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
黎鬆平的車輛開進英雄廣場的時候，廣場上已經是人山人海。
安南的公民，全世界各國的媒體，現場全副武裝的守衛...
到處都是神色不一的人影。
所有人擁堵在一起，整個現場一片喧鬧。
黎鬆平揉了揉額頭，只覺得頭痛欲裂。
英雄廣場是國都的地標性建築之一，廣場很大，視野開闊，而且有着非同尋常的歷史意義，一般都是安南內部舉行閱冰的地方。
可今天，這個榮耀之地，卻即將承受着安南有史以來最大的恥辱。
而且還是在衆目睽睽之下。
儘管黎鬆平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真的來到了現場之後，看着周圍的人羣，他還是感覺到了巨大的恥辱，同時伴隨着更大的仇恨和無奈。
“中洲欺人太甚！”
坐在黎鬆平身邊的交流部長阮成林咬着牙，一臉憤憤，他的臉色灰白，頭髮亂糟糟的，滿眼的血絲，表情猙獰而扭曲，看上去就像是一條無能狂怒的敗犬。
簽約儀式的地點是中洲選擇的。
中洲沒有選那個已經被雷神羞辱了無數次的辦公大樓，而是將簽約地點定在了英雄廣場。
這完全是打定了主意要在這個承載着無數榮耀的地方留下屬於中洲的印記。
而且中洲還明確提出了要求，希望安南安排全世界的媒體進行現場直播，並且希望能夠在安南民衆的見證之下完成這一場友好的簽約。
英雄廣場足夠大，足以容納數萬人。
在這樣的環境裡，在衆目睽睽之下籤約，黎鬆平等於是被永遠的釘死在了恥辱柱上。
“他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啊？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我們的誠意他們看不見！他們都他媽看不見。
他們還在羞辱我們，混蛋，都是混蛋！”
阮成林破口大罵，氣的渾身都在哆嗦。
他和黎鬆平的交情不用多說，他對安南的感情也不用多說，只說現實的話，今天黎鬆平承受多麼大的羞辱，阮成林作爲交流部長，就註定也要承受多麼大的羞辱。
只是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徹底破防了。
“這是失敗者的代價。”
黎鬆平的聲音低沉而無力，眼神渾濁，帶着一種清晰可見的暮氣：“我們自然是不可能理解對方這種行爲的，但站在中洲的立場上來看的話，這麼做卻是最合理的， 如果...”
他搖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如果在那一晚圍攻李天瀾的行動中，他們成功殺死了李天瀾的話，那麼現在的黎鬆平，應該也會正大光明的出現在他們早已無法掌握的天南，向着全世界高調宣佈天南了。
即便失去了李天瀾的中洲依舊很強，但如果李天瀾隕落，那也就意味着安南，北海王氏，崑崙城，江上雨都會暫時性的綁定在一起，短時間內，他們根本不用懼怕來自於中洲的報復，只要有時間，那一切就都很好說了。
成功和失敗。
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果。
黎鬆平有些自嘲。
成功了，安南可以歡呼慶祝天南的迴歸。
現在他們失敗了，中洲則在熱烈歡迎天南的加入。
“冷靜一下。”
黎鬆平看了一眼渾身顫抖的阮成林：“事實已經是這樣了，再怎麼不甘心，也沒有用處。”
阮成林的臉色依舊難看，咬着牙，一言不發。
“具體安排怎麼樣了？”
黎鬆平繼續問道。
阮成林沉默了一會，才低沉道：“差不多了。”
“現場一定要杜絕任何意外。”
黎鬆平輕聲道：“安南是有熱血的，但一腔熱血，有時候非但不會成事，反而會壞事。
必須要牢牢的控制現場，一點點意外都不允許發生。”
他抿了抿嘴，沙啞道：“畢竟，今天的任何一點小意外，明天都有可能成爲砍在安南身上的刀。”
阮成林點點頭：“我會隨時盯着。”
安南將北境的一大片區域，而且還是集中了最豐富的資源的區域出售給了中洲。
這件事情目前早已不是什麼秘密。
中洲和安南幾乎是同步開始了宣傳，然後在全世界引起了一場風暴。
到目前來說，這件事情或許不能算是全世界人盡皆知，但至少安南和中洲絕大多數的人都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
這對中洲來說是榮耀，對安南來說卻是恥辱。
簽約儀式在安南舉行，而且英雄廣場此時還有大片大片的安南人，誰也不敢肯定這麼多人會不會有人頭腦一熱，衝動之下對來自中洲的客人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
哪怕這些事情就算髮生了也傷害不到中洲的來客，但發泄一下總歸是好的，這也是人之常情。
可這樣的人之常情，在談判桌上只會成爲中洲獅子大開口的籌碼。
而現在的安南，真的已經給不了太多的東西了。
黎鬆平低頭看了看手錶，喃喃道：“大概還有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後，來自於幽州的飛機會在這座城市降落。
李天瀾會在這裡留下自己的名字，將安南未來數十年內所有的未來都徹底扼殺。
阮成林咬了咬自己的嘴脣，低聲道：“歡迎儀式已經準備好了，十分鐘後，整座城市會進入臨時管控狀態，確保他們的車輛可以暢通無阻的進入英雄廣場。”
黎鬆平點了點頭。
車輛在英雄廣場上緩緩行駛，最終停在了廣場中央。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黎鬆平突然覺得廣場周圍喧鬧的聲音似乎小了很多。
像是有無數的眼睛，無數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看着自己這輛車。
黎鬆平嘴角抽搐了一下，原本想下車的他鬆開了門把手，臉色漲紅：“往前開...”
頓了頓，他咬着牙開口道：“找個人少的地方。”
......
“天瀾他們大概快到了。”
中洲。
隱龍海。
李華成放下了手裡的茶杯，看了看錶，笑着說道。
“議長爲什麼這麼信任李天瀾？”
坐在李華成對面的華正陽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忍住，將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
要說跟李華成最有默契也最受信任的，無疑是馬思。
可真要嚴格算起來，跟在李華成身邊最久的，卻是華正陽。
華正陽沒有做過李華成的秘書。
可他的成長軌跡，幾乎是跟李華成完全一致的。
李華成擔任副總督的時候，華正陽是城市議長。
李華成做了總督，華正陽接了他的副總督。
李華成做了議長，華正陽成了總督。
一直到李華成來到了幽州，進了議會，成了理事。
華正陽幾乎每次向上，接替的都是李華成的位置。
這樣的人，如果沒有得到李華成的完全信任，那根本就不可能。
華正陽自認自己大部分時候都是可以看清楚李華成的心思的。
可唯獨對待李天瀾，華正陽有些看不懂。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前段時間，李華成明明是有些忌憚李天瀾的，或者說，是擔心，又或者是別的什麼，總之不會是現在這樣，對他百分之百的信任。
但是自從北海王氏組建了聯盟圍攻了李天瀾之後，李華成對待李天瀾和東皇宮的態度突然就變了。
現在他對李天瀾有多好？
殺李狂徒，面對郭聞天近乎撕破臉皮的威脅，李華成不動聲色幫他扛了。
這其中或許有東城無敵的因素，可當時那場會議上，如果李華成的態度是支持郭聞天的話，事情絕對不會是現在這樣。
天南成立，這麼大的榮耀，李華成二話不說，直接讓李天瀾帶隊去了。
這意味着什麼？
別以爲這只是一次簡單的露面。
事實上，整個議會，除了李華成之外，其他每一位理事都是想去的。
這次的簽約儀式，纔是真正意義上可以在歷史上留名的大事，未來不管過去百年甚至是千年，只要天南還在，主持這次簽約儀式的人就永遠都會被人記住。
這種榮耀，這種功勞，華正陽自己也很想上的。
目前他和文思遠的競爭幾乎是處在絕對的下風，被壓的沒有絲毫脾氣，就算這次簽約儀式不去考慮名垂青史的問題，只要能出席這樣的場合，運作的好了，華正陽也能有一絲反敗爲勝的希望。
但很可惜，李華成最後誰都沒有選擇，而是把這個機會給了李天瀾。
名留青史，衆所周知...
然後呢？
下一步又是什麼？
李華成顯然是在給李天瀾鋪路了。
他正在親手打造一個地位崇高的英雄，那接下來，他又會做什麼？
“因爲他值得啊。”
李華成看了華正陽一眼，笑呵呵的開口道：“天南加入中洲，這本來就是天瀾的功勞，哪怕是天南當初的出現，都是東城無敵的手筆，這份功勞，不給天瀾還能給誰？”
“您就不擔心他日後做大，尾大甩不掉？”
華正陽一臉苦笑。
“沒什麼好擔心的。”
李華成搖了搖頭：“他可是叫我一聲老師的。”
李天瀾會成長，而他也會老去。
但現在，他還可以制衡李天瀾。
等到他制衡不了李天瀾的時候，那個時候的李天瀾，也不需要被制衡了。
那個時候的他，也許就該考慮該怎麼去制衡別人了。
“我還是有些想不通。”
華正陽搖搖頭。
“那就先不想。”
李華成笑容不變：“時間還長，看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