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勁東一邊和“昨夜的憂傷”聊着,一邊把衣服脫了下來,檢視自己的傷口。
傷口是子彈擦過肩膀造成的,創傷面積雖然大,但卻不深,彈頭也沒有留在裡面,因而可以說龐勁東還是很幸運的。
多年的戰場經驗,使得龐勁東可以駕輕就熟的處理一般的傷勢。他找出藥來給傷口消了毒,然後簡單的包紮起來。
一般來講,這樣的傷口應該不會導致人昏迷。處理完傷口,龐勁東覺得額角也有些隱隱作痛,一照鏡子才發現腫起了一大塊。
通常情況下,人們如果因爲被外力打擊而昏迷,醒來後是不會記得昏迷前短時間內的事情的。龐勁東根據自己的傷勢,推測自己是應該是被子彈的慣性擊倒,然後額角撞在了堅硬的物體上被磕昏了。
金玲玲非常關心龐勁東的傷勢,分手的時候再三要求龐勁東去醫院。但是龐勁東基於自己在戰場上多年的經驗,知道傷勢並無大礙,因此沒有同意。
今天的事情對於龐勁東來說,只是生活中的一幕,但是卻從根本上改變了金玲玲,讓她對龐勁東這個神秘的男人產生了莫大的興趣。
因此,龐勁東儘管對自己與金玲玲不斷的偶遇頗感鬱悶,卻不但沒能避免,金玲玲反而還主動找上門來了。她的電話第二天就打到了龐勁東的手機裡,而且還是在一種十分的特殊的情況下。
事情要從頭說起,龐勁東破天荒的按照正常工作時間上班,正趕上了公司的業務例會。
在這次會議上,沈家瑤公然向林洪濤經理髮難。
龐勁東所在的公司被沈氏家族的正東集團吞併後,成爲其旗下的一家全資子公司,因而更名爲正東地產發展公司。正東地產發展公司旗下還有自己的子公司,其中就包括林洪濤經理負責的裝飾工程公司。
裝飾公司的業績總體而言還是不錯的,但也存在着很多問題,其中最爲重要的是,在外面留下了一大堆收不上來的爛賬。
林洪濤經理是有工作能力的,爛賬並非由於他的個人原因而造成。事實上,此類的問題是當今企業普遍面對的,牽扯到各個方面的很多事情,沈家瑤自己當然也明白這一點,她選擇向林洪濤發難,完全是因爲有了這樣一個藉口,可以先從裝飾公司開始進行人員換血。
“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沈家瑤冷冷的問。
“這個……”面對這位強勢的女上司,林洪濤的額頭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磕磕巴巴的解釋說:“很多欠債的人,都是有一定黑社會背景的……”
“只要有一點背景就可以欠債的話,我們還要不要做生意了?”沈家瑤不耐煩的打斷了林洪濤,用手指點着面前的文件,說:“要是做生意那麼容易,我何必高薪僱你這麼個經理?”
林洪濤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解釋說:“沈經理應該知道,現在的裝飾裝潢市場很難做,利潤空間小,而且競爭激烈。在這樣一個極端的買方市場下,就連那些習慣欠債的大爺,都不愁沒人給他們幹活。很多工程在招標的時候,有的公司甚至開出了低於成本的報價。我們在保持這種利潤率的前提下還能接下這麼多工程,已經很不容易了。至於眼下爛賬多一些,是難以避免的,我會慢慢想辦法……”
沈家瑤稍微緩和了口氣:“好!我相信你!對於那些背景複雜的,想讓他們的工程款短時間內到賬,或許確實有難度。”說到這裡,沈家瑤的口氣再次嚴厲起來:“但是,這個是怎麼回事?”
說着,沈家瑤把一份材料扔到了林洪濤的面前,林洪濤剛剛有些放鬆的神經,再次緊張起來。
沈家瑤責問的這件事情,雖然涉及錢款不多,但是整個公司卻都知道,因爲欠債的那位既沒有背景,也沒有勢力,僅僅就是一個潑婦,竟然沒人能把她耐之何。
正東裝飾公司既承擔商業裝修,也有家庭裝修業務。大約半年前,一位醫生購買了一套大面積住房,然後請公司以最豪華的標準進行精裝修。正東公司完全按照對方的意見把工程做完了,然而對方一直到現在,卻遲遲不支付尾期的五萬元工程款。
單從數額上而言,區區五萬元對於正東裝飾公司來說,實在是不算什麼。但問題的關鍵是,如果這樣一個人都可以把賬賴下,就等於開創了一個惡劣的先例,今後會有越來越多形形色色的人步其後塵。所以,公司曾經派了好幾撥人去討債,結果竟然全部鎩羽而歸,因爲這個女人太潑了。
做地產和裝飾這類生意的人,或多或少都與道上的人有些聯繫,林洪濤也不例外,他曾考慮過動用道上的勢力。但所謂黑社會,其實並不是很多人想象的那威風,也不是什麼事情或者人都能擺平。對於一介弱女子,如果再加上點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精神,任誰都無可奈何。而且五萬塊錢的欠款,也就剛夠這些人的出場費,故而從經濟角度來看也很不划算。
現在沈家瑤把這件事情提出來,林洪濤心裡十分清楚,沒有能拿到檯面上的理由爲自己開脫。如果說那些有背景和勢力的人欠款難討還有情可原,那麼這樣一個女人僅僅爲是潑婦就要不回來錢,沈家瑤有現成的話在那等着:“還有什麼樣的欠款是你能要回來的?”
林洪濤明白自己的位子是保不住了,汗水開始從額頭向身上蔓延,而且越來越多,溼透了襯衫。
就在這個時候,龐勁東站出來說話了:“對不起,總經理。前段時間,我主動向林經理請命去追回這筆錢款,但是因爲這段時間一直很忙,所以還沒顧上。”
“你?”沈家瑤看向龐勁東,帶着質疑的神情問:“這不屬於你的工作範圍,你爲什麼要去?”
“這個翟大夫在中心醫院工作,我有一個同學是她的主管,希望能借助這層關係把事情解決。”
龐勁東完完全全是在扯謊,他之前與林洪濤並沒有過關於這件事情的溝通,而那個同學也根本就不存在。龐勁東這樣做的目的,是爲了幫林洪濤擋一刀。
自從龐勁東到公司之後,林洪濤毫無來由的對他有一種牴觸情緒,再加上龐勁東日常工作懶散,更讓林洪濤頗有成見。根據周瞳的情報,林洪濤在公司高層經常詬病龐勁東。
孔子提倡面對自己的敵人要“以直抱怨”,就是說對方踢你一腳,你還他一拳,這是正理。但是有的時候以德報怨卻更有用,尤其是對方在對自己有利用價值的時候,龐勁東今天的做法就屬於後一種情況。而且這畢竟是龐勁東的份外工作,就算沒有完成也不會招致非議。換句話說,這是個零成本的遊戲。
沈家瑤大致猜測到了龐勁東的用意,卻也不好揭穿,於是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去?”
“開完會就去!”
散會的時候,林洪濤對龐勁東投來感激的一瞥。
這位大夫姓翟,龐勁東在散會後,假冒她的朋友的名義給醫院打了一個電話,瞭解到她昨天上夜班,今天早晨下班。看了看時間還來得及,龐勁東立即就殺到了她的辦公室。
“請問翟醫生在嗎?”龐勁東進到辦公室,問屋裡的幾個醫生。
一個醫生回答說:“她在病房呢,一會就回來換衣服,她該下班了!請問您是……”
“哦,我是她的朋友!”龐勁東沒說出自己的來意,是爲了給翟醫生留點面子。但是卻發現當自己說出“朋友”這兩個字的時候,屋裡的人都曖昧的笑了笑。
“這什麼患者啊?!這麼說都聽不明白,活該病那麼重,早點病死更好!”一個笸籮嗓子的聲音從辦公室外傳了進來,緊接着,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大夫推門進來,氣呼呼的走到辦公桌前,狠狠地把手裡的本子摔在辦公桌上。
“這女人的嗓門太大了!”如此剽悍的出場讓龐勁東深感震撼,只覺得自己的耳朵嗡嗡作響。
另外一位醫生看着這個大嗓門,向龐勁東的方向努了努嘴。
“你是……”大嗓門眯起眼睛,看着龐勁東。
“您就是翟大夫吧?我是正東裝飾公司的!”龐勁東向對方伸出手。
“我說你們這些人怎麼回事啊”翟大夫皺了皺眉頭,毫不理會龐勁東握手的表示,扯着嗓子不滿地說:“我不是告訴你們很多遍了嗎,我的錢全在基金裡面,前段時間股市大跌,全套住了,等有錢我就給你們!”
既然翟大夫已經自己把事情說出來,龐勁東也就不打算和她客氣了:“考慮到你有這種情況,我們已經寬限了你很長時間,而且近期股市有所回升,你的錢也應該回本了!”
“我就不能再多賺點了?”
“錢賺多少算是多?”
“反正得差不多才行!”
“難道等股市上一萬點再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