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同學們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莫子涵,上課總是有些無聊的,能發生點小的插曲,哪怕耽擱那麼一點點的時間,學生們都是很樂意的。

陳可洋將門縫開大,對莫子涵說,“莫子涵,找你的。”

莫子涵一眼就望見了站在外面的人,當下微微一愣,心中滿是疑惑,面上卻未表現絲毫。

她眯着眼睛站起身,緩步走到門外。

陳可洋將門帶上,有些警惕的問她,“是你家親戚嗎?”

莫子涵盯着面前白色西裝的男子,沉吟了一下,輕輕點頭。

陳可洋就有些狐疑的盯着那眼角帶笑的美麗男人,是的,可以用美麗一詞來形容。他覺得男人有些面熟,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見莫子涵和白衣男都盯着自己,陳可洋識趣的轉身走回班級。剛進屋關門,看到探頭向外張望的秦小悠,陳可洋腦中就靈光一現!他想起來了,在小白樓綁架案現場,他見過那個男人!

再轉身打開教室門,樓道中哪裡還有人影?

教學樓外,清風拂面,空氣中還帶着些清冷的味道。四面樹木仍未盛開,乾枯的樹枝隨着冷風搖曳,地面上的塵土微微卷起,打了個旋,隨風散開。

莫子涵單腳微擡,將一粒石子踢得老遠,然後擡起腦袋,側目打量起白子諭的側臉。

高挺的鼻樑,白皙好膚質的面頰,桃花眼中一片深邃,似帶着笑意,又似帶着些冷意。

長得倒是好看,但在莫子涵的審美看來,就是有些太娘氣了。

“好看嗎?”溫潤中帶着三分清冷的聲音忽然響起,卻並沒有叫莫子涵移開目光。

她點了點頭,“挺好看的。”

這下輪到白子諭微微一愣,隨即脣角勾起輕笑,“找你做筆買賣。”

莫子涵眯起眼眸,眸中閃過一抹幽深,遂又笑道,“買賣?沒興趣。”

“不問問是什麼買賣?”白子諭單手插兜,另一隻手拿出一個煙盒來,拇指推出一根香菸直接叼在嘴裡。

隨着打火機點燃的聲音,他的面前升起煙霧。動作有些隨性,看起來很酷,莫子涵卻不屑的撇過頭去,她就煩男的在自己面前耍酷。

“說了沒興趣。”聲音懶洋洋的,好似冬日正午的陽光,如論如何烘烤大地,都會讓人覺得懶洋洋的。

實際上,莫子涵已經有了些警惕。這個白子諭不是已經離開蘭城,怎麼又會突然出現,張口就是要找她做筆買賣?難不成他了解自己的身份?

不然莫子涵實在想不出這位東南亞太子怎麼會來到遼東省蘭城市,找一個年僅十四歲的少女談什麼買賣。

“東南亞地下有場槍賽,我記得你槍法很好,想請你去筆試,酬勞方面絕對讓你滿意。”白子諭輕輕一笑,似乎自動無視了莫子涵先前的拒絕。

莫子涵皺了皺眉,“爲什麼找我?”實則,心中卻是鬆了口氣。

“比賽年齡要求十五歲以下的孩子,我記得你的槍法很好。”不止很好,好到令他驚歎。

莫子涵就挑了挑眉,她知道了,有錢人們的遊戲。東南亞地下的確有這種比賽,不止是槍法,還有很多,那裡的有錢人也會圈養或是訓練一些孩子,只爲在比賽中拿下好的名次。

他們很崇尚這樣的比賽,在比賽中也會開盤設賭,每局賭金都高額的驚人。

莫子涵曾經作爲嘉賓看過一次摔跤比賽,年齡規定也是十五歲以下的孩童,雖然很有趣,也很能滿足人們的某種獵奇心理,但不得不說,那都是些血腥殘忍的比賽。

當然,槍賽想來沒有那樣殘忍,但她卻沒什麼興趣。

白子諭見到莫子涵似乎在沉思,就靜靜地在一旁吸菸,沒有說話。

半晌,他看向莫子涵,後者也在看着他。

兩人對視了半晌,莫子涵忽然開口,“還有什麼想說的?”

白子諭看着她,緩緩將菸頭掐滅扔在了地面,伸出黑色乾淨的皮鞋將其踩滅。

“還是沒興趣?”白子諭看着她問。

莫子涵就抿脣一笑,抱胸道,“早就說過了。”說着,眼角瞟向地面上的菸頭。

“東鷹運輸生意還算紅火?”白子諭挑了挑眉。

果然,莫子涵皺着小眉頭轉過頭來,瞥着他問,“你監視我?”

“不然你以爲誰讓你順利辦下營業執照?”白子諭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眼神微閃地說道。

莫子涵眯了眯眼,東鷹運輸白子諭是否知道她不關心,她關心的是他是否清楚她的底牌。如果她在雲南走私的事情他也知曉,她就要考慮是不是要在蘭城做掉他了。

“就當還我一個人情。”白子諭挑起脣角。

莫子涵眯着眼睛不語,心裡卻是在思考別的事情。

“兩百萬。”白子諭也緩緩抱胸,面無表情的開口。

莫子涵搖頭。

“美金。”男子粉脣輕啓,淡淡的吐出。

莫子涵頓了頓,輕舔乾澀的脣瓣,“需要多久?”

“半個月。”

“身份保密措施?”

“讓你滿意。”

“六百萬。”毫不客氣的獅子大開口。她想,事情需要進一步確認。如果有其他人掌握了她私底下的動向,事情可不是開玩笑的。

風,拂動着髮絲。靜謐,無聲。

白子諭眼眸輕輕閃動,眼前的小不點,開口就敢要近五千萬人民幣,她的膽子有熊那麼大嗎?

“別跟我裝什麼深沉,六百萬美金,不但讓你輕鬆賺回來,而且面子裡子都有,你有什麼可猶豫的?”莫子涵有些不屑的側過身去,若是前世,半個月的任務只出六百萬美金,小心她一腳將他踹回東南亞吃白粉去。

白子諭眯起眼眸,他不是出不起這個價格,而是在一個孩子身上出到這樣的價格,傳出去別人會以爲他瘋了的。

“放學我來接你。”白子諭沒什麼表情的轉身離開。

“明天,帶着錢來。”莫子涵轉過身,似有些倔強的冷哼一聲。

白子諭眼角一跳,“帶着錢來?”

“先付錢,不然我憑什麼跟你走?萬一你賴賬怎麼辦?”女孩似乎有些小家子氣的瞥了他一眼。

白子諭勾起脣角,“好,明天我帶支票來。”

莫子涵露出得意的笑容,眼中晶亮的挑眉道,“六百萬,一個子也不能少。東鷹正好缺錢買車。”

白子諭眼角再次輕跳,脣角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說到底,不過是個孩子。平日裡裝得再深沉,接觸下來也難免露出些孩子氣來。

一個十四歲的孩子能有這樣的心機,故意流露如此表現?白子諭卻是不怎麼相信的。

看着白子諭離開的背影,莫子涵緩緩眯起眼眸。

比賽?就比吧,她需要時間來確認白子諭到底瞭解自己到了什麼地步,她跟李博的關係如果暴露……

暴露在這個男人的眼皮子底下……

莫子涵輕輕眯起眼眸,眼底閃過一抹凝重的深思。

白子諭離開後,莫子涵也轉身走回教學樓。陳可洋此刻等得有些着急,就出門來尋,正遇上面色凝重往教室走來的莫子涵。

“子涵,他找你什麼事?”陳可洋皺着眉頭走上前來。

莫子涵擡眼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走向教室。

在教室門前,手剛剛觸到門把手,莫子涵忽然轉過頭來,“幫我請二十天假。”

“不行!”陳可洋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她。莫子涵請假一定是因爲剛纔那個白衣男子,不管她請假要做什麼,陳可洋都覺得不穩妥。

“謝謝。”似乎沒聽到他的話,莫子涵推門走了進去。

陳可洋僵在原地,深深的皺起眉頭。

一下課,陳可洋就將莫子涵拽去了辦公室。

此刻辦公室裡只有兩名老師,但在陳可洋走進來後,許多剛下課的老師紛紛涌入。

“那人找你到底做什麼?二十天假?剛開學就請二十天假,會耽誤多少學業?”陳可洋聲音沉靜,表情嚴肅的看着她。就像是老師在看一個學生。

而事實上,也確實是老師在對待學生。

莫子涵坐在他對面,面色淡淡的聽他把話講完,然後開口道,“學習我不會落下,不過二十天的假我必須要請。不能請,也要請。”

說完,就目光微凝的看着陳可洋。

意思很明顯,不能請,她也要請。請不了,她也要離開。

“我給你父母打電話。”陳可洋麪色嚴肅,有些生氣的抓起辦公室電話,另一隻手翻起學生家長的電話薄。

剛剛那男子明顯不可能是她的親屬,莫子涵請假也必定是因爲那人的緣故,二十天,出了事情怎麼辦?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剛剛翻到電話,手指按到號碼的一剎那,一雙白皙纖細的小手就扣在了他的手腕上。

下一刻,手腕一陣生疼,陳可洋痛得咧嘴,怒瞪着莫子涵。

“別打了,等我一下。”莫子涵另一隻手拿過話筒,輕輕的扣在電話上,然後緩緩站起身,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不一會,陳可洋的電話響了起來。

“你好,我是莫子涵的叔叔……”

陳可洋臉色陣黑陣白,半晌緩緩掛掉電話,“你叔叔?”

“一班莫夢瑤的父親,我的三叔,還有什麼問題嗎?”莫子涵拉過椅子想要坐下,頓了一下又將椅子推了回去。

看着陳可洋並不如何好看的面色,她緩緩雙手插兜,“如果沒什麼問題,我就先走了。”

說罷,轉身離去。

陳可洋深吸口氣,揉了揉疼痛的眉心。算了,家長請假,出了問題也與他無關。只是這心情爲什麼就有些發堵呢?

回到班級,剛一落座,劉東林就探着腦袋過來問道,“那人是誰呀~”

莫子涵瞥了他一眼,抿脣道,“一個朋友。”

劉東林就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又問道,“什麼朋友呀?”

莫子涵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接下來的幾堂課中,莫子涵終於體會到了跟劉東林同桌,絲毫不亞於秦小悠坐在前座的痛苦。

“我英語書沒帶……借我一下……”

“這道題怎麼做啊……”

“醒醒,老師抽人上去做題,先告訴我咋答……”

到了中午放學,莫子涵已經精神萎靡。

到了晚上放學,莫子涵已經沒有絲毫睏意。

回到家中,發現家裡再次來客。

王澤嚴面色有些凝重的坐在沙發上,隨着他一起的,還有他的妻子趙悅心。

見到王鳳英的表情,莫子涵就知曉他們的來意了。

莫子涵剛一進門,還在換鞋的時候,趙悅心就冷哼一聲撇過頭去。

“子涵。”王鳳英神色有些沉重的擡起頭,“你打了你舅母的妹妹?”

這是趙悅心告訴她的。

莫子涵看了母親一眼,走進客廳坐下,輕輕的點了點頭。

“你!”王鳳英不敢置信的看着女兒,“你怎麼能這樣做!”

趙悅心告訴她的時候,她還斷然否認。自家女兒在東市打了趙悅萍,這話說起來是多麼的匪夷所思?

但想起黃梨木椅的事情,那時莫子涵所表現出的強硬態度,甚至對王豔動了手……王鳳英就有些底氣不足。

自己這當媽的在東市受了欺負,子涵打了那趙悅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想想莫子涵那晚臨走時的陰沉神色,王鳳英心裡就涼了半截。

如果女兒是個成年人倒也罷了。但她還是個孩子,作爲母親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你看看!我說錯了嗎?這孩子無法無天了是不是!還把不把我們王家放在眼裡!”趙悅心面色難看的尖酸說道。

王澤嚴皺了皺眉,神色間滿是複雜。他把王鳳英帶到東市,結果出了這麼些個事情,現在妻子孃家鬧了起來,說什麼都要來討個公道。最後沒辦法,只得自己帶着妻子過來,想事情能壓就壓。

莫子涵淡淡的瞥了王澤嚴一眼,目光中充滿了嘲諷,遂又看向趙悅心,“你們王家?第一天知道,你嫁到了王家,一家人都雞犬得道成了王家人,享受王家的庇護?”

“如果我沒記錯,是你們趙家人打了我們王家人,舅舅,這事你怎麼說?”莫子涵聲音沉靜,轉目看向王澤嚴。

後者微微愣了愣,趙悅心更是面色發青。

王澤嚴沉吟了一下,沉聲道,“不管怎麼說,子涵啊,你打了人確實不對,怎麼能對長輩動手呢?”

說完,王澤嚴又看向趙悅心,“要不你給你舅母道個歉吧,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話不好商量?”

“哼!我可受不起!”趙悅心冷淡的說道。

王澤嚴就一再對莫子涵打眼色,後者眯着眼睛定定的看着他,直到將王澤嚴看得面色尷尬,撇過頭去不再與她對視。

“鳳英,你教出來的好女兒啊!我看悅萍那天說你說的也不錯,混在這麼個小的地方,你這孩子以後出息不了!”趙悅心面色不善的出言諷刺。

王鳳英面色一變,她對這趙家姐妹從來就沒什麼好感,聞言也變了臉色怒道,“我的女兒什麼樣子我心裡清楚!她樣樣優秀,比你們家那個只知道調皮惹事的混賬小子強了不知道多少!”

這些年的生活環境,讓王鳳英早就沒把自己當成什麼王家子弟,成爲一個地地道道的小城工人,就是大嫂王豔上門鬧事,她也可以毫不客氣的與她對罵開來。

“起碼我們家孩子不會混賬到對長輩動手!”趙悅心也面色一變,她最是容不得別人說她孩子不行。而跟她在一起的那些個太太們,誰見了面不誇她兒子聰明?

王鳳英叫道,“長輩?那樣的長輩咱們家可受不起!”

一旁的王澤嚴就站起身來沉聲道,“夠了!”

說罷,轉頭看向王鳳英,沉痛道,“鳳英,你怎麼變成這樣!”

王鳳英一滯,“大哥,這個事情本就是她趙悅萍不對,你這是幫着他們趙家人?”

王澤嚴皺眉,痛心的搖頭道,“你知道這件事給媽氣成什麼樣子?我讓子涵道歉不是爲了她好嗎!不然以後還怎麼讓她到東市去念書!”

莫子涵聞言就露出一絲冷笑,“舅舅放心,東市我一定會去,不過並不需要王家的照顧,我的事就不勞你們王家這等高門大戶來操心了。”

王澤嚴緊緊皺眉,“子涵,別不懂事。快跟你舅母道個歉!”

“道歉?誰來給我媽道個歉?”莫子涵眯起眼眸,“就許她趙家人被人打了可以大鬧特鬧,我們莫家人出了事情,就只能灰溜溜的被送出東市?”

王澤嚴面色一紅,有些尷尬的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哪想到一個孩子說話言語如此犀利,讓他無從招架。

他的確是想着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讓鳳英這邊道個歉也就算了,省得那邊鬧起來對誰都沒有好處。

卻是沒有想過,自己這也是下意識的挑軟柿子捏呢。妻子孃家那頭要個面子,卻沒想到這頭更是分毫不讓。

就在這時,莫子涵淡淡的站起身來,挑着眉梢開口說道,“我給你們三分鐘的時間,滾出我家。否則,走出蘭城這一路是否平坦,我可就不敢保證了。”

聞言,王澤嚴和趙悅心對視一眼,神色中都是充滿了憤怒。誰也沒有想到一個小輩敢這樣出口威脅他們!簡直是太放肆了!

就是一向沉穩的王澤嚴此刻都面色薄怒,他沒看莫子涵,而是轉頭看王鳳英,“鳳英,你就是這樣教孩子的?”

莫子涵擡手打斷他的話,“我們家的家教如何不需要您來操心,日後自見分曉。”

王澤嚴怒極反笑,點頭道,“好好好!我就看看日後你這孩子能變成個什麼樣子來!”說完大步離去。

趙悅心心有不甘,怒瞪着王鳳英,伸手指着她輕顫道,“我告訴你王鳳英,這事沒完!”說完拎起沙發上的手包就摔門而去。

王鳳英本來梗着脖子,臉色寸步不讓的,但在二人走後,她整個人如同被扎漏的氣球般,泄氣的靠在沙發上,眼圈一紅,淚水就流了出來。

現在她又如何看不清王家的態度,那趙家姐妹的父親在東市也任着紀檢委書記一職,趙悅心又懷有身孕,從老太太當時的表現她就已經有些心涼,現在王家擺明沒人護着她,凡事都要讓她做出讓步。

哭着哭着,王鳳英就蜷縮在沙發上痛哭失聲。十幾年思念的親人,好不容易有了機會重逢卻鬧到這個地步,事情發展至此更是讓她心涼至極,一肚子的委屈都化作了淚水,決堤般傾瀉而出。

窗外風聲刺耳,颳得窗戶輕顫。

莫子涵眯起眼眸,“遲早,會輪到他們來求咱們的。”

這話,痛哭中的王鳳英沒有聽見。

臥室房門被人輕輕推開,老太太面色心疼的從屋裡走了出來,將蜷縮在沙發上的王鳳英摟到懷裡,“傻孩子,越是有錢人,做事越勢利,你哭什麼!”

“媽!”王鳳英摟住老太太的脖子,淚水決堤而出。

“別哭!鳳英啊,你有個好閨女,享福的時候在後面呢!反正我老太太是指着孫女享福咯!”老太太輕輕拍打着王鳳英的背脊,朝莫子涵慈愛一笑。

王鳳英伸手擦了一把眼淚,轉頭看到自家閨女就破涕爲笑,“我知道子涵心疼我,可是……算了,以後咱自己過自己的日子,不往那高門大戶上去攀,省得叫人瞧不起咱!”

老太太就點了點頭,“能想通就好,哎!”

王鳳英神色一暗,說是這樣說,但自己的父親母親……她想不通,爲什麼十幾年的時間,會令他們變得這樣陌生。

第二天,臨出門前,莫子涵對母親說,“我到三伯家住幾天,放學就不回來了。”

王鳳英收拾着碗筷笑道,“現在怎麼總愛往你三伯家跑,到人家去懂點事,別讓你三伯母操心。”

莫子涵答應了一聲,就背上書包出門了。

剛到樓下,就見到一輛黑色的奔馳商務停在自家樓下,車窗下滑,露出白子諭俊美的臉龐。

莫子涵來開車門,將書包甩了進去,整個人也跳上汽車。車子絕塵離去。

“這麼早就過來了。”莫子涵扯下白子諭鼻樑上的墨鏡罩在了自己雙眼上,然後閉上眼睛打起瞌睡。

白子諭微微蹙眉,隨即一隻手扶着方向盤,另一隻手從懷中拿出一張支票。

莫子涵閉着眼睛似乎有所感應般,還不待白子諭開口,就速度奇快的抓過支票,將墨鏡往下拉了拉,數了數上面的零,這才安心的將支票揣在懷裡。

車子一路向機場駛去,莫子涵帶了戶口本出門,白子諭替她買好機票,直接上了飛機。

頭等艙。

白子諭在飛機上一直翻看着報紙,空姐不時經過,媚眼橫飛,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偷偷瞟來,嬌笑連連。

“小白臉。”莫子涵嘀咕了一句。令白子諭眼角一跳。

他轉目看向莫子涵,卻見她也忽然轉過頭來,“白子諭,你在雲南有熟人嗎?”

白子諭皺了皺眉,“熟人?”

莫子涵就輕輕點頭,“菸草方面有熟人嗎?”

白子諭搖了搖頭,“我們在這一塊沒有涉及,你問這個做什麼?”

莫子涵就盯着他,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一絲瞭然、通透的神色,不過看了半天,卻沒有看出任何不對。

她皺緊眉頭,難道白子諭不知道她走私菸草的事情?如果這樣,她還跟他去什麼東南亞?

白子諭就看着面前女孩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隨即就是盯着自己陷入深思,他皺了皺眉頭,“你問菸草做什麼?”

莫子涵依舊盯着他,不過卻是在想事情。聞言她纔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轉過頭去道,“沒什麼。”

白子諭如果是做戲,就只能證明他做戲太過高明,讓自己都看不出馬腳。若不是做戲,就只能說明他確實不知道自己走私菸草的事情。

對於白子諭,還當真是馬虎不得。只得有機會再進行試探。

白子諭眯着看向她的側臉,半晌轉過頭去。

就在這時,一名空姐扭着水蛇腰走上前來,微笑着問道,“先生,請問要喝點什麼嗎?”

莫子涵擡頭,只見空姐笑容明媚如三月春風,丹鳳眼中閃動着赤裸裸的心動與勾引。

莫子涵搖了搖頭,她坐飛機時遇見的空姐,可都是表情得體辦事嚴謹,很少有露出如此赤裸神色的。當然,不排除她在與尼克同行時也遇到過主動搭訕者。

“一杯咖啡,謝謝。”白子諭眼皮都沒擡一下,翻動着手中的報紙開口說道。

“好的,請稍等。”空姐溫柔一笑,邁着小碎步離去。

“她想泡你。”莫子涵用胳膊肘推了推白子諭。

後者皺眉轉頭看她,“一個小孩子,怎麼什麼都懂。”

莫子涵就瞥了他一眼,將墨鏡戴上道,“現在的小孩子什麼都懂。”

“你多大?”

“十四歲。”

白子諭,“……”

不一會,咖啡就送來了,白子諭接過後,那空姐又笑着問道,“請問還需要什麼嗎?”

“不需要,謝謝。”白子諭皺眉低頭,將咖啡放下。

“那這位小姐呢?需要喝點什麼?”空姐似乎沒有走的意思,又轉目看向莫子涵,心下判斷這小女孩應該是男子的妹妹。

“一杯咖啡。”莫子涵笑眯眯的開口,打量着空姐。

“好的,請稍等。”空姐又扭着水蛇腰離去。

莫子涵就對着她的背影打了個口哨,然後閉上眼睛裝作沒事人般。

空姐微微一頓,也沒回頭,款款離去。

白子諭臉色一黑。

莫子涵喜歡在長途旅行中帶着墨鏡睡覺,不管是飛機還是車上。

一覺睡醒,二人已經到了首都機場轉機,直奔泰國。

到了飛機,莫子涵繼續睡覺,再睜眼,飛機已經降落,長途旅行對於她來說倒是放鬆休息的絕佳機會。

相反,白子諭的面色已經染上一絲疲憊。

莫子涵拎着揹包下飛機,一面嘀咕着,“裝模作樣看了一路報紙,不累纔怪。”

身後的白子諭又是眼角輕跳,然後沉着面色大步走到前面。

莫子涵就邁着小短腿在後面一路走走看看,也不急着追他。

曼谷機場。

剛剛走出機場,莫子涵就隨着白子諭坐進了黑色加長汽車中,白子諭坐在她的對面,從身旁小冰箱中拿出一聽啤酒拉開灌入口中。

莫子涵也拉開冰箱看了一圈,最後拿出一罐汽水喝了起來。

“你倒是真會不請自拿。”白子諭瞥了她一眼,聲音清潤好聽。

莫子涵就聳了聳肩幫,笑眯眯地從懷中拿出支票揚了揚,說,“六百萬美金您都出了,吃喝拉撒自然也是您包。”

吃喝拉撒……

白子諭伸手按住輕跳的眉角。

然後他看向莫子涵手中的支票,有趣的挑起脣角,“隨身帶着六百萬美金,就不怕帶不回去?”

莫子涵笑着將支票揣回懷中,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身體前傾緩緩開口,“很少有人可以從我身上取走東西。”

說着,還吐氣如蘭般對着白子諭吐了口氣。

白子諭皺眉避過,如果面前是個成熟風韻的女性,如此動作倒是不會令他不適。但偏偏面前是個身材短小的十四歲女孩,如此動作讓他感覺說不出的怪異。

真是個怪異的女孩。

莫子涵倒是無所謂的坐回座位,在車子進入市區後,掃望起曼谷街道來。

到處都是佛教殿堂,天宮般巍峨的皇宮,一座毗溼奴神創造的都市,佛教的殿堂。街道上乾淨得一塵不染,到了晚上,各處店面已經打烊,街道四下靜謐無聲。

車子緩緩停在了國際酒店大門前,莫子涵當先下車,快步走入酒店。白子諭就跟在身後,沒想到這小丫頭到了國外來也毫不怯場。

莫子涵熟門熟路的走到電梯前,白子諭跟上來道,“你來過?”

莫子涵搖了搖頭,擡手指向大廳裡的指示牌。上面寫着電梯的泰文以及英文,然後畫着大大的箭頭……

白子諭沉默了。

走進電梯,白子諭按了二十樓。電梯緩緩上行,到二十樓停住。

然後白子諭帶着莫子涵走到2010房間門前,替她劃卡進入,又將卡插在了卡槽中,待屋內燈光明亮起來,才站定道,“好好休息,明天帶你去熟悉場地。”

莫子涵點了點頭,在白子諭走後關上房門,踢掉鞋子,將揹包扔在牀上,整個人也甩在了大牀之上。

望着落地窗外的泰國街道,她有些恍如隔世的搖了搖頭,先前還在蘭城學校唸書,轉眼竟然又到了泰國。

盤膝坐在牀上,莫子涵從揹包中拿起那單兵作戰系統的拓本翻看起來,東西算是很厚,這段時間她已經看了個大概,其餘的還需要從頭仔細研讀。

時間過得很快,兩個小時以後,有服務生送餐過來。莫子涵簡單的吃了一口,就洗漱上牀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莫子涵就跟着白子諭上了車。一上車,白子諭就微微一愣,看着面前模樣變化很大的女孩,她輕輕挑了挑眉。

“身份不光是用你們保密的。”莫子涵聳肩上了車子,她把自己的臉蛋塗得更黑,眼角做了處理,顯得眼睛小了一圈,嘴角亦是被她自己點了一顆痣,換上黑色的寬大衣褲,顯得整個人更加消瘦。

不光如此,她的頭上還纏了一條黑色的圍巾,將頭髮緊緊包裹其中。這樣的莫子涵,倒是叫人有些分不清男女……

車子,一路駛向市區中心的一家泰拳俱樂部。

進了俱樂部,車子一路繞行來到俱樂部的後身,莫子涵一下車,就可以見到許多人被蒙着面罩領入一間房屋大門。

她知道這是規矩,一般由俱樂部專車接送的客人一路上都得帶着面罩,直到進了內殿纔可以摘下。這裡她也曾來過,別看只是一個規模中等的泰拳俱樂部,裡面,卻是東南亞最大的地下俱樂部。

跟着白子諭自然不用戴什麼面罩,前世的她亦是不需要的。

進了俱樂部裡面,沿着長梯一路下行,推開一扇巨大的高壓門,裡面便是一片空曠無際的場地,上面擺放着幾個巨大的擂臺,牆上還有飛鏢靶子。

一名泰國中年男人從裡面快步走來,雙手合十對白子諭致禮,然後飛快了說了幾句什麼。

莫子涵聽得懂,對方說場地已經準備好了,請白子諭帶着他的槍手過去查看。

白子諭點了點頭,用流利的泰文迴應,然後對着莫子涵點了點頭,示意她跟上。

那名中年男人小聲對白子諭說,“這就是您的槍手?”他看向了莫子涵。

白子諭輕輕頷首,挑脣笑道,“別看她長得瘦小,槍法會讓我們……”說到這,他瞟了莫子涵一眼,“面子裡子都有。”

中年男人也是愣了一下,隨即點頭陪行身側。

莫子涵不着痕跡的勾起脣角,假裝聽不懂他們說話。

白子諭就帶着她一路前行,繞過這個大廳,裡面又是一個大型的地下圓廳,四周很大的觀衆席,中央部分擺放着靶子,還有射擊線路。

幾名年紀不大的孩子正舉槍練習射擊,想來都是這次比賽的槍手,趕在比賽前練習到場地練習。

射擊是自動感應裝置,積分器上大大的紅色字體標識着每一次射擊獲得的分數,射擊是十槍制,沒十槍後會顯示總得分。

射擊槍支是短槍,並不像國內的一些大型射擊俱樂部,所用的都是國內現下淘汰的槍支。相反,這裡的槍,都是好槍。

莫子涵走到一個空位前,順手拿起一支手槍在手裡掂量,大口徑的飛鷹,後座力極大,好在她常年用槍,懂得如何緩解巨大的後坐力。

眯起一隻眼睛,雙手高擡槍支做了一個射擊的動作。就在白子諭幾人等待她開槍的時候,莫子涵就將槍放下,轉身走到了他的身旁。

白子諭微微一愣,“怎麼?”

“試過了。”莫子涵雙手插兜。

白子諭身旁的中年男人詫異道,“不用開槍射擊試試?”他說得是泰文,但很顯然他剛纔聽懂了莫子涵說的中文。

男人身後的一名年輕人爲他翻譯,又解釋道,“先生能聽懂中文,卻說不來。”

莫子涵搖頭,“不用。”

中年男人還待說些什麼,白子諭卻已經擡手打斷了他的話,“她說不用,就不用。”說罷轉身向外走去。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隱忍的慘呼,隨即就是幾聲啪啪巨響。

莫子涵本沒有理會,她知道在這些地下俱樂部中,還實行着殘酷的奴隸制,那些被買過來的孩子被鞭打是很正常的事情。

“放過我!求您放過我!啊!”這幾句說得竟是中國話。

“你還敢還嘴!你還敢還嘴!你說什麼!說什麼!”這幾句說得是泰文,顯然揮鞭動手的人聽不懂中文。

下一刻,鞭子已經被一隻纖細的小手緊緊的攥在手中。望着躺在地上,衣服上滿是鞭痕的男孩,莫子涵腦袋微側,眼中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

其實她不願過來的原因不只是因爲沒興趣。這些孩子,卻是好像讓她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她們的教官出手毒辣有過之而無不及,訓練時孩子慘死已是家常便飯。而活下來的寥寥幾人,現在都是可以在國際上叱吒風雲的強者。

“你幹什麼!”泰語。揮鞭者憤怒大吼。

白子諭轉過身來,緩步走到莫子涵的身後。那人似乎對他有所忌憚,高漲的氣焰瞬間就變成了討好的笑容。

莫子涵低頭看着地上蜷縮着的小男孩,眯了眯眼睛,男孩跟她應當是差不多大,身材消瘦,打扮卻是跟她差不太多,都是寬大的黑衣黑褲,頭上纏着黑色的頭巾。

“你是中國人。”不是問句。

男孩詫異的看着她,然後又忌憚的看向莫子涵身後一衆人,緩緩點了點頭。

“怎麼淪落到這種地方?”莫子涵舔了舔略微乾澀的脣瓣,挑眉問道。

男孩嘴脣蠕了蠕,看了看那手拿皮鞭的男人,沒敢說話。

莫子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男孩愣了愣,似乎想叫她,卻在看向那面色兇惡手拿皮鞭的男人後蜷縮了回來。

白子諭走在莫子涵的身旁,脣角勾起一絲笑容,“你想救他?”

“好奇罷了。”莫子涵抱胸淡淡道。

“好奇心會害死人的。”白子諭輕輕一笑,目不斜視的朝前走着。

莫子涵也挑脣一笑,“我分得清什麼時候可以好奇,什麼時候不能好奇。現在有你白大少在,我怕什麼?”

白子諭的腳步略微的頓了頓,隨後淡淡的朝前走去。

回到酒店,依舊是服務生送餐到她房間,白子諭並未跟她一起進餐。然後莫子涵就在酒店休息了一天,這一天,都沒有再見到白子諭。

第二天晚上,莫子涵再次乘車隨白子諭來到這傢俱樂部,相比昨日的冷清,今晚卻顯得十分熱鬧。

俱樂部門外車水馬龍,門庭若市,車子一路駛進,繞行到俱樂部後身。莫子涵下車後輕車熟路的跟着白子諭來到射擊場。

此時,場內已經人山人海坐滿了看客,莊家開盤,比賽名單在大屏幕上滾滾滑動,吆喝聲,叫賣聲,此起彼伏。

莫子涵跟着白子諭來到觀衆席,此刻距離她出場還很早。

名單已經分配完好,白子諭手下將名單呈上。

白子諭接過後看了一眼,又交給了莫子涵。就在這時,第一輪比賽已經開始了。

莫子涵轉身看向人潮涌動處,轉頭問白子諭,“現在可以提前下注?”

在白子諭點頭後,莫子涵就跳下座椅,邁着短腿朝人潮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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