還有別的立場。
劉冬雨有其他的立場。
整個劉家呢?
劉冬雨嬌軀微微戰慄着,不是恐懼,被人捏住下巴,她的整張臉龐都透着一種類似於情動的潮紅與興奮。
“我想主人一定很擔憂李少城主的安危,所以纔將這個情報彙報給您。”
劉冬雨顫聲道。
“哦?”
斗篷中的男人聲音帶着些許的玩味:“這麼說你知道了我的身份?”
“我在長島的時候認出了主人。”
劉冬雨的聲音顫抖的愈發誘人:“軍...軍師大人。”
軍師一陣沉默。
半晌,他才放開了劉冬雨,直接坐在了沙發上。
劉冬雨媚眼如絲的跪在軍師身前,顫抖着去解他的腰帶。
“崑崙城...”
軍師喃喃自語了一聲,嘲弄道:“還真是賊心不死啊。”
劉冬雨沒有說話,畫着淡妝的嫵媚臉龐直接低了下去。
“我知道了。”
軍師輕輕撫摸着劉冬雨的頭髮,淡然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麼你必須明白,從今天開始,我不是你的主人,天瀾纔是。”
劉冬雨動作停滯了下,隨即更加努力的起伏起來。
“技術越來越好了,怪不得古寒山會看上你。”
軍師輕笑着說了一句,隨即道:“另外替我轉告你爺爺,我對你說的話,對整個劉家一樣有效,他年紀大了,腦子怕是糊塗了,竟然想讓我去搶天瀾的玉璽?他怕是得妄想症了。”
“爺爺不知道大人的身份。”
劉冬雨擡起頭,眼神迷離。
軍師隨手將劉冬雨的頭壓下去,冷漠道:“這不重要,做狗就必須要做一條討喜的狗,夠忠誠才討喜。他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可以收起來了,從今天起,你們劉家的主人只有一個,不是我,是李天瀾。”
劉冬雨點着頭,卻給軍師帶來了更加舒爽的體驗。
軍師轉頭看着窗外。
斗篷下,他的眼神幽深而平靜。
無論今後如何,輪迴宮都不會跟李天瀾分彼此。
只不過李天瀾對劉家的動作...
軍師突然有些頭痛,這計劃終究還是亂了,好在還有時間可以修補。
他看着跪在自己腳下討好着自己的年輕女人,心想大不了讓劉家從暗處走到明處,也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
李天瀾沒有去天空學院,而是將劫約到了天空學院附近的一處公園內。
臉色蒼白的劫如約而至,看着李天瀾身上揹着的長劍和趴在他腳邊的金毛,劫微微挑眉,似乎有些不解。
“師叔的傷勢究竟如何?”
李天瀾看着劫,也不廢話,直截了當的問道。
劫眯了眯眼睛,沉默了一會,才自嘲道:“不是很樂觀。”
“身體負擔太大?”
李天瀾皺了皺眉,他是嘆息城的少城主,日後若有所成的話,他不可能將嘆息城直接變成李氏,但這不意味着嘆息城對他來說就不重要,最起碼到現在爲止,嘆息城仍然是他最可靠的保護.傘,劫和司徒滄月的狀態,最直接的關乎到李天瀾的利益以及未來生存的根本。
他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傳國玉璽遞給劫,輕聲道:“這東西應該可以發揮點作用,但具體怎麼用,還要師叔自己研究。老實說,我雖然憑着氣運死而復生,但現在也不是很清楚這東西到底有什麼作用。”
劫接過玉璽看了一眼,略有些詫異的挑了挑眉:“武道石?”
“是傳國玉璽。”
李天瀾解釋道。
劫的呼吸猛地變得粗重起來,他知道傳國玉璽的說法,但面前這塊古玉,對於武者而言,卻是最珍貴的武道石,如果他能提前得到這東西的話,他的突破又怎麼會鬧到現在這種地步?
“謝謝。”
劫沉默了一會,才緊緊抓着手中的玉璽,認真的說道。
“對師叔有用就好。”
李天瀾笑着擺擺手:“我打算離開華亭出去走走,接下來一段時間,怕是見不到師叔了,所以來跟師叔告別。”
劫看了李天瀾一眼,皺眉道:“暫退?”
他不等李天瀾說話,就再次點點頭道:“暫時退一步也好,特戰系統要在中洲東南區域內成立試點,東南特戰總部就要成立了。”
李天瀾點了點頭,下意識道:“誰的部長?”
儘管知道不太可能是劫,但他還是希望聽到一個不一樣的答案。
可劫給出的答案卻是中規中矩。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張琦。”
張琦。
吳越特別行動局局長。
吳越身爲東南集團的核心底盤,張琦的實力比起周圍的特別行動局局長實力都要高出一線,是真正的半步無敵境高手,他接這個位置,無論實力還是資歷都足夠了。
只是...
這個試點竟然會是東南集團拿到成果。
北海王氏,就這麼急着要站在跟自己作對的第一線?
“過渡人物而已。”
劫說道:“東南集團拿到這個位置,不用多久,肯定會跟崑崙城進行交易, 不過無論怎麼交易,都很難輪到我們,暫退一步,是好事。”
李天瀾點了點頭,站起來道:“我走之後,師叔如果還在華亭,今後東皇殿有什麼問題的話,還請師叔多多操心。”
“放心。”
劫點點頭道:“就算我離開,嘆息城也會派別人來,照顧一二總是能做到的。”
他看了看李天瀾,直接問道:“你打算去哪?”
“還沒打算。”
李天瀾搖了搖頭:“隨便走走,一路往南或者往北,也許有一天我會直接去太白山也說不定。”
劫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僵硬的笑意:“你有需要的話,直接過去,嘆息城會給你安排好一切。”
李天瀾嗯了一聲,轉身離開。
金毛歡快的跟在他身後,不亦樂乎。
路過草地,走過花壇。
站在公園門口的時候,李天瀾轉身回望。
劫依然呆在原地,靜靜的注視着他。
李天瀾揮了揮手,轉身邁步。
空中雷聲想起。
醞釀許久的秋雨開始落下,紛紛揚揚。
李天瀾的身影在雨中逐漸變得模糊,愈行愈遠。
一個人,一把劍,一條狗。
他離開了華亭,同時也離開了中洲的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