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那些個妾侍,只要安安分分的呆在她們自己的屋子裡,我是從來都不管的,更別說讓她們過來了。你可曾見到我讓她們請安佈菜了嗎?”方氏問女兒,李容搖了搖頭,她在娘這裡從來就沒遇見過爹爹的妾侍。
“所以這就對了,娘怎麼可能會讓杜姨娘過來呢,就算有事,娘也是讓丫環去傳話,絕不會讓杜姨娘進正屋。”方氏明着是跟女兒說話,實則是向旁邊的將軍解釋。這麼多年了,有些話一直憋着不說不痛快,“那天娘恰巧也病了,一早就開始發熱,娘屋子裡的丫環前前後後都忙着煎藥的煎藥,用冰塊降溫的降溫,哪裡還注意到杜姨娘有沒有來。”
方氏轉過頭,平靜的問李斯,“將軍,你還記不記得那天來的時候,妾身那天是躺在牀上的,屋裡的丫環也是特別多,特別的擁擠,將軍的一個動作,讓妾身的冰塊掉下來了,將軍可還記得?”
李斯羞得無地自容,尷尬道“記......記得”。盛怒中的他看到她臥牀,哪裡還注意到她的異常,只覺得她用了臥牀這個拙劣的手段逼得他的愛妾在外吹風淋雨,氣不打一處來,啪的就是一巴掌。
“娘。”李容抱着方氏痛苦,小時候的她什麼都不懂,只道是爹打了娘,她替娘不值,可是現在已長大成人的她,生病中的娘本來就已經虛弱了,偏偏還要被爹莫名其妙的掌扇,除了心痛還是心痛,當場就哭了出來,止不住的淚流滿面。
李斯也是一臉震驚,這麼說,如果夫人說的都是真的,那他可就是不明青紅皁白打了夫人,夫人白白受委屈了,喃喃道,“那杜姨娘是怎麼回事?”。
方氏溫柔的抹了抹女兒的眼淚,“容兒,都過去了,沒那麼嚴重的。你看娘現在不是還好好的嗎,爲過去的事傷心流淚,不值得的。”李容這才轉泣爲笑,“是,娘”。
“將軍,杜姨娘有說是妾身身邊的那一個丫環攔着不讓她走的嗎?也許妾身可以喚上來問上一問”方氏一開始就提出她的疑問,當時她身邊的丫環都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了,居然還有丫環和杜姨娘有接觸。
如果是之前的李斯,他可能直接回“都那麼久了,就算說過也忘記了”。可是現在他心有愧疚,就特別想做什麼事來彌補自己做錯的事,可是回想了半天,終於確定杜姨娘是含含糊糊的說着丫環,卻沒有具體的指是哪一個丫環。事發在夫人之處,他一開始就認定了是夫人指使她身邊的丫環乾的。
李斯朝方氏搖搖頭,“不知道,當時只是說丫環不讓她離開,但沒說是哪個丫環。”
到這裡,方氏已經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這種苦肉計她在閨中的時候沒少見過,卻也不想再追究下去了,就算真相大白了又怎麼樣,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又不會因了真相大白而有所改變,想到這裡,方氏覺得還是開解女兒最重要,“容兒,這件事我們就到此爲主吧。你還是想一想,杜姨娘現在的日子過得怎麼樣?”
杜姨娘的現狀不怎麼好,李容自然是知道的,“上一次在集市見過她,像五十歲的老嫗,娘,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杜姨娘應該才三十來歲吧。怎麼會變成這樣”?
方氏嘆了口氣,對女兒循循開導,“這就要說到第三件事了。第三次你父親......是因爲司姨娘落了胎,誤以爲是娘下的手。子嗣事關重要,司姨娘怎麼落的胎,娘肯定是要嚴查到底。後來查出是杜姨娘做的,娘就把她連同人證物證送到了你父親那,不由得你父親不信。你父親就把杜姨娘送出府了。出了府的杜姨娘,只有靠勞作爲生,這風吹日曬的,自然也就老態了。”
“娘,難道杜姨娘就不會想別的法子再到別人家做妾嗎?”李容覺得杜姨娘在府裡好吃好住慣了,怎麼可能在出了府之後只甘心靠勞作生活呢。
“在石海鎮,有家底的不多,都聽她害過主家的子嗣,誰還敢要她做妾。後來她出了石海鎮,幾年後回來,回來的時候,就是如今這副老嫗的模樣,也不知道她到底遭遇了什麼。”方氏有些感嘆。
“司姨娘呢?”李容想起好像司姨娘也不在府中了。
“這就問你父親了,有關妾的生活開支都是你父親從自己的私房中出的。娘不管你爹的私事。現在姨娘住的那些偏房,是你父親私房錢擴建的。你看到的那些姨娘和孃的吃住差不多,甚至有些地方比孃的還要好,那也是從你父親的私房出,和府中公帳沒有絲毫干係。”方氏對女兒說。
李容聽了母親的話,頓時就明白了。肯定是爹爹的私房養不起那麼多妾,只得把最喜歡的留下來,不喜歡的就送走。娘說的有些地方比娘好,不就是衣服的料子比孃的名貴麼,孃的品位可比那些姨娘的品位高多了,每次她去偏房,看到姨娘把好好的名貴衣料硬是裁剪成俗氣的風塵味,她就覺得暴殄天物。
方氏一直都在觀察女兒的神情變化,對成爲得寵的妾的念頭也不是那麼的執念了,這才鬆了一口氣,她還真怕女兒鑽進牛角尖出不來。
“容兒,你看看秦姨娘,杜姨娘和司姨娘如今的生活,再看看娘現在的生活,你還覺得娘過得不好嗎?”方氏循循教導,“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容兒,你喜歡王爺沒有錯,可是不要用錯了手段,一旦成爲了王爺的妾,你的命運就不由得你掌握了。”
李容悶悶不樂,她喜歡王爺,要她就此放棄,她不甘心,“娘,我喜歡王爺。”
“如果”,方氏像是下了什麼決心,“攝政王已有正妃,雖然感情不和,但那也是正妃,只要正妃孃家家族不倒,她的位置只要她在世一日,便無人能撼動。容兒,如果你真的喜歡王爺,就只有另走一條路了。”
“什麼路?”李容冒出了希望。
“側妃之路”方氏咬牙切齒的說道,她是真不希望女兒走上這一條路的,雖然地位相比妾侍而言要好上許多,但是依舊要在正妃的手下過活,那日子也是不好過的。可是看着女兒滿心歡喜,她又不想讓女兒如她當初留下滿心的遺憾。罷了,嫁誰不是嫁,能嫁一個自己喜歡的,也是一種福氣吧。
“三宮,正宮,東宮和西宮。正妃是正宮,那麼側妃就是東宮和西宮。女兒,憑你是將軍唯一的嫡女,不僅是側妃,就是正妃位置你也坐得。但攝政王已有正妃,女兒你就只能屈居側妃之位了。”方氏無不帶着些許遺憾,側妃雖然也是妻子,但是以後女兒生活在水深火熱的爭寵當中,她不知道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但凡攝政王要是有一丁點喜歡女兒,那她的盤算也不算是白費心思了。
有她在後從旁策劃着,總比女兒瞎鬧騰的好,方氏心想。
“恩”李容堅定的點點頭,“娘,我以後都聽你的”。
“容兒,以後別亂來了好不好”方氏整了整女兒的髮髻,擔憂的說,“這次可嚇着娘了。”
“知道啦。”李容雖然知道,卻也不耐煩母親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囑。
李斯在一旁,看着眼前親暱的母女倆,心裡滿不是滋味,忽然間覺得自己是個外人,容不進那密切的聯繫。平時沒注意,現在才知道夫人和女兒的感情有多好,比起他對女兒的寵愛,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雖然對夫人不是很親熱,但是他自覺他對女兒也還是不錯的,有求必應。儘管這樣,女兒對他也不見得有多麼親熱的舉動,夫人也是,平時不見夫人,原以爲夫人沒有在乎的人,他是第一次看到夫人對女兒真情流露的樣子,比起當初那拜佛虔誠的目光,更讓他震撼。
如果,如果他對夫人好一點,是不是夫人現在對他也會關心和愛護,而不是像現在讓他有熟悉的陌生人的感覺。他回想起這麼多年,雖然身體上得到了暫時的愉悅,曾經也高興一時過。可是漸漸的,他就覺得心裡少了一塊什麼似的,總覺得不滿足,他越是想要尋找那塊缺失了的感覺,滿以爲找到了,卻又覺得更讓人空虛。
可是今晚看到母女倆旁若無人的親暱,他就覺得自己的心裡像是有什麼地方被觸動了,好像曾經丟失過的什麼東西,漸漸的又回來了。
方氏送走女兒,在門外望着女兒漸行漸遠的背景,才輕輕的嘆了口氣轉身,忽然被眼前高大的身影嚇了一跳,定睛一看,不由得呼出,“將軍”。
她和女兒竟然忘了,她的爹爹,將軍還在屋裡沒有離開,想到自己和女兒說着說着,就忘了將軍的存在,想說什麼也說不出來,也無從解釋,難道說她已經習慣了自己不把將軍當做自己丈夫,而是當做衣食父母嗎。
“今晚我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