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又下了一場雪。
凜冽的白飄在幽州林立的高樓中,飄在故園的長空下,紛紛揚揚,覆蓋着故園的亭臺樓閣,覆蓋着視線中清晰的西山,覆蓋着故園外蒼翠的森林,覆蓋着蜿蜒而上的小路。
雪越來越大。
天地間的風景由淺淺的白色變成了一片蒼茫。
遠山,森林,天地。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凝固成了一副近乎永恆的畫卷。
只有空中墜落的雪花是這幅唯美畫卷中唯一的靈動。
這幅美的近乎窒息的畫卷裡有一個美的近乎窒息的女人。
那是一抹與周圍白雪截然相反的色彩。
黑色的修身大衣,黑色的真絲長褲,黑色的高跟皮靴,青絲如黑瀑,偶爾在寒風與飛雪間輕輕舞動着,她站在故園視野最好的位置,看着遠方茫茫的西山,腳下是一片盛開的紅色梅花。
這是一種足以衝擊到靈魂深處的衝擊力。
如果說這幅畫卷有焦點,那一定是這片蒼茫雪白中的這一抹黑色。
她安靜的站在那,雙手放在大衣的口袋裡,風姿綽約,但整個人卻彷彿帶着一種氣場,無意之間壓下了腳下的寒梅,壓下了周圍的白雪,壓下了遠方的西山與森林。
比飛雪更清冷,比寒梅更豔麗,比冬風更凜冽。
似乎全世界的風華都在她身上輕揚綻放,傾國傾城,完美無瑕。
古仙顏癡迷的看着秦姐姐窈窕的背影,漂亮的大眼睛裡全部都是驚豔與羨慕。
那身影安靜的站着,高挑挺直,卻又無比縹緲,像是一抹駐留在人間風華絕代的幽影,似乎只要稍微一動,就會隨着清風與飛雪一同飄散在不染塵埃的天地裡。
故園位於幽州西山森林公園的一角,佔地面積並不如何誇張,在幽州也不出名,外表是一座糅合了多種建築風格的元林,當初是以會所的名義建立的,實際上根本沒有招待過客人,是盛世基金爲輪迴宮主建立的私人行宮,佔據着西山最好的位置最好的視野,故園自建成到現在,輪迴宮主都不曾來過一次,如今自然變成了秦微白的行宮。
這是秦微白第一次來到故園這個絕大多數老幽州人都不曾聽說過的地方。
飛雪與寒風凌空飛舞。
清寒的空氣裡,她就靜靜的站在那,已經站了很長時間。
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像是一尊在風雪中沉思的冰雪女神像,帶着種凜然的不容褻瀆的威嚴與夢幻。
整個故園近百名工作人員都在爲秦微白一個人服務着,故園平日裡沒人來,但日常運作卻沒有停下,近百名工作人員,都是韓東樓從自家旗下會所內調過來受過專業訓練的精英,今天第一次看到故園的主人,震驚之餘,難免會小聲議論着,惡意自然是不敢有的,可內心的好奇卻根本無法避免。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夫人這樣的女人,她是這裡的主人?你們說她到底是什麼人?”
開放式的大廳裡,動作很專業的服務生將一道一道的菜餚擺上桌,有人拿酒,有人擺上餐具,動作輕盈。
角落裡幾名服務生湊在一起,遠遠的看着站在大廳外的秦微白,小聲議論着,她們都很年輕,而且容顏嬌俏,其中一位今年剛剛大學畢業,在那所小有名氣的大學中,還有系花的美譽,只是秦微白的出現完全顛覆了她們對美麗的認知,所謂的美麗,原來不是漂亮的容貌衣服和化妝品搭配起來的那種極限,真正的美麗沒有極限,是難以想象但卻又真實存在着的完美,是那種即便距離很近但卻又很遙遠的聖潔與不可觸碰。
“誰知道呢。”
另一名服務生搖搖頭,小聲道:“她讓我們喊她夫人,這裡應該是她丈夫的地方吧?我在這裡工作快兩年了,還沒見過正主呢。”
“這樣的女人竟然會被別的男人擁有着,我一個女人想起來都有些心碎了。”
“氣場好強啊,就算說她是某個超級跨國公司的總裁,或者某些地方上的議長我都相信。”
“議長不太可能吧,太年輕了。不過說不準是某位議員或者理事級人物的兒媳婦。這樣的女人,她的人生哪裡是我們能想象的哦。”
“那個小姑娘是夫人的女兒嗎?長大了不會比媽媽差多少的,也許夫人是在等自己的丈夫?”
“女兒?開什麼玩笑,夫人明明很年輕好不好,哪有這麼大的女兒?是妹妹吧?”
“年輕嗎...我不敢肯定她的年紀。可能是二十歲,可能是三十歲...不過她的皮膚太好了,簡直跟精心呵護過的小丫頭一樣。”
“夫人剛剛看了我一眼,我現在都還頭皮發麻。小丫頭?您可真逗。”
討論在恍惚與羨慕中一直在繼續着。
似乎她們都認定了夫人是在等待自己的丈夫。
大廳裡精緻的菜餚一一上桌,色香味俱全。
故園裡響起了厚重悠揚的鐘聲,在落雪天下悠悠迴盪着。
秦微白擡起手腕看了看手錶。
幾乎在她低頭的同時,她身旁的月亮門外,一道被引領着走過來的身影也站住了。
出現在月亮門門外的是一個女人。
她一米六出頭的身高跟赤腳一米七五此時還穿着高跟皮靴的秦微白比起來很是嬌小,深色的風衣,米白色的圍巾,黑裙,馬丁鞋,很簡單的搭配,可穿在她身上卻有種這些衣服本來就應該屬於她也只屬於她的和諧,帶着種渾然天成的味道。
精心打理過的栗色捲髮慵懶的披散着,這同樣是一個絕美到看不出具體年齡的女士,或許不及秦微白,但卻也足以令人過目難忘輾轉反側。
成熟,溫婉,安靜,乖巧,嫵媚,風韻十足。
她像是二十來歲,又像是三十來歲,也可能是四十來歲,不同的場合,面對不同的人,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輕顰淺笑,每一句話,每一種不同的面貌與切換自如的氣質,似乎都能滿足男人對女性的所有美好幻想。
她也許沒有那種在各個領域內與無數強者針鋒相對不落下風的強勢,沒有八風不動任憑風吹雨打氣度,沒有詭譎難料令人防不勝防的權謀。
可這樣一個女人站在面前的時候,給人的感覺依舊是深不可測。
她是一個女人。
但卻又像是無數的女人。
千嬌百媚,慵懶嬌憨,高貴優雅,楚楚可憐...
她絕美的容顏下似乎有着無數的面孔。
她和秦微白可以說是做出了不同選擇的一種人。
秦微白選擇了自己去征服世界,她將自己所有的魅力,熱情,嫵媚全部都毫無保留的交給了李天瀾,甚至連自己的江山也交給了李天瀾。
而她沒有能力征服世界,但卻是用自己所有的魅力熱情以及嫵媚去駕馭可以征服世界的男人。
秦微白擡起頭來,看到了她。
她同時也看到了秦微白。
有些嬌小但卻格外玲瓏的嬌軀站在了原地,一時間,飛雪之下,她所有隱藏的面容似乎全部定格,她看着秦微白,所有的情緒似乎在最短的時間裡全部都變成了最深刻的警惕。
秦微白笑了起來,她的聲音清淺,但落在女人的耳朵裡卻如同雷鳴:“面具,初次見面,久仰大名了。”
頓了頓,她繼續道:“你認識我,對嗎?所以就不需要我做自我介紹了。”
被稱呼爲面具的女士身體徹底緊繃起來,那雙或者霧氣瀰漫或者眼波朦朧的眸子裡蘊含的警惕已經猶如實質。
她像是一隻維護自己秘密的貓,悄然炸毛,但卻努力維持着震驚:“久仰?我有什麼值得久仰的?你是約的我?”
“是。”
秦微白微笑的無懈可擊,無論是容貌氣度還是自身的風采,她都是近乎碾壓的壓制着面前的面具:“很早之前我就想和你聊聊。很早很早之前...但是一直沒有機會,直到現在。”
面具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最後的那一絲鎮定似乎成了她的盾牌,被她死死的舉着,面對着秦微白不動聲色的銳利,她覺得自己看到了盾牌上一絲絲綻放逐漸擴大的裂紋,讓她整個人都開始變得恐慌。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面具深呼吸一口,聲音柔潤。
“知道這裡叫什麼名字嗎?”
秦微白輕笑一聲,直接給出了答案:“這裡是故園。”
面具的身體有些僵硬。
“故園...”
她輕輕唸叨着這個詞彙,眼神恍惚,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你是一個很謹慎的人,我很瞭解你。”
秦微白淡淡道:“你認識我,你知道我是誰,所以你對我有防備,甚至有恐懼。但你真的想走嗎?如果真的想走,你今日也不會來。好,你可以說你不知道是我約的你,但這麼謹慎的你,能爲了一句話赴約,可以肯定,有些事情,對你是很重要的。那麼這些事情,跟你如今對我的警惕防備比起來,到底是誰重要?”
面具的面色不斷的變換着,有些糾結,更顯得楚楚可憐,讓人恨不得將她摟在懷裡好好安慰。
輕微的腳步聲中,古仙顏小跑過來,站在秦微白身邊,好奇的看着眼前風姿韻致的陌生女子,似乎不知道她和秦微白之間的關係。
“你的人生本不應該是這樣的。”
秦微白輕輕淺淺的開口道:“難道你就真的不想知道,二十五年前,在臨安的西子湖畔深處,到底發生過什麼嗎?”
猶如一名國色天香的絕世劍客,秦微白看着面具掙扎的眼眸,遞出了直刺要害的一劍:“姜霓裳?或者,我應該叫你...古清秋?”
古清秋臉色慘白,身軀搖晃着,甚至已經有些站不穩。
她死死的盯着秦微白,眼神中帶着掩飾不住的惶恐。
似乎被她舉在身前的盾牌終於沒能當初秦微白的銳利,最後一絲鎮定在秦微白的輕聲細語中四分五裂,她的防線搖搖欲墜,即將崩潰。
“你怎麼知道...”
她努力張了張嘴,原本極爲動聽的聲音卻變得有些沙啞。
古仙顏眯了眯眼睛,認真的看着面前這個陌生的女人。
她雖然年紀很小,可無論是跟在秦微白身邊,還是在崑崙城,都沒人真的把她當成一個孩子來看待,對她的培養是忽略了年齡的,古行雲將她當成是未來也許可以拴住李天瀾又或者其他超重量級人物的鎖鏈,而秦微白將覺得自己需要培養一個接班人,所以局外人霧裡看花的敏感局勢,對於古仙顏
來說從來都不是什麼秘密,只要她想知道,她就能知道所有事件最基本的脈絡。
戰火已然遍佈中洲。
七天之前的深夜,李華成親自飛往東皇宮,至今都沒有回到中洲。
那一夜之後的天明,學院與新集團幾乎是同一時間開始朝着對方傾瀉火力。
七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在雙方的資源被完全調動起來的情況下,所有人都能嗅到那片戰火之後的慘烈硝煙。
截止到今天位置,盛世基金下屬的兩家集團已經陷了進去,其中一家恐怕要面臨超過十億中州幣的鉅額罰款,而另一家很有可能會被徹底查封。
多個部門針對盛世基金完全是全力開火。
盛世基金下屬的多家上市公司股票劇烈震盪,多個領域內跟盛世基金有往來的集團都有些不安,這簡介影響到了整個中洲股市。
盛世基金太大了,大到除了韓東樓之外,幾乎沒有人能夠清楚他的具體規模,這個表面看上去是盤踞在華亭的一條金融大鱷的中立豪門在過去早已不動聲色的將觸角延伸到了方方面面。
能源,航天,礦物,地產,互聯網,建築,酒店,影視傳媒,醫藥健康,電力,通訊,汽車製造,保險,時裝,日用,零售...
數十個領域到處都是盛世基金的影子,還有更多的領域,盛世基金看起來不曾直接參與,但卻握有大量其他集團的股份,如此聲勢浩蕩的局面,也註定了會樹大有枯枝,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難免會出現一些害羣之馬,這是連韓東樓都無法控制的東西。
盛世基金在七天時間裡發現的問題越來越多。
已經從幽州飛往華亭總部坐鎮的韓東樓不動聲色。
可各部門的聯合調查卻越來越舉步維艱。
不是他們發現不了什麼問題,而是他們怕了。
短短几天的時間,盛世基金的整體損失已經有數十億之巨,而牽扯進去的行正力量同樣也有不少,新集團的持續失血是誰都可以看得到的,可中洲經濟領域內越來越大的震盪同樣所有人也能看得到。
整個議會都有些不安,甚至有了處理某些問題要慎重的聲音,國際上幾大兇名顯赫的基金似乎已經瞄準了中洲的股市,有種蠢蠢欲動的意思,星國似乎也有了宣佈星元升值的計劃,所有人都在等待一個機會,或者說是一個合適的節點,然後一擊致命,重創中洲的經濟。
所有人都知道從盛世基金入手會很方便,也能找出一些問題,他們確實發現了問題,但同樣發現了他們認知中的盛世基金只是真正盛世基金的冰山一角,隨着調查不斷深入,盛世基金超乎所有人想象力極限的龐大輪廓已經隱隱約約的浮現出來,這完全是一頭巨大的不可思議的怪獸。
而這只是盛世基金在中洲的產業,在全世界的範圍內,盛世基金還有什麼?
如果將整個盛世基金的經濟體結合起來,有人已經預估這甚至是一個接近了北海王氏經濟體的龐然大物。
學院與新集團的交鋒如火如荼。
可沒人敢拿中洲的未來開玩笑。
所以各部門的聯合調查越來越艱難,受到的各方面的壓力也越來越大,學院派正在尋找新的突破口。
盛世基金內部風雲震盪,而七天的時間裡,遼東卻早已是天崩地裂。
譚笑天三日前已經被正式立暗調查,
原本所有人都以爲只是奉天的國道改造工程的問題,是知道第三檢查組組長王維進入江浙後白清淺要打一打王維的臉,可誰都沒有想到白清淺這次完全是一副被觸動了逆鱗徹底撕破臉皮的架勢。
從各方面的反饋來看,國道改造的問題只能算是譚笑天的小事,他真正的問題,是在安東,是他在安東時所構建的一條連通了半島,在由半島連通道雪國周邊以及高麗的非法貿易網絡,涉及的範圍極光,從糧食到人口,到軍火,譚笑天打個招呼,拿到的就是暴利。
目前還無法確定這個黑暗的經濟鏈條到底有多大,但保守估計,金額已經超過了上千億。
譚笑天。
上千億。
這兩者顯然不是一個概念。
所以這上千億的背後,到底涉及到了多少人?
安東在遼東的發展很快,同時也有秘書班的戲稱,巔峰時期安東十三位理事,有七位都是秘書出身,如此景象,整個中洲都可謂是罕見。
人們都戲謔討論說安東發展很快所以大佬們都會把自己的心腹秘書放下來鍍金,時間到了,眼前就是一條金光大道。
譚笑天的履歷似乎也證實了這一點。
從安東市長到奉天副議長,級別雖然不變,但前景卻截然不同,幾個月後大選結束,無論去向,譚笑天都是板上釘釘的副總督級,這跟安東的快速發展不無關係。
可是當這條非法貿易鏈條出現的時候,所有人都在考慮,大佬們把秘書放在安東,到底是鍍金,還是在保護某些不能曝光的秘密?
這個觀點早已不知道是從何處興起,可短短几天的時間,在遼東已經變得極有市場。
時至今日,除了譚笑天之外,安東已經有三位理事被遼東監察部秘密調查,毫無疑問,這三人都是秘書出身,其中一位還是遼東現任總督的秘書。
滔天的風暴正在遼東醞釀着,所有人都能猜測到那份即將破殼而出的,而且註定是石破天驚的答案。
沒有任何人預料到白清淺的動作會如此激烈。
她確實是要動譚笑天,要動王維,可她這次要做的,完全是要徹底覆滅學院派的核心根據地,將學院派的所有力量都一網打盡!
滔天的壓力從議會蹭蹭往下壓到了遼東。
甚至不止是學院派,豪門集團,甚至東南集團乃至於北方集團的個別人,都跟白清淺通過電話,試圖把這件事情壓下去,最起碼也要控制在一定範圍。
此時正在幽州的學院領袖,內閣次相華正陽更是跟白清淺談的很透徹,兩人的談話幾乎就是一場華正陽對白清淺的訓斥,華次相明確告訴白清淺,議會支持她的工作,但希望她不要小題大做,不要無事生非,當前的局面下,穩定第一。
白清淺卻是針鋒相對,半點面子都沒給這位學院領袖。
她當時的迴應古仙顏也很清楚,因爲這件事情發生過後,秦微白跟白清淺通過電話,當時也沒避諱她。
白清淺當時是這麼說的。
“譚笑天的問題已經不僅僅是中洲的問題,更是嚴重傷害到了我們與半島的閣命友誼。華次相,你可以想一想,這件事情如果壓下去,會有多麼嚴重的後果,有朝一日,當連飯都吃不飽,連衣服都穿不起的半島人民得知他們年輕漂亮的女性在譚笑天這些人的誘惑下來到中洲從事各種行業的時候,那會是什麼樣的局面與後果。你和遼東,能扛得起嗎?”
這句質問可以說是擲地有聲,華正陽甚至當場就摔了電話。
目前第三督察組仍然在江浙活動。
但組長王維卻已經閉門不出,也不在參與督察組的總結會議,譚笑天的出事,直接讓王維在中洲的聲望下降到了冰點,所有人還在等,等着譚笑天被徹底突破,等到這場風波徹底席捲遼東那幾位站在最高處的大佬。
這樣的情況下,似乎是忌憚學院派徹底的反彈,所以豪門集團也開始安靜下來,本來已經有了出手對策的白佔方和鄒木林開始不動聲色,將手裡準備打出去的牌收了起來,等待着合適的時機。
於是遼東和盛世基金兩個戰場的火焰不斷燃燒着,點燃了全局。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一直在幽州沒什麼動靜的秦微白突然約見這個面前的女人,就讓古仙顏本能的察覺到了不尋常。
在這種時候,秦微白不可能見毫無意義的人。
古清秋。
姜霓裳。
古仙顏眨巴着水潤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女人。
她能對接下來的大局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姓古...
崑崙城的人?
應該不是,否則自己怎麼會不認識?
秦微白靜靜的看着古清秋,看着她眼神中的驚恐。
如果說這兩個名字是一劍刺透了要害的話,秦微白接下來的則是絕殺:“你今年三十六歲,從二十一歲開始執行任務,直到現在。代號妖精,次級代號面具。知道這兩個代號的,都認爲是兩個人,實際上,兩個代號都是你。你渴望自由,喜歡攝影,一直夢想着走遍世界各地。但你想要完成這個夢想,還需要繼續工作十四年。你喜歡瑞士,想要在那裡定居,有人答應你會在你五十歲的時候給你一大筆錢,並且幫你拿到瑞士的國籍。可你從來都沒有去過瑞士,你如果最遠的地方是英格蘭,因爲你的孩子在那裡讀書,今年應該剛上中學。你大學期間談過一個男朋友,在你執行任務期間,甚至爲你的男朋友做過一次人流,那是你最大的失誤。你們現在偶爾還會有聯繫,但你已經不愛他了,甚至想...”
“夠了!!!”
古清秋的身體跌坐在地上,捂住耳朵,瘋狂的搖頭尖叫着。
秦微白微笑着看着她,不冷漠,也熱情,她的眼睛裡有一抹淡淡的恍惚與傷感。
“你害怕了。”
她輕聲道:“你在害怕什麼?是怕我將這些東西告訴你的主人,還是害怕我將這些東西告訴你的男人?”
古清秋擡起眼看着秦微白。
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披着天使外衣的魔鬼。
“爲什麼...爲什麼你會知道這些...你爲什麼會知道這些...不可能的...”
古清秋喃喃自語着,整個人似乎已經處在崩潰邊緣。
秦微白沒有說話。
轉身走向了古香古色的開放式大廳。
古仙顏認真的看了看古清秋,猶豫了下,小跑着跟在秦微白身邊,如同一隻蝴蝶。
秦微白走進大廳,脫掉身上的大衣,簡單的純白色線衣勾勒着她的身材,看上去愈發嫵媚柔潤。
古仙顏輕輕拉了拉她的手掌,小聲道:“姐姐,她是...”
秦微白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平靜道:“離兮的繼任者,也是你的前任,如果你繼續留在崑崙城的話,大概一年後可以接觸到她,她會成爲你的老師。”
古仙顏大腦懵了一瞬,張大了小嘴,一臉錯愕。
她的前任。
離兮的繼任者...
這個身份已經再明顯不過。
崑崙城,鳳凰閣上一代的閣
主!
古仙顏下意識的晃了晃腦袋,有些混亂。
古清秋。
這完全是一個深藏在崑崙城機密最底層的人物。
古仙顏並不意外崑崙城有這樣的人物。
可是鳳凰閣的上一代閣主,竟然是深藏在崑崙城機密最底層的人物?!
她在崑崙城待了好幾年的時間。
崑崙城的兩位無敵境高手都是她的老師。
她日常接觸的也都是崑崙城的高層。
他們會給古仙顏傳授他們各方面的經驗,閒聊的時候也會隨意說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但是...
古清秋。
這個名字她根本就沒有聽人說起過。
一次都沒有。
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還是所有人知道但是沒有告訴她?
二十五年前...
古仙顏回憶着這個時間點。
那應該是李氏崩塌離兮正式完成任務,‘功成名就’成爲崑崙城城主夫人的時候。
那個時候,崑崙城找到了第二位鳳凰閣閣主?
不對。
古清秋今年三十六歲。
按照秦微白的意思來看,對方應該是在二十五年前加入崑崙城。
那一年她十一歲。
而秦微白說她二十一歲纔開始執行任務。
也就是說,古清秋,是十五年前的鳳凰閣閣主?
十五年。
二十五年。
這麼長的時間裡,崑崙城竟然一直把她藏在最深處?
那麼她的任務目標是誰?
古仙顏突然覺得古行雲有些可怕。
不說其他,只是這份隱藏在暗中的深沉心思,就是絕大多數人都無法比擬的。
“姐姐,她的任務目標是誰?”
古仙顏小心翼翼的問道。
鳳凰閣在崑崙城成立的時間並不算長。
離兮是鳳凰閣的第一代閣主,任務目標是當時全世界最年輕的無敵境高手,是當時中洲年青一代的第一人,是鋒芒可以壓住王天縱的李氏天驕,是當時中洲最年輕的元帥,未來的中洲戰神李狂徒。
離兮這位第一代閣主成功的毀掉了李狂徒。
而古仙顏則是鳳凰閣的第三代閣主。
崑崙城爲她預定的目標更加恐怖。
李天瀾!
這是一個以李天瀾爲任務目標的閣主。
這是狂妄自大?這是心裡沒B數?這是不知所謂?
這真的不是。
崑崙城將她當成第三代閣主,看起來只是一個簡單的身份,但實際上,爲了這個身份,鳳凰閣各個部門都有過最慎重縝密的分析,有長達上百萬的理論報告支撐着這份結論。
他們讓古仙顏成爲第三代閣主,也就意味着他們無比堅定的認爲古仙顏有狩獵李天瀾的資格。
那份上百萬字的理論報告,就是支撐着這一切的根基。
他們會詳細到恐怖的去分析李天瀾的性格,總結他的喜好,收集有關於他的各種細節,所有愛好,然後有針對性的去從各個領域內培養古仙顏。
這種針對性無疑是最可怕也是最無懈可擊的。
被培養出來的古仙顏或許不是最完美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崑崙城的分析中,這樣的古仙顏,一定是在李天瀾眼裡最完美的!
現在的古仙顏當然做不到這一點。
但一切都沒有任何問題。
李天瀾足夠年輕,古仙顏足夠稚嫩。
她還有着大把的時間去成長,去被培養,崑崙城有足夠的實力將她從各個層面武裝起來。
在這個過程裡要調動多少資源,要花費多少錢,這根本就不是崑崙城考慮的問題。
他們可以花費上百億隻爲了培養一個可以陪伴在李天瀾身邊讓他愛不釋手的女人。
那麼這上百億資金就是有價值的,而且也肯定會爲崑崙城帶來遠超花費的回報。
這就是崑崙城建立鳳凰閣的理念。
而這個理念現在也確實成功了。
他們培養出了離兮,成功推翻了李氏,並且取代了李氏。
離兮當初狩獵李狂徒。
古仙顏未來狩獵李天瀾。
這是古行雲的計劃。
總有些人說聰明人不會在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事實上歷史總是在重複。
崑崙城信心十足。
因爲這是他們成功的核心秘密。
沒有人會懷疑讓自己成功的方法,至少在他們失敗之前不會。
所以第一任和第三任鳳凰閣主都有着絕對強大的狩獵目標。
那麼第二任鳳凰閣主呢?
這個低調的即便是在崑崙城都像是不存在的女人。
隱藏的這麼深。
這個執行了十五年人物,已經成功狩獵目標十五年的女人...
她的目標是誰?
秦微白看了看面前的酒,隨即拿起了一旁的鮮榨橙汁給自己倒了一杯,輕聲道:“是程希來。”
“......”
古仙顏一時間沒說話,可能是沒有反應過來,也可能是完全不敢相信。
她眨了眨眼睛,歪着頭看着秦微白:“姐姐你說誰?”
“程希來。”
秦微白的聲音很平靜。
古仙顏沒有任何反應。
似乎已經被這個名字衝擊的近乎麻木。
程希來。
這是一個對中洲民衆來說並不算太熟悉的名字,因爲他的低調,很多媒體即便在報導的時候,也往往都會一語帶過。
而在他的授意下取代了他名字的,則是一個部門。
吏部!
程希來。
中洲議員,中洲吏部部長,李華成的第一心腹,學院派第一核心干將!
也是如今學院派呼聲最高的旗幟型人物之一。
這是公認的中洲最低調的議員,同時也是議會最有氣魄的議員之一。
如果用一句最簡單的話來形容程希來在中洲的分量的話...
他是北海王氏王青雷最強勁的對手。
是的,是在北海王氏時,前途璀璨,光芒萬丈的王青雷。
而不是現在的王青雷。
如果不是李華成會在這次大選之中連任的話,程希來幾乎百分之百會被學院派推進理事席,不會有任何意外。
而即便李華成連任,程希來在大選過後仍舊有極大的可能成爲中洲理事之一,領先王青雷一步。
即便他不能更進一步,他會繼續坐在吏部部長的位置上,門生遍佈中洲,根基更加牢固,等到五年之後,他直接接替李華成的可能性也會大大增加。
毫無疑問,程希來的存在,就是學院派在後李華成時代最大的希望。
在王青雷的前途晦澀不明的時候,愈發沉穩的程希來,幾乎已經是所有人眼中的儲君。
這意味着什麼?
程希來...學院派...崑崙城...鳳凰閣...
“這太可怕了。”
古仙顏喃喃自語着:“古行雲太可怕了。”
“是啊,將一個女人放在程希來身邊十五年的時間,最關鍵的是她從來沒有對程希來提過任何要求,只是默默等着程希來成爲理事或者登頂中洲的那一刻,論長遠佈局,古行雲也算是得了李氏的真傳了。”
秦微白的聲音有些微妙。
視線中,沐浴着風雪的古清秋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深深的看着大廳裡的秦微白。
兩人的目光對視着,在空中似乎摩擦出了足以燃燒飛雪的火花。
秦微白表情清冷而傲然,舉起手中的橙汁,隔着大廳明亮透徹的落地窗,遙遙致意。
古清秋猶豫着向前走了一步。
秦微白嘴角上揚,禍國殃民。
“姐姐你想利用古清秋摧毀程希來?甚至摧毀整個學院派嗎?”
古仙顏有些興奮。
她畢竟是個孩子,哪怕再怎麼成熟,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稚氣仍舊還是存在的。
“摧毀學院派?”
秦微白啞然失笑:“怎麼可能...即便程希來倒下,最多不過是讓學院派未來十多年的佈局受挫而已,遠不至於摧毀。崑崙城在程希來身上是壓了重注的,換句話說,程希來現在毫無破綻。因爲古清秋從來不曾對他提出過任何違揹他本身立場的請求,也沒有做過任何過分的事情。古清秋確實出自鳳凰閣,但在古行雲眼中,在程希來登頂之前,她什麼都不做,就是在完成任務。”
秦微白眨了眨眼睛,輕聲道:“所以,古清秋的出身雖然無法改變,但僅僅是現在來看,她其實只是程希來的一個情人而已,而且是極爲乖巧本分的那種。一個情人,對程希來能有什麼影響?即便曝光出來,也就這麼回事,不要說什麼處分,甚至連個口頭批評都不會有,就這樣摧毀學院派,除非學院派是紙糊的。”
“那你這是...”
古仙顏有些疑惑,有疑惑自然就要問。
她是秦微白着力培養的接班人,古仙顏也明白這一點。
女神再怎麼智多近妖,東皇再怎麼天下無敵,他們也終將會老去,無法忤逆時光的意志,可東皇宮會一直存在。
而古仙顏,則是秦微白預想中,輔佐未來的東皇宮宮主的不二人選。
古仙顏從現在開始就要吸收一切,野蠻的成長。
“我需要引爆古清秋這顆炸彈,借程希來的手,試探一件我一直有些疑惑的,但卻至關重要的事情。”
秦微白眼神微凝,繼續道:“而且外界現在都在猜測李華成在東皇宮手中到底握着什麼底牌,他們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李華成手中確實有底牌的,他的底牌也確實可以在瞬間說服天瀾妥協,那會是遠超天都煉獄的利益。只不過這張牌要不要打出來,李華成自己現在都在猶豫,所以纔有現在的交鋒。”
“程希來的事情曝光出來,後續的影響,也會側面刺激李華成,讓他更早的下定決心,結束眼下的這一切。”
秦微白紅脣柔美,潔白的牙齒輕輕咬着吸管:“算是一箭雙鵰吧。”
古清秋終於下定決心,走進了大廳。
她取下圍巾,脫掉了身上的大衣,站在秦微白對面,默默的看着她,表情平靜。
秦微白輕笑一聲,伸出手,淡淡道:“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