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勁東又道:“他們雖然身份是學生,但很多時候與社會的接觸並不比普通的成人要少!尤其是今天的學生在心理教育方面存在嚴重缺失,導致虛榮和自私自利的心理不斷膨脹,而且不能夠忍受挫折和失敗!一旦有人做出了有損他們的面子的事,往往會導致他們採取極端行徑予以報復!”
冷雨何嘗不瞭解當今學生的狀況,只是一時之間有些忽視罷了。
龐勁東的這一番話切中實際,不僅讓她開始重新審視這起事件,也使得她對龐勁東的爲人有了些許新的認識:“沒想到你作爲一個保安,竟然會這樣有見地!”
龐勁東嘆了一口氣,面對冷雨的這種等級意識,不得不重申道:“我不認爲一個保安就應該是無知和不求上進的!”
冷雨不自在的撇了撇嘴,岔開話題問:“你曾經在教育行業工作過嗎?”
“沒有!”龐勁東搖搖頭:“只是到貴校工作的這段時間,我通過聽到和看到的一些事,做出了一些自己的判斷而已!”
“我很欣賞龐先生這種縝密的思維方式和敏銳的洞察能力!”
李養韜見兩個人越談越遠,不得不用力咳嗽了一聲,然後提醒冷雨說:“眼下的事情應該怎麼解決?”
冷雨看了看李養韜,又看了看龐勁東,剛剛變得有些溫暖的態度再次凍結起來:“我不得不遺憾的告訴龐先生,儘管你的這些說法在邏輯上是經得住推敲的,卻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支持!”
“那麼刁玉鵬一夥人就有證據了嗎?”
“至少有人證丁彤!”
“我認爲在追查一件事情的真相的時候,不僅僅需要證據,同樣也需要推理。”龐勁東正視着丁彤,一字一頓地說:“整起事件有兩個疑點,第一是刁玉鵬爲什麼會及時出現在衛生間;第二個是爲什麼事情發生後,那麼快就有人到餐廳向你們報告。”
“這兩個疑點都很容易解釋……”冷雨的雙手放在桌面上,螓首雖然微微低垂着,目光卻是落在龐勁東的臉上:“刁玉鵬當時可能像丁彤一樣,想要找學校領導談一些事情,只是碰巧遇到了而已……”
龐勁東立即打斷了冷雨:“就像你說的一樣,找學校領導談事情,怎麼可能會選在午餐時間?”頓了頓,龐勁東又說:“而且就算是真的是這個原因,刁玉鵬自己一個人來也就足夠了,頂多再帶上兩三個同學,但是出現在衛生間裡的學生卻有十幾二十人之多!”
李養韜目光斜睨着龐勁東,低聲告訴冷雨:“這個疑點的確難以解釋!”
“好,那麼再說第二個!”冷雨點點頭:“刁玉鵬發現你的所作所爲之後,立即就讓人到餐廳去報告,完全是情理之中的!”
“錯!這恰恰不是情理之中的!”龐勁東搖了搖頭,告訴冷雨:“像他們這種心智還不完全成熟的學生,遇到這種事的第一反應會是衝進來與我毆鬥,至多不過就是同時去保護同學,但絕對不會想到去外界尋求幫助!就算是當時就想到了尋求幫助,我認爲也絕對不會是向校方!”
冷雨奇怪地問:“爲什麼?”
“你認爲刁玉鵬是一個好學生嗎?”
龐勁東的這個問題很不幸的暴露出,對未來教育集團並不瞭解。
該集團有着極爲龐大的規模和很多下屬機構,北海中學只是其中不太起眼的一個。
冷雨雖然有大量時間都在北海中學這裡辦公,但是作爲集團的董事長更多的工作內容是行政和人事,規劃未來的發展並進行戰略決策,根本沒有必要和精力對學校的狀況進行全盤詳盡的瞭解。
冷雨甚至不全都認識這裡的教職員工,遑論那麼多的學生。
不過對於龐勁東的這個小錯誤,冷雨並不介意,轉而問李養韜:“這個學生怎麼樣?”
李養韜皺起眉頭,緩緩的搖了搖頭,給了四字的評語:“頑劣不堪!”
“你認爲,這樣一個學生在遇到問題的時候,會想到向老師求助嗎?”聳聳肩膀,龐勁東又說:“我倒認爲他更可能到社會上找人打我一頓,或者回家發動自己的老子向學校施加壓力!”
冷雨思索了許久,最後長嘆了一口氣:“我不能反駁你所說的話,但是更不能就此還你以清白!調查事實的真相畢竟不是學校的指責,還是留給警方來解決吧!”默然了一會,冷雨補充了一句:“恕我直言,只要丁彤繼續指證你,你所面對的情況很不樂觀!”
同一時間,在刁玉鵬的班級裡。
“同學們!”刁玉鵬旁若無人的站在講臺上,對着下面的全班同學侃侃而談:“我們的學校竟然請來色狼來當保安,置我們的人身安全和尊嚴於不顧,而且到現在還不肯給出一個明確的說法!”
這一節課本來應該是物理課,五十多歲的老教師夾着課本來到教室,卻發現自己的位置已經被刁玉鵬佔據了。
老教師很是害怕這位校園霸王,不敢拿出半點師長的尊嚴。
而且,他剛剛也聽說了發生在學校衛生間的事,腦海中塞滿了對龐勁東等人的義憤,此時早就沒有心情上課了,索性站在旁邊看學生們會做出什麼樣的事。
龐勁東試圖強姦丁彤的消息傳到二年三班之後,整個班級像是冷水倒進了熱油般炸開了鍋,劇烈的吵嚷聲震得天花板不斷掉落下來灰塵。
刁玉鵬不失時機的宣傳鼓動起來,目的是把事態儘可能地擴大化。
他認爲只要事情鬧得足夠大,那麼龐勁東就會吃不了兜着走。
學生們現在只有一個心願,那就是手刃龐勁東,乃至所有的那些保安。
他們雖然往往自認爲成熟,但實際上在心智和閱歷上卻畢竟還有欠缺,在這種情況下沒有經過深思熟慮,片面的相信了一面之詞。
不過不是所有的學生都不懷疑事情的真相,只不過在當事的雙方當中,他們的立場要求他們很自然的支持自己的同學丁彤,而不是外來的陌生保安龐勁東,儘管其中不乏有人一直都很討厭丁彤。
張濤站在刁玉鵬的旁邊,義憤填膺地說:“我認爲學校很有可能是偏袒那些王八蛋保安!”
“偏袒?不會吧?”一個學生不太相信,搖了搖頭說:“他們只是學校僱來的!”
“你好好想一想!”刁玉鵬指着自己的腦袋,藉着這個學生的問題,將事件的性質變得更加複雜了:“咱們學校過去有保安,但是突然之間被學校全部解僱,僱來了這麼些來歷不明的傢伙,難道這背後就沒有什麼內情嗎?”
“說的對!”張濤點點頭,幫腔道:“這個什麼狗屁軍團保安公司,搞不好就是學校哪個領導的親戚或者朋友開的!”
張濤的這個說法完美的詮釋了,學校方面何以要“偏袒”龐勁東,也在學生們的怒火上又澆了一桶油。
學生往往是最憤慨於社會上的種種不公和黑暗的,稱得上是反腐的中堅力量,只不過是理論上的。
造成這個現象的原因之一是,學生們往往以理想的眼光來看待這個世界,儘管如今的學生很現實且拜金,仍不能妨礙他們思考問題的方式過於理想化。
另一個原因則是學生們在社會上沒有什麼既得利益,其實他們並非是真的沒有一點既得利益,尤其是北海中學的膏粱子弟們,只不過是間接的既得利益者,而且他們自己也沒有察覺到。
一個學生豁然站起,激動地說:“咱們現在就去找學校算賬!”
刁玉鵬見自己的陰風成功的煽起了鬼火,頓覺十分興奮:“好!咱們現在就去,不去的人就不是他父親親生的!”
物理老師見刁玉鵬要鬧事,急忙走過來說:“咱們還是上課吧!”
物理老師說着話的同時,年邁的羸弱身軀在高大的刁玉鵬面前有些發抖,以至於刁玉鵬根本就無視他的存在,繼續對學生們說:“只有咱們一個班,力量還不夠,應該發動其他班級一起行動!”
學生們在其他班級各有朋友,聽到刁玉鵬的這句話紛紛討論開來,不多時功夫便確定下來,應該由誰去哪個班級串聯。
刁玉鵬得意洋洋的看着眼前的場景,突然間發現夢中情人葉夢涵坐在那裡,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
她雙手環抱着肩膀,帶着那種貴族的氣質和淡然的神情,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班長……”刁玉鵬來到葉夢涵的桌前,乾笑了兩聲,問:“你認爲這樣做怎麼樣?”
“你到現在纔想起徵求我的意見嗎?”葉夢涵的語氣非常平淡,但是嗔怪之意卻是很明顯的。
“這個……”刁玉鵬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說:“我只是講了一下自己看到的經過,再加上你剛纔一直不說話,所以我就一直在說……不過你畢竟是班長,應該由你來做決定!”
葉夢涵指着講臺旁邊的沙發,微微一笑,對尷尬站在那裡的物理老師說:“老師,您先請坐!”
每間教室的講臺旁都有一張單人沙發,雖然名義上是提供給教師們休息用的,但校方絕對不允許教師在講課的時候坐到上面。
沙發存在的實際意義更多的是一個擺設,最多不過在學生們自習或者考試的時候,教師們纔可以在上面小憩一下。
物理老師多少了解葉夢涵的背景,對葉家大小姐這種恭敬的態度,多少有些受寵若驚。不過他並不感到意外,因爲葉夢涵素來尊敬老師,與這裡的多數二世祖完全不一樣。
見物理老師穩穩的坐到了沙發上,葉夢涵走到了講臺上,緩緩掃視了一圈教室,然後緩緩地說道:“在事情真正調查清楚之前,我不建議採取過激行動!”
儘管年紀輕輕,嬌媚的臉龐上寫滿了稚嫩,但是葉夢涵在此時表露出了一種領導者的氣質。
這種氣質需要良好的教育和漫長的培養才能夠形成,絕對不是可以刻意僞裝出來的。
葉夢涵能夠懾服號稱魔鬼班級的二年三班,穩坐班長職務這麼久,不僅僅是因爲有着深厚的家庭背景,與其本人的綜合素質也是密不可分的。
不過也不是所有的學生都願意服從,有很多人根本就不把葉夢涵當一回事,尤以龐無雙爲代表。
刁玉鵬正沉醉於觀賞葉夢涵的美色,大腦裡面暫時一片空白,聽到這句話才猛然清醒過來。
眼見自己的計劃就要泡湯,刁玉鵬急忙問:“班長,你認爲事情的真相能夠調查清楚嗎?”
葉夢涵美目斜睨向刁玉鵬,反問道:“爲什麼不能?”
刁玉鵬開動大腦,全力找出各種理由:“我剛纔已經說過了,龐勁東這幫人和學校管理層之間肯定存在見不得人的勾當,有足夠的理由懷疑他們之間會互相袒護。還有,剛纔有人已經報警了,龐勁東只要拿出一筆錢來,你認爲那些雷子……警察會依法辦案嗎?”
儘管對丁彤糜爛的私生活有一定耳聞,但是作爲自己班級裡的同學,葉夢涵是不願意讓丁彤受欺負的。
其實葉夢涵比同齡人要成熟一些,只是思想還不夠複雜,無法推敲出整個事件的疑點,進而懷疑刁玉鵬在其中的所作所爲。因此刁玉鵬的這番話說到了點子上,讓葉夢涵產生了這方面的憂慮。
葉夢涵問刁玉鵬:“你打算怎麼辦?”
“其實我並不是想鬧事,只是想發動大家對學校施加壓力,讓他們不敢不公正的處理這件事!”
感受着教室裡空前緊張的氣氛,葉夢涵思索了片刻,最後點了點頭:“好吧!”
見葉夢涵終於鬆口,學生們紛紛站起來,擺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來。
有人更是用力的將教科書摔倒桌子上,既是爲了出氣,也是爲了表示自己的決心。
刁玉鵬高喊了一聲:“我們走!”
“夠了!”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啪”的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緊接着一個瘦小的身影站起來,指着刁玉鵬怒斥道:“整件事情都是你安排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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