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璃皇室來了三位皇子,瀾國來了孟家兄弟,九羅來了二公主與駙馬,恆國來了兩位皇子與四大高手,穆國則來了曾經鳳世子府裡的一位幕僚。
各國臣子皆是浩浩蕩蕩帶了一羣據說武功非常高強的護院。
還有江湖上數得上名號的各方魁首也是來了不少。
蒼月的文武官員站於一處,其他各國權貴自成一派,也三三兩兩隨意站着。
謝長亭與頤修站在九華殿前丹陛之上,遙望綿延了數十里的坐席,以及人羣中神色各異的各國來使,從一旁宮人高舉的托盤中各自取過一杯酒,朝廣場之上衆人遙遙示意,然後一飲而盡,宣佈宴席正式開始。
然而,數萬人之衆,卻無一人落座。
丹陛之下,突然傳來一聲質疑的聲音:“皇帝陛下尚未駕臨,臣等擅自入座,豈非是對皇上與皇后娘娘的大不敬?”
謝長亭淡淡轉眸,看了那說話的中年錦袍男人一眼,輕輕斂了斂眸,脣角輕挑,“你是何人?”
“臣乃江淮佈政史溫西蒙。”
“江淮佈政史?”謝長亭淡淡一笑,朝一旁頤修道:“待會兒讓禮部尚書記下這個人,江淮佈政史可以換人做了。”
頤修點頭應下。
那人臉色一變,“你這是——”
“皇上與皇后娘娘累了,此刻正在休息。”儒雅且平和的嗓音轉穿透全場,謝長亭看也沒有再看他一眼,淡然無緒的眸光流轉之間,將數裡之外的各人臉上表情清晰收入眼底,淡淡道:“大家就坐吧。”
棒打出頭鳥。
謝長亭輕飄飄的一句罷黜令,瞬間讓蠢蠢欲動着想開口的多少蒼月國官員瞬間閉了嘴,人人面面相覷,也剎那間明白了這個當朝丞相的絕對權威。
頤修命人來摘了江淮佈政史溫西蒙的官帽與官服,卻沒有把人趕下去,美其名曰讓他最後一次體會朝宴的感覺。
於是,立於丹陛下最近的大部分蒼月官員磨磨唧唧地坐下了。
“丞相大人。”又有一個揚高的聲音自人羣后傳了出來。
謝長亭擡眼看去,淡淡道:“你又是何人?”
“在下曾經是穆國世子身邊的謀士,單問。”
“單問?”謝長亭點頭,表情絲毫未變,“你有何事?”
“蒼月昊帝陛下雄才偉略,以短短數月時間滅了天下各國,使得天下歸一,並稱蒼宇皇朝,堪稱開天闢地以來第一帝王。在下想,今天從各地慕名而來參加皇后娘娘封后大典的朋友,大大多也是抱着一睹皇帝陛下風采而來,敢問丞相大人,昊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何時駕臨?”
此話一出,頤修率先揚脣笑開了,轉頭看了一眼謝長亭,他低聲道:“此人倒也不枉謀士虛名,這樣一番話說出來,效果幾乎立竿見影。”
前面一句,以短短數月時間滅了各國,使得天下歸一,意圖激起各國亡國之臣的仇恨。
後面一句,大多是抱着一睹皇帝風采而來,更是意圖博得在場各國人士的支持,以期達到逼皇帝與皇后現身的目的。
一個人或者一羣人都不可怕,但數萬人的力量,卻是不容小覷的。
果然,他話音一落下,後面接二連三響起了附和聲。
謝長亭淡淡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昊帝陛下的風采,方纔封后大典的時候,爾等不是已經領略過了?”
“那怎麼能算?”單問高喊,“天階高入雲霄,我等只遙遙一觀,雖感受到了昊帝陛下不凡的風姿,卻並未看清其絕世容顏……”
謝長亭淡眸一掃,手中酒杯驀然疾射而出,正在說話的單問倏然瞪大了眼,所以未完的聲音卡在喉嚨裡,整個人砰然摔倒在地!
離他近的人低頭一看,單問已經氣絕身亡。
衆人譁然。
“擅自論及陛下容顏,罪責當誅。”波瀾不驚的一句話,算是解釋了他的死因,也間接地警告在場的其他心懷異樣心思的人。
衆人凜然。
須臾的思忖之後,似乎都已明白今日昊帝陛下是不大可能會出現了,再看看先出頭的兩人,一個被罷黜了官職,一個瞬間被奪了性命,只怕這丞相大人也不是個好惹的人物。
沒再多做猶疑,衆人在各自座位上紛紛坐了下來。
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喝得好一番暢快——
至少表面上看起來,的確似乎蠻開懷的。
很快有羽林軍過來擡走了單問的屍體。
頤修淡然看着,眸底閃過深思,“這單問倒也是個人物,能夠在鳳世子死了這麼長時間之後,仍想方設法爲他報仇,以至於甘冒生命危險混入宮裡來,渾然不管他的計劃是否能有一丁點實現的可能……真不知道該說他愚蠢好,還是說他忠勇可嘉好。”
謝長亭沒說話,視線凝在人羣中某處,淡淡掃視了一眼,隨即轉過頭看向了別處,卻令那被掃過的三人霎時如坐鍼氈。
鸞梓陽渾身打了個顫,小聲嘀咕,“皇兄是不是對我們不滿?”
鸞梓冥斂眸看着眼前桌上的美酒,淡淡道:“只是警告我們不要失了分寸,否則,他不會手軟。”
另一個五官俊挺的男子聞言輕輕蹙了下眉,“事已至此,我們還能怎樣?皇兄未免太小心眼了些。”
“四皇兄。”鸞梓陽咋舌,“你若是敢當着皇兄的面這麼說,我纔是真的佩服你。”
鸞梓晏聞言,淡淡瞥了他一眼,卻垂下眼沒說話。
“皇兄不是小心眼,他只是不想我們惹事而已。”鸞梓冥面無表情地注視前方高高的丹陛,“四皇弟,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沒有蒼月皇帝,如今這般登臨昊天手掌九國天下的雄偉帝王,便是皇兄無疑了?”
鸞梓晏沒說話,徑自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其實我也曾這般想過。”鸞梓冥淡淡道,視線鎖住在丹陛之上那一抹高挑而熟悉的身影,“以皇兄的武功謀略,征服這偌大江山,大概只需三年時間。”
三年?
鸞梓陽詫異地擡頭,“可蒼月皇帝只用了不到五個月的時間。”
“是。”鸞梓冥點頭,“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