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首的無痕公子,沾染上了緋紅燭芒的指尖,繞着茶杯口輕輕的轉了個圈後,這才擡頭看向了坐於他對面的上官凝月。
被銀輝籠罩着的一襲紅裙,釋瀉着絲絲的妖冶色澤。玉眸內滲滿了瀲灩的笑,容顏上瀰漫着萬千風情,紅脣間溢出的話語亦是魅柔無比。
可是,從她那高翹二郎腿的不雅之姿,無痕公子卻還是深深的感覺到了,這看似完全無害的絢笑背後,潛涌着的是那濃濃寒氣。
心中輕嘆了一口氣,容顏略顯不自在表情的無痕公子,擡指按揉向了自己微疼太陽穴的同時,薄脣間輕溢道:“我對你們並無惡意。”
“這話你先前已說過,不需要重複。”愈發魅柔的笑音,卻令空氣平添了幾分冷意。話音剛落,鳳眉高高揚起的上官凝月,鬆掉了原本纏抱的胳膊,纖纖蔥指伸探進了衣袖內。
將魔鬼桃林中無痕公子彈射的那張白紙條,從袖筒內迅速的掏取出來後,上官凝月順着光滑的桌面,將白紙條推送到了無痕公子的面前。
銀色月光與緋紅燭火的雙重照耀下,白紙條上的黑字清晰顯示着:上官凝月,手下留情。風雨雷電四位護法攔你去路,乃是受了我的指示。而我讓他們攔你去路,不讓你與軒轅焰匯合,其實並無惡意的,請你相信我。雪影閣主--無痕敬上!
“若是完全不信你,魔鬼桃林內我便不會對那四人手下留情。”倏斂起容顏間豔笑的上官凝月,啓脣緩語道的同時,蔥指觸撫向了已被她擺放於桌上的血琵琶。
昔日的地下宮殿中,若不是無痕公子突然出現,講出了銅人的致命弱點,助她順利消滅了恐怖的銅人,她也沒有那麼容易拿取到血琵琶。
後來的半山腰事件,北翼太子蕭寒和滄月太子夜逸風,率着整整的三十萬大軍持箭截道,無痕公子事先並不知自己早有應付良策,仍然隨她一同前往了半山腰迎戰。
她心中清楚的很,無痕公子明白自己應戰之意堅決,可又擔心自己會遭遇到危險。所以,縱然知曉一旦抵達半山腰,很可能他也會被萬箭穿心,卻仍想盡最大的努力保護自己。
就衝着無痕公子先前爲自己所做的事,收到了求情白紙條的她,才願意去選擇相信白紙條上,無痕公子寫下的並無惡意之言。
可是,既然他對自己並無惡意,又爲何要指示四名屬下進行半道阻攔呢,這實在令她費解難懂啊?
“不過呢,選擇信你是一回事兒。”蔥指抽離開血琵琶的上官凝月,鳳眸眯望向了無痕公子道:“對於你的無惡意阻攔舉止,我覺得…你還是欠我個合理的解釋。”
“月兒說的對!”垂眸,掌心慵懶摩挲了下修長手指的軒轅焰,亦開口笑語道:“無痕公子,我和月兒選擇信你,你也應該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讓我和月兒知道,我們的確沒有信錯人。”
魔鬼桃林之內,毒王和他的殺手屬下們遭遇到了無數黃蜂襲擊,導致死傷過半。可是當他和幻影們抵達之際,卻並無一隻的黃蜂出現。
倘若那些攻擊性極強的黃蜂捲土重來,即便他能夠全身而退,他的幻影屬下們恐怕卻難以抵擋,必定會有傷亡。
後來的鵝卵石桃林內,又遭遇到了機關銀針襲擊的毒王,導致了全軍覆沒。
倘若在他與幻影們抵達鵝卵石桃林前,無痕公子派人撤去了毒王以及殺手屬下們的屍首,令他沒有一眼目睹到遍地的屍首,恐怕他也不會在第一時間內便察覺到,桃林中用來鋪地的五種顏色鵝卵石,居然是潛藏着致命威脅的。
假設無痕公子真的心存着惡意,那麼在自己與幻影們抵達鵝卵石桃林之前,他必定會派人撤去毒王以及殺手屬下們的屍首,令自己和衆幻影們掉以輕心,然後遭遇銀針的密集襲擊,而不是愚蠢的留下遍地橫躺屍首,以便引起自己和衆幻影們的高度警惕。
所以,由以上兩件事情便足以證明,無痕公子對他和衆幻影其實並無殺心的,他只是在想方設法的困住他們,希望他們能夠知難而退。
可是,無痕公子如此做的用意究竟所謂何呢?他來此處,又不是辣手摧毀雪影閣的,他只是來尋覓聖手醫王救母的。照理說,無痕公子根本沒理由阻攔他的,這實在…令他無法想通啊!
“對於你們給予的信任,我感到很開心,真的感到很開心。其實,我至所以試圖阻攔你們進入雪影閣,是不想…”
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將杯中微涼的茶水一飲而盡後,無痕公子墨眸瞅望向了上官凝月和軒轅焰道:“是不想讓你們兩個人,或者說不想讓整個龍耀皇朝陷入到險境中。”
相互對望了一眼的上官凝月與軒轅焰,當即異口同聲的啓脣道:“此話似乎很深奧?能否別折騰我們的腦細胞了,直接的切入主題吧?”
無痕公子的話,令上官凝月和軒轅焰真是越來越摸不着頭腦了,只是尋覓聖手醫王前去救人,這跟整個龍耀皇朝陷入險境有何關聯啊?
“軒轅焰,我知道你此次前來雪影閣,是爲了尋找聖手醫王治療你母妃的怪病。”心中再次的輕嘆了一口氣之後,無痕公子斂去了墨眸中的猶豫之色,薄脣輕啓的道:“不瞞你說,你要尋找的聖手醫王,其實乃是家父。”
聽到了無痕公子的話,俊眉倏然挑起的軒轅焰,揚高的語調中攜裹滿了震驚的道:“我要尋找的聖手醫王,居然是令尊?”
“家父欠恩必還,這是他做人的原則。”從綠色竹椅上站起身來的無痕公子,緩移步伐的走到了一根圓圓的綠竹亭柱邊。
將背輕輕的依靠在了亭柱上後,擡頭仰望高空皎月的無痕公子,啓脣繼續的溢道:“其實一年半前,家父就已經知道你在尋找他的下落了。不過當時正遭逢家母的離世,家父陷入了悲痛欲絕的狀態中。再加上你母妃所得的怪病,即便醫術神通的家父,卻同樣是一籌莫展。”
“根本無法還恩的家父,這纔沒有主動的現身見你。”仰頭望月的無痕公子,雖然依舊在啓脣敘說着,可是那映入進眼簾內的銀色皎月,卻漸漸的轉化成了已逝聖手醫王的模糊影象。
聽到了無痕公子的話,上官凝月的雙掌倏地一下捏握了起來,玉眸內亦綻瀉出一抹擔憂色澤的看向了軒轅焰。不會吧?就連焰一直苦心尋覓的聖手醫王,都無法醫治好焰母妃所得的怪病。
聽到了無痕公子的話,軒轅焰全身的肌肉亦瞬間緊崩了起來。
什麼,就連醫術絕頂的聖手醫王,對母妃所得的怪病都束手無策?若是連聖手醫王都無法治好母妃,那麼這天下…還有何人能夠救治母妃啊?
就在軒轅焰和上官凝月的心,同時陷入了慌亂之際時,仰頭望月的無痕公子斂起了眸中的憂傷之色,薄脣溢道:“直到今夜,家父終於琢磨出了可以醫治你母妃怪病的藥方。”
原本捏握的拳頭雖然是舒展了開來,可上官凝月的玉眸卻是極度不爽的瞪了眼無痕公子,心中更是沒好氣的怒吼道:哇靠!你丫的說話能否別大喘氣兒呢,一口氣的說完難道你會死麼?
倏地一下從竹椅上站起身來的軒轅焰,倒是滿臉激動表情的看向了無痕公子。他沒有聽錯吧,聖手醫王琢磨出了可以醫治母妃怪病的藥方?真是太好了,母妃…你終於有救了!
將後背抽離開綠色亭柱的同時,無痕公子的眸光亦從高空的皎月,轉移到了軒轅焰那溢滿了激動表情的容顏上:“家父已經將能夠醫治你母妃怪病的藥方,交遞到了我的手上。可是同時,家父也將一大難題交給了我。”
皺擰起了眉頭的上官凝月,與微眨了眨俊眸的軒轅焰,立刻異口同聲的道:“將一大難題交給了你,什麼意思?”
“還恩,是家父一直以來的心願。家父交給我的藥方,恐怕是惟一能夠醫治你母妃怪病的辦法,若我將藥方硬拽在手上,便等於親手扼殺了你母妃存活的機會。這對一心想還恩的家父來說,無痕實屬不孝。”
移步朝着軒轅焰面前緩走過去的無痕公子,一邊啓脣的說着,一邊將手指伸入進了衣袖內:“可是你們知道嗎?若想將藥方上所寫的藥材給湊齊全了,卻是一件十分艱難的事情。我不想讓你和上官凝月兩人,爲了湊齊藥方上所寫的藥材,而令自身或者令整個龍耀皇朝陷入險境。所以…”
無痕公子微頓住的話語,被上官凝月給接了過去:“所以,你先前纔會想方設法的困退我們。只要我們放棄尋找聖手醫王的下落,你便可以替自己找個保留藥方的藉口?”
上官凝月的話音剛落,軒轅焰亦迅速的啓脣道:“到底藥方上面所寫的藥材是什麼,竟會令你覺得爲了湊齊全藥材,會讓我和月兒,以至於是整個龍耀皇朝陷入險境?”
“這便是我有心的想留,卻終究沒能夠留住的藥方。至於藥方上面到底寫了什麼藥材,還是由你們自己去看吧!”已將藥方從袖筒內取出來的無痕公子,直接將藥方遞交到了軒轅焰的手上。
看到藥方上所寫的藥材,上官凝月的玉眸立即深眯了起來。
藥方上面所寫的藥材,除了一味藥材之外,其餘的她可是聽都沒有聽過。而她惟一所聽過的那味藥材,居然是…
看到藥方上所寫的藥材,軒轅焰則是整個身體都僵硬住了。
此刻的他終於明白,無痕公子爲何先前會再三的設下障礙,企圖阻攔自己尋找聖手醫王下落的苦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