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禮官趕出去之後,整個魏王府的大廳內,便只剩下魏王一家三口。
二夫人板着臉重新坐了下來,撇過頭,看着廳內的一根紅木支柱,不說話。
魏專看看他的父親,也沉默着,一眼不發。
魏王深知自己今日的行爲確實太過突然,甚至顯得有些唐突了,但他卻並沒有後悔,平靜地回視着自己兒子的疑惑。
他緩緩開口:“專兒,那個女人你不能娶,換個人吧?除了她,你想要誰,父王都滿足你。”卻並沒有爲自己的行爲作出解釋。
二夫人冷哼一聲,語帶嘲諷:“我兒子不能娶,你便能娶了,是吧?”
“婦道人家,你懂什麼?!”魏王的面色有些不虞。
二夫人卻也跟他槓上了似的:“我懂什麼,我自然什麼都不懂。我更不懂,這天底下,哪有父親攪了兒子的婚禮的事兒!”
“你這麼捻酸帶醋的做什麼?”魏王冷哼一聲,他當然聽得出二夫人這拐彎抹角的一句話,無過於是在指責他罷了。
“我捻酸帶醋?!呵!王上說的哪裡話,我哪裡敢捻酸帶醋,婢妾只是不明白,想請往上給我們母子一個解釋罷了。”二夫人冷哼一聲。
魏專瞧瞧自己的母親,又瞧瞧自己的父親,卻一句話也不說。
母親的心思與他都是一樣的。
父王在看到那張臉的時候,突然就變了臉色,甚而要求暫停婚禮,除了父王看上了她之外,他們實在想不出合適的理由,也找不出合理的藉口來安慰自己。
魏王看着面前的這兩個人,看着他們眼中同樣的懷疑,不由很是不悅,一甩衣袖就走:“本王要做什麼,無需向你們解釋!”
一個是他的女人,一個是他的兒子,他們都是他的附屬,他纔是王,他纔是最尊貴,也最至高無上的。什麼時候,他要做什麼,輪到別人來置喙了!
“你!”二夫人氣得紅了眼圈,眼淚就在眼睛裡打轉,心裡卻是一沉。
作爲一個在魏王身邊得寵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她看得出來,魏王生氣了。
若是魏王因此對她不滿了,那她在這府裡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女人,要在這偌大的府邸中站穩腳跟,除了靠自己的手段外,最重要的便是男人的寵愛。
她咬着牙,恨恨地在心裡將樓漪染罵了個狗血淋頭。
魏專見此,蹲下身,趴在二夫人的膝頭,安慰道:“母親別生氣,父王這麼做定有他自己的用意,母親別傷心,且看看再說。”
“他能有什麼用意?不就是看上了那個狐狸精!”二夫人恨恨地咬牙切齒,恨不得撕碎了樓漪染,繼而看着自己的兒子,擡起手溫柔地撫摸着魏專的臉,嘆道,“專兒,娘沒用,讓你受委屈了。”
魏專搖了搖頭,衝二夫人微微一笑:“母親,沒事。”
垂首斂眸,二夫人沒有看到魏專嘴角勾出的那一抹冷笑,和眼底一閃而過的狠厲。
樓漪染剛被帶到魏王的書房裡,房門剛剛被關上,扶着她的兩個丫頭就不知道怎麼了,突然鬆了手。
樓漪染苦笑,她如今全身上下一點兒力氣都沒有,連擡個頭都是困難,哪裡能自己站得穩,這要是摔了跤,豈不是隻能癱軟在地上,連爬都爬不動?
活了二十多年了,她就沒有這麼悲催的時候。
受制於人,着實不是什麼能讓人高興的起來的事情。
一隻手臂突然環住了她的腰,將她拉了起來。
樓漪染心中一
驚,心中已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備。
後背撞上了一個堅實的胸膛,樓漪染擰着眉,細思着應對的良策。
這裡是魏王的書房,進來的人自然就是魏王。
她如今動不得手,唯一還能有點兒用的就是這張嘴,她該說些什麼,才能救自己呢?
身體被人束縛着,樓漪染覺得全身不舒服。一想到自己正在被魏王抱在懷裡,就更加全身緊繃,從心底裡升起一絲不適感。胃部在不停地收縮,隨時都可能吐出來。
“阿染。”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邊,溫柔而眷戀的聲音是樓漪染所熟悉的。
她猛地回過神來,這才注意到環在腰間的那隻手,修長的手指,墨韻雲錦用金線勾邊的衣袖,樓漪染心中一喜,卻沒有說話,依舊保持着警惕。
在沒有見到人之前,她不能隨便相信別人,萬一這個人是魏王派來故意迷惑她的,想要從她口中套出什麼話的呢?
“阿染?”樓漪染沒有說話,君久墨有些疑惑。
樓漪染凝了凝眉,謹慎地迴應:“君......”
“阿染,一日未見,你就忘了該喚我什麼了麼?”君久墨有些鬱悶。明明他都能感覺到她的欣喜,可是爲什麼她說話的聲音確實淡淡的。
樓漪染眉梢一喜,這樣的話,只有一個人說得出來,別人模仿不來的。他雖動不了,卻乖巧地喚了一聲:“夫君。”
君久墨總算滿意了。他長臂一撈,將樓漪染的身體轉過來,讓她的頭抵着自己的胸膛,另一手中拿着一顆藥丸,便湊到了樓漪染的脣邊:“你中了軟筋散,這是解藥。”
樓漪染聳了聳鼻子,舌頭一卷,便將那顆藥丸捲進了自己的嘴中。
柔軟的香舌不小心觸碰到君久墨捏着藥丸的手指,就彷彿觸電般,讓他有一瞬間的怔愣。那柔軟的觸感,彷彿從指間一直傳到了心口上,癢癢麻麻的,想撓,卻撓不到。
手指猛地捏住女子的下頜,微一用力,頭便已低下,綣住了那雙讓他眷戀的柔軟脣瓣。
樓漪染無奈輕嘆。
她又被強吻了!可是,這一次,她好像一點兒都不牴觸這個吻。
一日的思念,都化作了這一個深深的吻。若不是樓漪染氣喘吁吁,幾乎喘不過氣來,君久墨無論如何是不肯就這麼放過她的。
君久墨給的解藥是上好的藥丸,樓漪染好不容易恢復的力氣卻在這一吻中又軟了下去。她不由在心中輕嘆,給她下軟筋散簡直就是浪費藥,君久墨一個吻就把她給搞定了。
靠在君久墨的懷中,樓漪染輕聲喘息着。
君久墨的手臂微一用力:“我們走吧。”
樓漪染猛地回神,離開他的懷抱,仰頭看他:“不行。”
君久墨的手一頓,眉頭輕皺,有些不悅:“你不願意離開?”
“我還不能走。”樓漪染並沒有注意到君久墨的情緒變化,冷靜地道。
君久墨猛地收回了手,看着她身體一軟,就要摔到了地上,卻沒有去扶,扭過頭不去看她。
幸而有張桌子就在旁邊,樓漪染一伸手,便靠在了桌子上。
正疑惑君久墨的突然轉變,就聽到君久墨冷聲問道:“你還想嫁給魏專?!”語氣中滿是無法壓抑的不滿和暴虐。
一想到這個可能,君久墨就平靜不下來。他一向是冷靜的,甚至有時候冷酷的可怕,可是在聽到消息說她要與魏專成親的時候,他平生髮了怒,甚至不曾考慮過別的事情,竟徑自闖進了魏王
的府邸中來。
樓漪染總算注意到了君久墨的不對勁,她有些頭疼地皺了皺眉:“你怎麼會這麼想?魏專想娶,難道我就一定也要想嫁麼?”
君久墨回過頭看向她:“那爲什麼不走?”
樓漪染平靜地直視着他的眸子,分析道:“如今我是在劉府失蹤的。劉府必定有責任。這樣你就有了藉口搜查劉府了。”
“不需要你失蹤,我也總能找到藉口的。”君久墨對樓漪染這個理由並不滿意。
“可如今我失蹤了,這是最好的藉口,也是最快的方法。你我都知道,風晉如今的處境十分危險,早一日找到他,他就早一日安全。”樓漪染輕嘆一聲,又接着道,“況且,魏王府與黎平的關係非同尋常,魏升今日的表現很不合常理,我也想留下看看他到底打得什麼主意。”
君久墨沉默了下來,看着樓漪染,半晌不說話。
樓漪染以爲他還在生氣,只能無奈地嘆息一聲:“夫君,黎平若是禍患,魏王就是他的幫兇,既然老天爺給了這個機會讓我來魏王府,我自然不能放過。若是就這麼走了,豈不是可惜?”
君久墨還是不說話,只是盯着樓漪染看。眼中的神色不明,讓樓漪染心中也越發沒底。
樓漪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們都清楚,要瓦解一個勢力,最好的方法便是從他的內部打破。如今,她正處於這個勢力的核心,這是最好不過的時候,也是最好不過的方法。
“阿染,我不需要你做這些。”君久墨嘆息一聲,伸手將她重新擁入懷裡。
她做的這些事情,都是在爲他考慮,他如何能不知道?只是,他又如何捨得讓她爲自己冒險?
“那你是想讓我躲在你背後,享受你可能拼上性命得來的榮華富貴?”樓漪染挑眉,從君久墨懷中擡起頭看他的臉。
君久墨一噎。
她哪裡是那種願意躲在他背後的女人?若真是如此,他也就不會對她東西了。
樓漪染見君久墨只看着她,眸中帶着無奈的笑,也不由得笑了。
“我若是想娶,你想嫁麼?”君久墨突然開口問。
樓漪染疑惑挑眉:“恩?”
“魏專想娶,你不想嫁。我若想娶,你想嫁麼?”君久墨耐心地解釋道。
樓漪染抿了抿脣,沒有說話,嘴角卻緩緩地勾起了一抹笑。
君久墨卻不打算放過她,繼續追問道:“想不想嫁?”
樓漪染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連夫君都叫了,像不像,不是都已經嫁了麼?”
君久墨也不由得笑了起來,一把抱起樓漪染,朝着魏王書房中準備的軟榻走去:“既然你不想走,那我也不走了。”
“你,”樓漪染急了。她不走有正當的理由和藉口,他呆在這裡,又算是怎麼回事兒啊?
門外響起了急匆匆的腳步聲。
樓漪染到嘴邊的話一噎,趕忙嚥了下去,擡眼看向君久墨,有些緊張。
魏王府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進來的。如今,君久墨還跑到了人家的書房裡來,若是被魏王發現......
樓漪染的手已握成了拳頭,手心裡滿是因爲緊張而滲出的冷汗,她拼命地朝君久墨使眼色,示意他快點兒離開。
君久墨卻只是衝着她淡淡一笑,沒有說話,也沒有半點兒要離開的意思。
腳步聲越來越近,人似乎已經站在了門外,樓漪染的整顆心都提了起來,緊張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