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冰茫漸漸散去,蘇末冷哼一聲,看着墨離道:“你的一身武功是誰教的?”
這句話一出口,墨離似乎已猜出了她話中的意思,臉色頓時一白,抿了抿脣,半晌才低聲道:“墨離的武功和兵法,皆是主人所傳授。”
“學了多久?”
“武功三年,兵法八年。”說完,似乎怕蘇末聽不明白,墨離低聲解釋道:“主人給了三年的時間專門用來練武和識字,三年之後纔開始學兵法,一直到現在。”
十一歲的時候,墨離識的字已不少,只是,那兩年的時間,讓他失去了太多本該學習知識的機會。
兵法與武功不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蘇末沒學過兵法,但是戰場上爾虞我詐她親身經歷過,很多事情不是單單靠自身武力就可解決,大多時候,需要的是謀略。如果拿武功和兵法比較的話,那麼,武功是死的,兵法是活的,不是書上的東西記在腦子裡就可以,肚裡有貨,腦子靈活,戰場上瞬息萬變,沒有足夠的計策謀略適應環境,一切都是空談。
眯了眯眼,感受到空氣中漸漸浮動的陌生而冰涼的氣息,蘇末無聲冷笑,卻絲毫不放在心上,淡淡朝墨離道:“他花費這麼多時間教了你這些東西,目的只是爲了教你輕賤自己?”
墨離一震,低了低頭道:“屬下沒有輕賤自己,也不敢。”
他只是,想要護住主人所在乎的,即使拼上性命。他只是,忘記了蘇末其實並不需要他以性命相護。
蘇末淡淡道:“身份有尊卑,不管是身份決定權力,還是能力決定身份,總之,這是亙古不變的準則。但性命無貴賤,不管是什麼人,都有權決定自己的命運,當然,有沒有足夠的能力,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今日若是本姑娘手無縛雞之力,你墨離護衛本姑娘安全,責無旁貸。若盡了全力,本姑娘即便死了,也與你無關,但是本姑娘有自保能力,難不成你還打算拼上一條命去對敵,本姑娘站在一旁納涼,然後把你的屍體帶回去?”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墨離心知她的意思,卻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任何人都有權利決定自己的命運?月蕭顯然有些疑惑,他道:“那些無飯可食的乞兒,宮裡的侍女太監,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士兵,難道都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
蘇末道:“當然,本姑娘剛纔已說得很清楚。乞兒若不想乞討,可以選擇去偷去搶,只要有本事不被抓到,當然,他也可以選擇自我了斷以脫離苦海,這就是所謂的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同樣的,不想做奴才或是侍女,士兵不想打仗,他可以選擇反抗或者逃離,只是一樣需要膽量和本事。既是自己的選擇,後果自然也由自己承擔。”
這是正宗的蘇家論調,就如同蘇末的打扮,別無分號,月蕭有些無語,墨離卻是若有所思。
雙臂環上胸前,蘇末突然勾脣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就比如,有些人,明明本來與本姑娘無關,偏偏卻要來找死,這便是他們決定了自己的命運,殺人或者被殺,只是因爲能力不足,最終只能死在本姑娘手裡。”
話音剛落,無數黑衣人自四面八方涌出來,團團將三人圍住,暗藏不住的殺氣,叫人心驚。
此處遊人不少,見此陣仗,人人大驚失色,爭相逃離,被黑衣人包圍的三人鎮定異常,包圍圈外,場面卻是極度混亂。
月蕭此時難得還有心思說笑:“末主子,他們殺人可是奉了自己主人的命令,而不是自己想找死。”
蘇末冷笑:“又沒有人拿刀架在他們脖子上,他們可以選擇叛逃。”
月蕭瞠目結舌:“那會比死還慘。”
蘇末聳肩:“那就只能怨他們自己無用了。”
旁若無人的對話,顯然沒有將這一干殺氣騰騰的黑衣人看在眼裡,蒙着臉只露出兩隻眼睛的黑衣人們冰冷的視線鎖在月蕭和蘇末身上,似乎根本沒有看到站在蘇末左側的墨離。
蘇末勾脣,恣意狂肆的笑容浮上嘴角:“月蕭,看來是衝着你跟我來的。不過,溫潤如玉的月蕭,難不成比冰塊還會得罪人,居然派了這麼多人來,專程對付你?”
月蕭笑了笑:“末主子說笑了,我可不認識他們。方纔蕭已說了,主子的這身標識性打扮,別無分號。他們肯定是衝着末主子來的,蕭是無辜受累。”
蘇末輕飄飄睨了他一眼:“好一個無辜受累,別把小命累在這裡了。”
月蕭嘆了口氣:“如末主子所說,死了也只能怨自己學藝不精……早知道,蕭今晚就不該選擇陪末主子出門。”
蘇末笑:“此時你還有兩個條路可選,你可以選擇馬上施展輕功逃離此地,至於會不會被攔截繼而滅口,本姑娘不敢保證,其二,你可以選擇求墨離保護你,當然,願不願意就是他的事了。”
墨離沒有說話,手默默搭在了劍上。
月蕭笑盈盈道:“末主子不願護着蕭的性命?”
蘇末表情懶洋洋的:“本姑娘要專心殺人,沒空管你。”
“蕭還是選擇勇敢對敵吧,當然,後背就交給離了。”頓了頓,月蕭又道:“這會看來,末主子所說的,自己決定自己命運的論調確有幾分道理,每個人,都時刻處在一個要選擇的狀態。”
蘇末點頭:“孺子可教也。”
這句話說完,蘇末冷冷環視了一圈把他們緊緊圍住的大批黑衣人,簡單目測了一下,竟不下百人,而他們身上散發的,是死士的氣息。
“墨離,若只有你自己,對付這些人,需要多長時間?”
墨離聞言,略作思索,答道:“半個時辰,做不到全殲,或許自己會受傷或者不敵身亡。”
或許的意思,不是因爲不能確定,而是無法估測預料之外的不特定因素。
月蕭眉頭微蹙:“他們怎麼還不動手,在等什麼?”
“什麼也沒等,他們在估測我們的實力。”蘇末冷笑,“本姑娘可沒空陪他們耗!”
說罷,黑色纖細的身形已如流星鬼魅一般,疾速射出,方向正是黑衣人缺口的包圍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