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閃耀着燈光的戰場。
戰場上的東皇。
東皇上方的漩渦。
漩渦下方翻涌的雲層。
雲層內部遊走的雷電。
無形的風，鋒銳的劍。
一切的一切似乎已經完全跟李天瀾融爲一體，他站在半空中的身影看似無比渺小，但恍惚中卻又無限高大，那是一種自信自己可以摧毀一切的鋒芒，自信的近乎霸道。
他的聲音隨着風響徹整片戰場，層層劍氣以他爲中心不斷擴散，轟鳴的雷聲中，李天瀾感受着那一道道模糊而真實的氣息，冷笑起來：“怎麼？都玩不起了？”
“噠...”
細微的腳步聲響了起來。
幾乎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腳步聲如此的微小，但卻清晰的穿過了風雷交匯的轟鳴巨響，無比突兀甚至有些刺耳的落在了李天瀾的耳朵裡。
方向。
正前方。
李天瀾下意識的眯起了眼睛。
基地的邊緣是一條小河，基地的燈光鋪展到了河岸，看不清河對面的景象，可李天瀾的劍氣已經籠罩了周圍上萬米的區域，就在他的正前方，隔着不到兩千米的距離，在那道腳步聲響起之前，他竟然沒有感受到河流對面的人影。
“噠...”
又是一道腳步聲響了起來。
那是赤腳踩在地面上，觸碰着腳下土地與石子的聲音，很輕，可在一片巨響中卻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真實。
視線中那道有些模糊的身影終於完全出現在了李天瀾的眼前。
李天瀾的眼睛裡閃過了一道無比銳利的光芒。
腦海中一幅幅畫面出現，最終定格。
那是王聖宵當初帶着劍氣外衣衝進東皇宮約戰李天瀾的那一幕。
那一日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剛剛完成突破的李天瀾必然可以將王聖宵徹底壓下去，或許殺不了他，但絕對可以打碎他的劍氣外衣，給他留下一個短期內無法恢復的大重傷。
如果這一切真的可以發生的話，那麼也不會有今晚這一幕，更不會有這個可笑但確實可以讓他感受到巨大威脅的聯盟。
這一切本來是可以發生的。
可在最關鍵的時刻，一個突然出現的年輕人用一種李天瀾理解不了而軒轅無殤又說不出來的方式救走了王聖宵。
如果那一幕是起因的話。
那麼今晚的一切，就是結果。
李天瀾的眼神逐漸平靜下來，記憶裡那道跟他拼了一劍救走了王聖宵的身影開始跟此時眼前黑暗裡的年輕人相互融合，最終變成了同一個人。
高空之上又磅礴劍氣引動的劍氣漩渦仍在旋轉。
可四野的風暴與空中的雷霆卻已經悄無聲息的終止。
周圍一片安靜。
旋轉的漩渦。
凌空的人。
黑暗裡的前行者。
那道身影赤腳踩在夜色下的土地上，不快不慢，一步一步的接近了基地邊緣的河流。
在黑暗與燈光的邊界，他停下來，擡起頭，跟李天瀾默默的對視着。
隔着河流，隔着戰場，隔着光明與黑暗。
是對峙，也是對視。
“是你。”
李天瀾淡淡開口。
無比虛幻，又無比真實，彷彿帶着一片夜幕走到了河岸的林十一深深呼吸。
他的身影完全出現在了李天瀾的劍氣感知之中，帶着極致的危險與鋒芒。
太過虛幻的會被忽略。
太過真實同樣也會被忽略。
當林十一完全出現在李天瀾劍氣範圍內的時候，所有可以通過衛星繞過安南官方直接看到戰場的人也都注意到了林十一。
無數的人隔着屏幕茫然的看着出現在戰場上跟李天瀾對峙的年輕人。
在所有人探尋的視線中，林十一擡起頭，仰視着空中的李天瀾， 隔着上千米的距離，下一刻，他低下頭，深深的，恭恭敬敬的對着李天瀾彎下了腰肢：“十一見過陛下。”
不浮誇，不誇張，不陰陽怪氣。
他的動作緩慢而嚴肅，帶着一種發自內心的尊重與尊敬。
同一時間。
歐陸。
忘憂山莊。
有着屬於自己的衛星，同樣可以繞過安南技術屏蔽的林族內部，林楓亭一臉錯愕的看着屏幕裡的畫面：“林十一？”
“爸，你認識他？”
回林族本部過年暫時還沒有出發去東皇宮的林悠閒愣了一下，看着父親：“這是誰？”
“前幾天見過一面。”
林悠閒遲疑了下：“挺不錯的小夥子，聽他的意思，也是從林族出去的分支，只不過落魄很久了。只是他怎麼會出現在安南？而且跟聯盟糾纏在一起？”
“我們要干涉一下嗎？”
清脆悅耳的聲音響了起來。
林悠閒身邊，乖巧安靜的林初雪脆生生的問道。
林悠閒笑着摸了摸妹妹的頭，沒有說話。
林楓亭苦笑了一聲。
他想到了前幾天跟那個小夥子的見面，想到了那一頓酒，想到了幾人之間的聊天。
林楓亭是動過心思的，要讓對方重新加入林族。
只不過對方拒絕了。
只是他沒想到現實會如此荒誕，再次看到對方的時候，竟然是在屏幕裡。
他加入了聯盟，直面李天瀾。
這算什麼？
聯盟的先鋒麼？
干涉一下...
林楓亭輕輕嘆息了一聲。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干涉的了？而且也沒有理由去幹涉。
林楓亭搖了搖頭，緩緩道：“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李天瀾的聲音在屏幕裡響了起來，淡漠而冰冷：“十一？”
黑暗的邊緣，河岸之上，林十一直起了身體，輕聲道：“林十一。”
“沒聽說過。”
李天瀾聲音平靜。
“無名小卒。”
林十一自嘲的笑了笑：“本就是一個過客，陛下沒聽說過，也是很正常的。”
他的聲音頓了頓，輕聲道：“不過這次行動之後，陛下應該會記住我的，記住我很久很久。”
李天瀾面無表情的看着他，不知爲何，面對他的時候，李天瀾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內心的一絲悸動。
那不是察覺到危險的不安，而是一種淡淡的，根本就說不上來的感覺，很陌生，但卻又很真實。
他無意識的攥了攥拳頭。
在無情還在東皇宮的時候，李天瀾身邊出現了一道又一道的劍影。
那是一把又一把比匕首還要小的精緻小劍。
纖細，精緻，鋒芒四射。
十三重樓。
沒有劍的十三重樓。
他已經不需要在用劍。
沒有載體的劍氣，才能更加肆無忌憚的發揮出它們本身的鋒芒。
李天瀾劍氣覆蓋的範圍內，一草一木一縷風，只要他想，都可以變成他手中的神兵。
一把又一把由純粹的劍氣組成沒有實體的小劍環繞着李天瀾的身體。
李天瀾深深呼吸，將內心的那一絲悸動壓了下去，面無表情道：“廢話說完了？”
林十一怔怔的看着李天瀾，看了很久很久。
就在隱藏着自己確切位置的聯盟其他人都有些不安的時候，林十一才輕聲道：“還有一句。”
李天瀾冷漠的看着他，一言不發。
“今夜之戰，無論結果如何，陛下都是我此生最敬重的人之一，我會竭盡全力殺你，陛下若是不死，我死之後，自然會有人替我感謝陛下今晚的成全。”
他的劍氣迎着李天瀾的劍意不斷擴散。
兩人身體未動。
但河流兩岸，黑暗與光明之中，已經響起了一片又一片金鐵交鳴的聲音。
劍氣糾纏之中，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屬於李天瀾的劍氣裡那一片片不斷波動着的精神風暴。
精神風暴之中，沒人可以看到秦微白的位置，但林十一確定秦微白就在現場。
林十一的眼眸愈發暗淡，變得灰暗，變得死寂。
他最後的聲音響了起來：“基地無恙，有黎明雙子，秦微白殿下也會無恙，陛下既無後顧之憂，那我希望陛下今晚不要讓我失望，也不要讓我們失望。”
林十一邁步前行。
赤裸的雙足踏入了夜間的河水。
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
他的速度逐漸加快，越來越快。
瞬息之間，一片磅礴浩蕩比起李天瀾不弱半分的劍氣在戰場之上轟然爆發。
高空之上出現了第二道劍氣漩渦。
漩渦瘋狂旋轉，電閃雷鳴。
林十一的眼神最後一縷光芒消失了。
洶涌激盪的劍氣狂潮憑空而起。
林十一的身影穿過了河流，大步狂奔。
所謂過往。
所謂記憶。
所謂身份。
所謂生機。
關於他的一切都在越來越快的衝刺中紛紛破碎，分崩離析。
李天瀾不需要手握神兵。
林十一同樣也不需要。
劍氣在他手中凝聚。
手中無劍的林十一手裡出現了一把長劍虛影。
虛影在劍氣的匯聚中變得越來越凝實。
林十一握着劍，開始不斷加速。
來不及告別，直接衝向死亡。
“啊啊啊啊！！！！”
近乎絕望的怒吼震盪着夜空，變成了徹骨的殺意。
“轟！”
巨響轟鳴。
剎那之間，林十一背後的河流徹底沸騰。
洶涌的河水在瞬息之間全部飛上了夜空。
鋒芒刺骨。
每一滴水珠都變成了無堅不摧的劍氣。
保持着完整的基地隨着林十一的衝鋒瞬間被劍氣碾碎，大量建築倒塌的聲音裡，林十一的身影穿過了飛揚的煙塵，穿過了撕裂的大地，穿過了破碎的荒草，帶着無數的殘影與劍氣長河凌空而起，一步出現在了李天瀾的面前。
“殺！！！”
...
2022年了~
大家元旦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