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血染的細弦抖動,琵琶音從上官凝月指尖飛出,穿透徐徐回漾的晚風,飄入了北翼、西辰、滄月三國將士的耳內。
--不是說撫曲一首,給他們內心增添滿滿的樂趣,感受一下甜甜的生活滋味麼?
既然要給他們內心增添樂趣,所撫曲調應該是歡樂的吧?
可,他們如今聽到的,怎麼是一曲…就彷彿他們心中還不夠苦,想令他們苦上加苦的悽幽調子呢?
本就不想聽上官凝月撫曲的三國將士,聽到了這令心更苦澀的悽幽調子,雙眸再一次“唰唰唰”的怒瞪向了上官凝月。
無視三國的將士,那投射來的一道道憤怒眼神,運轉七彩靈力的上官凝月,將一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的歌音,緩送入了三國將士的耳內。
“衣裳再添幾件,飯菜多吃幾口,出門在外沒有,娘熬的小米粥。
一會兒看看臉,一會兒摸摸手,一會兒又把囑咐的話,裝進兒的兜。
如今要到了,離開家的時候,才理解兒行,千里娘擔憂。
千里的路啊,我還一步沒走,就看見淚水在孃親眼裡,孃親眼裡流,孃親眼裡流……”
沒有張揚的華麗辭藻,只是簡簡單單的詞兒,平淡樸實的詞兒,卻一句話勝過千言萬語。
心田最柔軟的地方被觸,三國將士眸內的怒氣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縷微泛水澤的薄霧。
“替兒再擦擦鞋,爲兒再縫縫扣,兒行千里揪着,孃親的心頭肉。
一會兒忙忙前,一會兒忙忙後,一會兒又把想起的事,塞進兒的兜。
如今要到了,離開家的時候,才理解兒行,千里娘擔憂。
千里的路啊,我還一步沒走,就看見淚水在孃親眼裡,孃親眼裡流,孃親眼裡流……”
如泣如訴的低說一種離別,如怨如慕的釋放一種思念,調那麼幽,愛那麼純,情那麼真。
腦海間,一直深深埋壓的記憶兒,瞬間如潮水般澎湃的上涌。
非但北翼、西辰、滄月三國的將士,鼻子痠疼了、眼睛溼潤了,就連龍耀精兵亦如是。
“如今要到了,離開家的時候,才理解兒行,千里娘擔憂。
千里的路啊,我還一步沒走,就看見淚水在孃親眼裡,孃親眼裡流,孃親眼裡流……”
沒有紅塵的紛攘喧囂,沒有戰場的殺戮血腥,有的只是遠方白髮娘,對親兒的幽幽愁思,澀澀苦念。
如怨如慕的歌音飛瀉着、如泣如訴的曲調流轉着。
北翼、西辰、滄月三國的將士,牙齒將脣咬出了血絲,手按捂住了一顆錐痛萬分的心。
多年來,龍耀皇朝一直都是敵不犯我、我不犯敵,對於他國惡意挑起的戰事,能避免儘量的避免。
因此,向來無侵犯他國之心,志在守國的龍耀精兵,每隔三個月,都還能回家探親一次。
而,北翼、滄月的士兵,由於皇帝和太子欲攻打他國的勃勃野心,日夜忙着加強操練,兩三年才能獲得回家探親一次的機會。
至於西辰的士兵,因爲心狠手辣的西辰帝司徒傑,非但日夜的嚴格訓練他們,更時不時對他國發動一場戰爭。
他們當中,有些人已經四五年沒回過家了,還有一些人,甚至更是長達七八年都未回過家了。
無法回家探親,便只能將對親人的濃濃思念,深深的埋壓在心底,避免流淚到天明的煎熬。
可如今--
上官凝月的櫻脣間,飛瀉出的如怨如慕歌音,遊走血琵琶細弦的蔥指,緩緩撩拂出的如泣如訴曲調。
卻令北翼、西辰、滄月三國的士兵,那往昔離家返軍營的記憶兒,那深埋在心底的思念兒,無法自控的暴涌了出來。
“替兒再擦擦鞋,爲兒再縫縫扣,兒行千里揪着,孃親的心頭肉。
一會兒忙忙前,一會兒忙忙後,一會兒又把想起的事,塞進兒的兜。
如今要到了,離開家的時候,才理解兒行,千里娘擔憂。
千里的路啊,我還一步沒走,就看見淚水在孃親眼裡,孃親眼裡流,孃親眼裡流……”
一名腦袋低垂的滄月士兵,佈滿蠶繭的右手探入了懷內。
一枚已經褪了色的平安符,被滄月士兵捧在顫抖手心內的一瞬間,滄月士兵的兩行淚兒,若小溪般嘩啦啦的流淌了。
這是兩年前,他探親的假期結束了,必須返回軍營的前一天,雙目失明的白髮老孃,趁着天矇矇亮,他還未起牀的時候…
拄着一根柺杖,步步摔交、磕破額頭的爬上一香火鼎盛的山頂寺廟,向老方丈求來的一枚平安符,一枚替他趨吉逃兇的平安符。
一名腦袋耷拉、滿臉淚痕的北翼士兵,佈滿蠶繭的右手亦探入了懷內。
喉間哽咽的北翼士兵,從懷內掏出了一粗糙的木匣子後,手顫抖的啓開了粗糙木匣子。
木匣子內,裝着六塊發糕兒。
這是三年前,北翼士兵離家返軍營的那一天,北翼士兵的白髮老孃,一邊流着眼淚兒,一邊所做的北翼士兵最愛吃的發糕。
六塊發糕,北翼士兵沒捨得吃一塊。
三年了,原本潔白無暇的糕點,已變成黴點斑斑的漆黑髮糕,可北翼士兵一直沒扔掉這睹物思親的發糕。
更多七八年未回過家的西辰士兵,雙手環抱住了膝蓋,腦袋埋入了胳膊間,讓淚如泉般的狂涌着。
他們思緒飛回了多年前,駝背的白髮老孃,站在一株枝繁葉茂的樹下,雖然眼中含着不捨的淚,可…
爬滿滄桑皺痕的臉,卻努力的擠出微笑,揮手送着自己的漸漸遠去,內心暗祈自己可以早日歸來。
上官凝月撫弦的指停了,如怨如慕的歌音、如泣如訴的曲調,亦隨着上官凝月的指停而止了。
然,太多記憶涌向腦海,太濃思念席捲心頭的北翼、西辰、滄月三國將士,眸中的淚仍舊在落淌着。
血琵琶放入了黃檀木箱內,在無痕公子的驚歎眼神下,上官凝月重新落座在了地面間。
知道上官凝月會撫曲唱詞,卻不知上官凝月撫何曲、唱何詞的無痕公子,一臉震撼表情的語道:“沒想到…你居然還懂得譜曲作詞?”
世間俗曲雖多,但也不乏妙曲。
無痕公子平生三大癖好:一愛乾淨,二愛桃花,三愛收集世間妙曲。
可,上官凝月所奏的這一首妙曲,這一首雖無華麗辭藻堆砌,但直嵌心魂、感徹肺腑的思親妙曲,卻是無痕公子聞所未聞的。
因此,無痕公子確定這一首妙曲,是上官凝月自己譜曲填詞,拿來獨享、未曾問世的一首妙曲。
聽到無痕公子的問話,微聳了聳肩頭的上官凝月,心中悄回道:咳…無痕啊,其實並非我譜的曲、作的詞,是我從二十一世紀帶來的!
不過呢,上官凝月的如櫻紅脣,則是勾勒一抹魅笑弧度的回道:“這個嘛…略懂啦!”
腦袋一歪,無痕公子討賞道:“此等妙曲,若不收集必遺憾終生。我說上官凝月啊,念在我忍痛扮乞丐來此,待這兒的事情結束了,你將曲譜作爲獎賞送我可好?”
嘴角先微抽了一抽,隨即,上官凝月聲音戲謔十足的笑回道:“好吧!看在無痕勞苦功高的份上,應了!”
軒轅焰沒有說話,只是落座在上官凝月身側,胳膊緊圈着上官凝月的纖腰,墨眸愛意綿綿的望着上官凝月。
對於軒轅焰來說,這一首直嵌心魂、感徹肺腑的思親妙曲,遠不及當初他昏迷之時,上官凝月爲了喚醒他,所奏的那一首千紙鶴情曲。
從軒轅焰愛意綿綿的眼神中,感應到軒轅焰內心所想的上官凝月,胳膊亦迴圈住了軒轅焰的暖腰……
時間悄逝,夜風徐徐回漾中。
山丘之頂,五萬名北翼老百姓拉好錦被,睡躺在了暖和的絨毯間,漸漸進入了夢鄉。
盤膝坐地的上官凝月、軒轅焰、無痕公子以及一衆丐幫弟子,雙眸也眯閉上,凝神休憩了起來。
至於龍耀精兵,一半同樣盤膝休憩了起來,另外一半則交頭接耳的輕聊着,以便進行守夜時會打瞌睡。
而山腰和山丘底,北翼、西辰、滄月三國的將士,就這麼耷拉着腦袋,任思親的情緒飄啊飄,飄到了遙遠的方向--家。
燭火滅了,星月歸隱了。
淚眼朦朧、喉嚨哽咽的三國將士,還維持着腦袋耷拉的狀態,捏物的捏物、按心的按心,抱頭的抱頭。
直到--
黑色夜幕徹底的褪去,晨曦的曙光一如往昔綻放,攜裹着清新空氣的晨霧,將萬物披上了一層乳白的薄紗。
一夜難眠,雙眸紅腫的北翼、西辰、滄月三國將士,腦袋仍舊愁澀的耷拉着,呈現着念家思親的魂不守舍狀態兒。
隨着乳白晨霧的散去,伸了一伸懶腰的丐幫弟子,像昨日一樣忙活了起來,令山丘頂飄漾起了裊裊炊煙。
洗完臉的無痕公子,立在了軒轅焰身側。
笑瞅了一眼正柔情似水的,撩撥上官凝月額前幾縷微亂秀髮的軒轅焰,無痕公子歪頭問道:“小傢伙們何時到?”
“算一算時辰,該到了。”
抽離了撩撥上官凝月秀髮的食指,左手將上官凝月的纖腰一攬,右掌柔拍了拍無痕公子的肩頭,軒轅焰薄脣魔冶一勾的笑回道:“走,迎接小傢伙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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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親愛滴們,劉芳的《兒行千里》,如果沒聽過的話,建議一邊聽一邊看哦,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