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勁東大致掃了一眼,發現上面的內容是美國總統大選已經揭曉,安德森以絕對優勢當選,揭曉的時間大致就是自己面見金振宇的時候。
比較耐人尋味的是,安德森成爲總統之後發表的第一個聲明,竟然是譴責緬甸政府迫害國內少數民族,慘無人道的踐踏人權,破壞了中南半島地區的和平。
安德森的當選讓龐勁東感到一些欣慰,因爲作爲自己的一個朋友,龐勁東很希望他能夠實現自己畢生的夙願。
但這個聲明對果敢戰爭來說,到底會產生什麼影響,卻是很難說的事情。
龐勁東離開金振宇的書房之後,一個男人悠然從屏風後踱步而出,他穿着一身筆挺的深灰色西裝,皮鞋擦得鋥亮,一塵不染。
這個男人的實際年紀只比金振宇小几歲,但卻有着一頭烏黑的頭髮,這讓他看起來要比兩鬢斑白的金振宇年輕許多。
他的鼻樑上駕着一副近視鏡,款型顯得有些秀氣,配合身上散發的儒雅氣質,讓他顯得很像一個學者。
金振宇一見這個人,立即站直了身體,畢恭畢敬地問:“您都聽到了?”
“都聽到了,聽得很清楚……”這個男人說着,摘下眼鏡,用手指輕輕擦拭了一下眼角。
金振宇的眼角中其實也有一絲淚花,正好藉着這個機會揩去,同時感嘆道:“這小子的口才真不錯!”
“口才好只能當一個成功的說客,卻不能成爲支撐社稷的棟樑。”這個男人說罷,坐到了金振宇的位子上。
金振宇則依然筆挺站立在這個男人的身旁,不失時機的稱讚道:“我看這小子的才幹也是足夠的!”
對金振宇給龐勁東的評價,這個男人沒有表示贊同或者反對,而是問:“你是從哪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的?”
金振宇把金玲玲視若掌上明珠,可以說是捧在手上怕飛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爲了保證金玲玲的幸福和安全,金振宇在暗中做了許多工作,而且金玲玲對此一無所知。
因此當龐勁東出現在金玲玲生活中,並逐漸成爲一個重要角色之後,也就意味着出現在了金振宇的視野裡。
開始的時候,金振宇只把龐勁東當作一個普通小男生,因爲察覺到金玲玲似乎很喜歡龐勁東,因此他就對龐勁東的背景進行了一番調查。
然而,不調查則已,剛一調查就發覺到龐勁東有着不同尋常的過去,隨着調查的不斷深入,龐勁東的很多事都呈現在了金振宇的面前。
在獲知了這些之後,金振宇敏銳的意識到,龐勁東這個人已經不僅僅是自己家庭內部的事,而是可能會對整個國家有着重要意義。
正是基於這種考慮,金振宇找了一個合適的機會,將龐勁東彙報給了這個男人。
就在這之後不久,果敢戰爭全面爆發,龐勁東的身影活躍其間。
在這種情況下,金振宇和這個男人都認爲有必要與龐勁東正面接觸一次,根據這次接觸的結果,確定國家對中南半島的戰略措施,當然也爲了確定龐勁東其人是否有充分培養的價值。
不過金振宇從沒解釋自己怎樣知道龐勁東這個人,既然這個男人此時問起,金振宇索性也就說了出來。
聽完金振宇的介紹,這個男人高興的笑了:“老金啊,沒想到,這個龐勁東竟然是你的準孫女婿呢!什麼時候喝喜酒,可以要通知我一聲!”
“哎,我這孫女和龐勁東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我實在是摸不準!我呢,也不打算摻和進去,年輕人的事,還是由他們去吧!”頓了頓,金振宇繼續說:“關於龐勁東這個人,現在對於我們來說最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
金振宇說到這裡就打住了,但這個男人很清楚的明白金振宇的意思,只不過沒有作出明確表態:“年輕人,性子衝了點,但不能說道理有錯!”
“那麼……”金振宇試探着問:“您的意思是……”
“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這個男人把話說到這裡,立即想起了上世紀末東南亞地區的一次事件,一股悲憤之情立即用上了心頭。
一個讓所有人感到悲哀的事實是,當歷史重複上演,這個古老的民族卻沒有力量再次喊出這句話,只能安於發表幾個聲明和抗議。
所有人都對這種軟弱感到困惑,只有這個男人及其同僚們才知道,在那個時候,他們的內心是多麼的痛苦。
說着話,這個男人一拳恨恨地捶在了書案上,平靜的臉膛因爲激動而漲紅了。
此時此刻在這間書房裡沒有其他人,所以他才能夠毫無顧忌的,將自己內心的真實情感流露出來。
其實這種痛苦也是歷史的重複。
半個多世紀前的無數個夜晚裡,一個頭頂光光的男人面對日軍的節節進攻,聽着舉國對其“不抵抗”的抨擊,只能將這種痛苦記錄在日記當中。
金振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次試探着道:“這麼說來,無論從哪個角度看,我們都應該支持果敢人!”
這個男人沒有立即答話,而是思索了良久之後,突然告訴金振宇:“話雖如此,但是,龐勁東還是急功近利了一些,不諳韜光養晦的真諦……”
“我……不太明白。”
“你應該知道,這個戰略的制定是基於三個因素:一是國際上以和平和發展爲兩大主題,很難再會發生大規模戰爭。因爲大國都有了核武器,具備毀滅對方的力量,所以不可能隨便發動戰爭;二是在經過幾十年的戰爭準備後,經濟發展已經嚴重滯後。既然已經很難打仗,就要全力發展經濟民生,不僅要有硬實力,更要具備軟實力;三是由於建國後和西方國家一直搞對抗,使得我們一直沒擺脫被封鎖的局面,只有和氣的與西方國家接觸,才能樹立良好的國際形象,使人家消除戒備心理和我們交往。”
“還有呢?”
“還有就是,我們作爲大國,一言一行都有無數眼睛在盯着,我們能不謹言慎行嗎?!”頓了頓,那個男人又道:“就說‘雖遠必誅’的強漢,不是從一開始就雄霸東亞,正相反的,由於秦末連年的內戰,立國之初國力衰微,連劉邦上朝想找四匹毛色相同的馬拉車都無法辦到,因此面對強大的匈奴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金振宇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有點點頭:“是啊……”
“呂雉當上了太后之後,匈奴單于寫信來侮辱,那位素來飛揚跋扈呂太后都只能小心的說些好話!在這種情況下,文景兩朝隱忍不發,全力發展經濟,同時在暗地裡做軍事準備。”深吸了一口氣,這個男人自豪的道:“結果用了幾十年的時間,漢朝元氣大增,國庫裡的錢堆積如山,因爲長時間不用,連串錢的繩子都腐爛了,僅養在長安官廄的好馬就有上萬匹,政治軍隊由步兵向騎兵轉化,兵器由銅鐵向合金鋼轉化……其實‘雖遠必誅’靠的就是這種國力的積累。”
金振宇嘆了一口氣:“您知道,我對歷史是外行!”
那個男人略有不滿地問:“我都解釋這麼詳細了,那麼你還想不通嗎?”
“恐怕不是我想不通,而是白高興一場!”鼓了鼓勁,金振宇繼續說了下去:“本來我挺高興要有所作爲,可你這一個‘但是’,讓我心涼了半截!”
這個男人看了看金振宇,目光變得讓人不可琢磨,沒有再說什麼。
“反正我覺得……”金振宇若有所思地說道:“龐勁東說的對,現在是我們主動出擊的時候了……功在海外!”
再說龐勁東。
儘管不知道前景如何,走出金振宇書房的時候,龐勁東的心情還是輕鬆了不少。
這是一次很奇妙的會談,說不清楚是官方會談,還是私人會談,只能說各佔一半。
或許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會談才由金振宇出面,而不是躲在屏風後的那個男人。
龐勁東本來打算是代表果敢人,與中國政府進行會談,自始至終卻一直說“我們國家”,儼然是完完全全的站到了中國的立場上。
這種立場上的認可,讓龐勁東對金振宇可能做出的決定,多少感到樂觀。
只是金振宇始終沒有提起金玲玲,這讓龐勁東隱隱的有些失望。
離開金振宇的書房之後,龐勁東去了帝國控股集團研究中心。既然自己關心的人沒有消息,龐勁東決定看看自己關心的事取得了什麼進展。
龐勁東到達研究中心的時候剛好碰到了程鶴初,這並不是因爲湊巧,程鶴初這段時間經常來集團研究中心,有的時候甚至一呆就是一整天。
程鶴初的目的自然是爲了DDX,對於這艘足以睥睨全球海軍的軍艦,龐勁東與程鶴初之間有一個默契,那就是程鶴初盡全力幫助龐勁東研製建造DDX,同時也從龐勁東提供的設計藍圖和技術資料中大量汲取有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