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姐?”郭朔似乎臉色有些微變,不過也只是一閃而過,他笑笑走下臺階,像是沒看見這一衆球員似的徑直走向莫子涵的方向。
莫子涵亦是微微挑眉,她與這郭朔說起來只有一面之緣,還是兩年多前在海南的那場球賽上,沒成想見了面他還認得自己。
“這兩天實在是忙着腳打後腦勺啊,本來想登門拜訪,沒想到莫小姐還真親自來了,既然如此,咱們就上去聊吧?”郭朔含笑看着莫子涵,這個男人即便是笑,都帶着隱隱散發出的威嚴和不亢。
這就是久居高位養成的從容氣度。
至於那些隊員,郭朔着實是沒有注意,平日裡與下轄球隊隊員打交道根本用不着他,在隊員眼裡這位俱樂部的高層理事可是神一樣的存在,見面着實像是上學時候見了老師似的有些拘謹。
杜勇沒想到莫子涵跟郭朔還真認識,聽郭朔這話,明顯還挺賣莫子涵面子的。這倒是令他有點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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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子涵哪裡顧及到杜勇此時心中什麼想法,她只是別有深意地看了郭朔一眼,對方這話,明顯是光明正大地承認了那日的殺手是他派過去的,倒是個人物。
說着,郭朔就做了個請的姿勢,邀莫子涵一同上樓談話。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間裡,其實郭朔的房間就在二樓,這也是他不需跟球員們擠電梯而徒步下來的原因。
房間中,有個簡易的沙發和小茶几,莫子涵就坐在沙發上,郭朔則是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這賓館的房間還算乾淨整潔,但卻着實沒什麼檔次。
“郭理事長生活上倒是樸素。”莫子涵打量着房間笑了笑。
郭朔淡淡一笑,“出來工作也就沒那麼多講究了,只是連杯招待的好茶都拿不出來,讓莫小姐見笑了。”
莫子涵聞言就輕笑出聲,“郭理事長讓我見笑的倒不是一杯茶的事,而是您的唐突舉動,在黃海大學舉行盛大活動當天鬧出這麼件事來,都上了報紙的頭條了,難道郭理事就一點也沒想過後果?”
郭朔似乎早就猜到莫子涵想說什麼,當即笑了笑,“的確是我的唐突,先這件事……只能說先前不知道劉東林的背景,也算是我郭某人做事冒失。”
郭朔這話說得倒是誠實也誠懇,沒點故弄玄虛的,也沒推脫搪塞,比起其他,這倒是能讓莫子涵心裡消消火氣。
他繼續道,“白太子跟我也算是老熟人了,莫小姐在兩年前跟郭某也算是有一面之緣,我想,跟莫小姐也用不着說什麼客氣話。莫小姐混的是商道和黑道,咱們雖不同路,理卻相通,對於礙着莫小姐財路的人,你是斬草除根還是留着後患無窮?這點相信不用郭某多說,莫小姐自能理解我的心情。”
莫子涵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這個郭朔的確是個聰明人,先把錯誤攬下,把身份擺在了一個‘自己人’的位置,再曉之以情,要換了別人臉兒稍小點的,恐怕都不好意思跟他對着嗆了,八成得跟着他的步子點頭應是,畢竟對方把臺階都給你擺下了,態度也頗爲誠懇,不順着下豈不是有點不識擡舉?
可莫子涵卻真不吃這套,事出到這份上,哪是兩句話認個錯就能應付過去的?那她莫子涵也太好應付了不是?
卻見莫子涵背脊朝後一靠,輕笑着擺了擺手,“郭理事長無需多說,你的意思我明白,礙着我財路的人我自然會斬草除根,但傷了我朋友的人,我自然也不會手下留情。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郭朔面色微微一變。
莫子涵這才舒緩一笑,“不過理事長也不必擔憂,如您所說,咱們之間不是還有白太子這層關係?”說罷眉梢輕挑。
郭朔只得跟着頷首。
“劉東林是我朋友,而且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出了這樣的事情讓我不追究有些說不過去,我也不爲難您,五百萬的賠償金,還有劉東林的賣身契,是去是留讓他自己決定。他若是決定離開球隊,我不希望在媒體上見到任何有關於他的負面消息。”
進了俱樂部就等於有了後盾,有了一切優秀的待遇,但這束縛球員的合約定然是少不了的,圈內人都管這叫賣身契,其實意義也相差無幾。劉東林如果現在退出球隊屬於嚴重違約,按規矩是要做出鉅額賠償的。
而且劉東林一旦真的選擇離開,俱樂部爲了維護聲譽勢必會採取一些措施,以抹黑球員離隊原因來掩蓋一些真實的東西。
這兩項郭朔都可以答應,事情都到了這份上,強留着他還有什麼意思?說不得麻煩更大。
只是這五百萬賠償金一條,卻是讓郭朔有些變了臉色,五百萬啊!就從百姓張嘴閉嘴買彩票中五百萬大獎就可以見得這是一個怎樣龐大的數字,何況是在九十年代的今天。
就算是要了一條人命賠個幾十萬都已經算是一筆不菲的賠償金了,這莫子涵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啊!
“莫小姐……五百萬……”郭朔眉頭緊皺,一臉的難色。
莫子涵頓時微微一笑,“對郭先生來說,五百萬不過是九牛一毛、冰山一角而已,對我來說則是朋友的一條性命,這五百萬值與不值,就看郭先生是怎麼看待的了。”
言外之意,這五百萬莫子涵還真不看在眼裡,比起朋友的命,她稀罕這五百萬做什麼?不過是因爲中間這層關係賣對方這個面子,若換了別人,或許連開價的機會都沒有了,這樣你郭朔先嫌貴?
而要說是莫子涵賣郭朔面子,不如說是郭朔賣莫子涵的面子,換句話來講,就看莫子涵的面子到底值不值這個價了。
郭朔是聰明人,知道這五百萬不能以傷者如何如何來計較,而是要看這來開價的人面子值個多少。再換個思路,就是看自己的命是不是值這個價錢。
他郭朔的命當然值這個價,而且還遠遠不止……
“既然是莫小姐開口,郭某也沒有再多言的道理了。”郭朔倒是痛快,略一沉思就忍痛割肉,擡筆簽了一張五百萬的支票,雙手呈上放在了莫子涵的桌面上。
莫子涵微微一笑,將支票揣入懷中。
“回頭我會親自到醫院跟劉東林談談去留問題,我保證這個事情全憑他的意願。”郭朔面色如常地道。
莫子涵聞言點頭,笑着站起身道,“既然這樣,我就不再叨擾郭先生正事了,對了,東鷹集團近幾天人手緊缺,醫院那邊的安全問題就勞煩郭先生和俱樂部了。”語罷點頭致意,轉身離去。
坐在沙發上的郭朔就是一愣,看着莫子涵離去的背影,終是長長地嘆了口氣。這莫子涵將醫院的安全問題交由他負責,算是確確實實地將了他一軍,劉東林若是再出事,他可就難逃干係,這下她倒是甩手掌櫃什麼都不用管了。
事實上這件事本身就跟莫子涵關係不大。
莫子涵剛鑽進車中,車子還未發動時就有一輛黑色轎車從遠處駛來直接停在了酒店門口。
透過擋風玻璃,看見下車的人竟然是黃勝仁,此刻黃勝仁關上車門走入酒店,正逢郭朔在她後腳下樓,與黃勝仁在大廳相遇,二人說笑着就朝外面走來。
期間郭朔擡眼看向莫子涵停車方向,卻見車子已經發動,正朝着馬路開去。
這個黃勝仁,倒是哪裡都有他。莫子涵開着車子一邊皺了皺眉,想到在黃海大學招聘會的嘉賓名單上就有黃勝仁一個,當時遼勝足球隊來的只有劉東林一個,據說還有一個俱樂部的高層因爲臨時有事離開了。
所以那棟樓裡跟郭朔有關係的人唯有劉東林,而開槍射殺劉東林的人是走的廁所對面的窗戶,既然能準確地掌握好時間,八成是有其他人在樓內與其聯絡。
那個人會不會就是黃勝仁?當時黃勝仁可就在辦公室裡,可以很準確地將劉東林的入廁時間傳遞出去。
當然,這個想法也只是猜測而已,甚至有很多破綻和其他可能。最重要的是黃勝仁本身身份不低,不至於爲郭朔做這害人性命的事情,除非這個事情與他有利益牽扯。
這時莫子涵手機鈴聲響起,她翻出手機接聽,單手扶着方向盤將車子停在了十字路口。
來電的是老六,昨夜自從第二撥人馬折在了金幣,老六就發了狠,又派了一幫兄弟過去,再後來莫子涵便睡下了,倒是一直沒接着他的彙報。
“涵姐……起了?”老六那頭的聲音顯得有些小心翼翼地。
“早就起了,昨晚怎麼回事?”莫子涵的車子就停在交通崗第一排的位置,附近車輛倒是較少,今天風較大,颳得玻璃窗外呼呼作響。
原來,昨夜老六帶着第三批人馬趕到之時,金幣夜總會已經關門歇業,整個夜總會內一片漆黑,顯然已經沒了人。
而老六先前安排了兄弟在附近把手,詢問之下得知國輝絕對沒有從夜總會出來,前門後門亦是看守緊密絕無錯漏。
如此,老六就帶着人前去拍門,一直無人應答,好像夜總會裡真的沒人了。就在老六尋思着要不要硬闖時,一隊警車趕來,說是接到居民報警過來巡查。如此老六也不好帶人在這鬧市區逗留太久,只能安排兄弟繼續看着,而他自己則是帶人先行回去。
當時夜已經深了,想來莫子涵也已經歇下,老六就沒有再打電話,想着今天白天再報告此事,並且安排兄弟盯緊一點,確保萬無一失。
只是沒有想到,今天早上屬下來報,竟是聯絡不到昨兒個夜裡在金幣看守的兄弟了,時間就在凌晨四點到六點期間,這麼兩個小時沒有聯繫,人就失蹤了?
這下老六亦是到事情不好,帶人前往金幣,夜總會依舊是門庭緊閉,沒有一點人氣。最後他跟猴子等人想了半天也沒有辦法,只得把事情彙報給莫子涵。
老六隻覺事情辦得丟人難堪,沒有臉面向莫子涵彙報,說話的語氣都不如原本那般粗獷豪爽了。
聽了老六的話,莫子涵亦是眉梢一挑,眸中閃過一抹深思。這個事情要怪只能怪老六太輕敵了,或許在他眼裡這事只能算是小事,以東鷹現在在黃海的人面,基本沒什麼辦不成的事情,而國輝既然出現在了金幣,老六也就當是甕中捉鱉輕而易舉。
誰曾想這鱉太滑手了,一不小心就從手裡滑了出去不說,更是反咬一口。
“國輝那邊沒傳來什麼消息?”莫子涵皺眉問道。
老六悶聲說,“沒消息,我就怕幾個兄弟是不是已經被他們咔嚓了?這小子膽子也太大了,涵姐你說這事跟金幣有沒有關係,我看他們是成心護着姓國的!”
莫子涵略微沉吟了一下,“我現在過去,你在總部等我。”
掛掉電話,莫子涵略微沉吟。擡頭見黃燈輕閃,隨後綠燈亮起,莫子涵便哄擡油門令車子竄了出去。
而此刻,她的車子行到十字路口正中的時候,卻不想一輛迎面過來、甚至已經擦肩的白色麪包忽然朝左打輪猛地撞了上來!
分秒之下,莫子涵單手用力打輪,但時間哪裡還來得及?整個車體猛然一震,接着便是一陣天旋地轉!
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後面的車子剎車不及亦是猛地撞了上來,無數轎車接連相撞在大街上上演了一出連環追尾的慘劇,有些車子更是橫飛出去將對面還未來得及剎車的車子直接掀翻!
刺耳的鳴笛聲、撞車的轟隆聲、街道旁行人刺耳的尖叫聲混雜在一起響徹了雲霄。最先導致車禍發生的兩輛轎車此刻更是被撞得面目全非七零八落,車前蓋稀爛之下已經凹進深深一塊,稍有經驗的人都可以很輕易地看出車內的人八成是活不了了。
就連路邊靜靜佇立着的路燈都在這場慘烈的車禍中撞彎了腰身,就在這時,那輛白色的麪包車已經被壓扁的車門緩緩打開,一道踉蹌的身影從車中走出,握着手中的匕首蹣跚着步伐走向那輛已經翻在路邊的黑色奔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