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簫絕情所言,普天之下只有兩個人,他始終估不透其武功深淺,其中一個是簫絕夜,另一個便是北宮歡。能得身手卓絕的簫絕情如此讚譽,足見此人的確不俗。
陌上宮雖然處在劍影峰峰頂,與地面的距離高達三千多米,卻並不妨礙其門下弟子多達八萬人左右。單是這八萬人的居所,便構成了一片連綿不斷、一眼望不到頭的宮殿羣,宛如北京的紫禁城,令人眼花繚亂,其規模更比紫禁城猶有過之。
而這陌上宮,其實就是一座真正意義上的紫禁城,因爲在這個獨立的王國之中,歷任宮主就是一個沒有王冠的帝王!
在這高山之巔,所有人都對陌上宮主唯命是從,不敢有絲毫違逆,否則殺無赦!宮主對門下所有弟子均有生殺予奪的大權,而且不需要理由。不過只要其門下弟子忠心耿耿,則宮主不僅不會隨意傷害任何一人,反而會將其當做自己的親人,百般維護。
劍影峰雖然高達三千米,峰頂的氣候卻並不惡劣,一年四季有着明顯的區別。是以陌上宮門下弟子便在此處耕耘播種,紡紗織布,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與大多數普通百姓的生活倒是沒有什麼兩樣。不過每隔一段時間,宮主便會派人將剩餘的產品帶到幾國的市場之中賣掉,再買回一些生活必需品。
自然,在農閒時節,其門下弟子便會將主要精力放在習練武功上,好不斷提升自己的修爲,保護陌上宮。
如今的人似乎都很難說清陌上宮究竟是什麼時候出現在劍影峰頂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它並非從一開始便具備如此驚人的規模,而是經過了歷任宮主的不斷努力,才一點一點地壯大起來,直到傳到現任宮主北宮歡的手中。
剛剛接管陌上宮三年的北宮歡對世人而言,更像一個傳說。因爲他雖然武功深不可測,但卻從不在世人面前現身,即便是其門下弟子,也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自小時候起,他的臉上便總是罩着一個白玉雕成的面具,彷彿被世人看一眼對他都是一種褻瀆一般。不知是不是因爲如此隔絕人世的時間太久,造就了北宮歡令人無法想象的冷。若一定要問他究竟冷漠到怎樣的程度,答案是不知道,因爲他的冷漠無法用語言形容。
除此之外,便什麼都沒有了。
上述種種,都是在往劍影峰頂攀爬的過程中,簫絕情一點一點說給賀蘭飛舞聽的,不過聽到這一句,賀蘭飛舞不由愣了一下:“什麼都沒有了?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對北宮歡的理解一共就這麼多。”簫絕情淡淡地回答,“我只知道他性情冷漠,且從小以面具遮臉,武功深不可測,其餘的一無所知。”
這麼神秘?賀蘭飛舞不由咂舌,思索片刻之後問道:“你總說北宮歡冷漠,那他的冷漠與簡行雲相比……”
“不在一個檔次上。”簫絕情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原本我以爲簡行雲的冷漠已經足以與北宮歡有一拼,但見了他之後我才發覺,傳言到底是不可信的,簡行雲雖然外表冷漠,其實內心很豐富,否則他不會對你…
…”
說至此處,簫絕情突然一頓,賀蘭飛舞也不由一怔,緊跟着轉移了話題:“你也說傳言不可信了,那麼關於北宮歡冷漠的說法,會不會也只是傳言而已?畢竟世人對他知之甚少……”
簫絕情沉默片刻,輕輕搖了搖頭:“很難說,但願吧。”
早已料到山路崎嶇難行,必定無法乘坐馬車。但此處又人跡罕至,無法將馬匹託付給任何人照顧,衆人便乾脆將必需品打包背在身上,然後解了繮繩,放那幾匹馬自行離去了。
高山密林尤其不適合夜間趕路,因此衆人早早便找了一個寬敞的山洞,打算今夜在此休息。就着潺潺的山泉清洗了一路的風塵,衆人燃起了篝火,一邊用隨身攜帶的瓦罐燒水一邊隨意地閒聊着,倒也頗有幾分迴歸田園的詩情畫意。
就在此時,突然聽到一陣樹葉的響動自一旁傳來,風颺立刻開口:“那不是風吹過的聲音……”
“嗯”簫絕情點頭,“有人來了,而且身手不錯,大家各自小心!”
衆人齊齊答應一聲,各自凝神戒備。知道賀蘭飛舞功力較弱,簫絕情自然而然地往她身邊靠了靠,以便保她萬無一失。賀蘭飛舞心中一暖,不自覺地微微笑了笑:放心,我沒有你想象得那麼嬌弱。
來人雖然身手不錯,卻似乎並沒有什麼不軌之心,因爲他並不曾刻意隱藏自己的行跡。伴隨着樹葉的響聲漸漸靠近,一陣疾而不亂的腳步聲也傳入了衆人耳中,跟着便是一個少年充滿欣喜的叫聲:“太好了!此處果然有人!”
當那張充滿稚氣的臉映入眼簾,衆人才知說他是“少年”毫不爲過,因爲他看起來頂多十歲左右,原本潔白的衣衫早已沾滿了灰塵。但這絲毫不影響他與生俱來的俊秀容顏,再長大一些便是個回頭率百分之百的美男子。
不過此時這小小的“美男子”滿臉是汗,似乎已經趕了很遠的路。看到衆人,他居然毫無害怕之意,反而幾步奔到近前,略有些急切地問道:“幾位哥哥姐姐,可有什麼吃的嗎?我餓死了……”
看到這個身手不錯的人居然是個孩子,簫絕情多少有些意外,卻暫時沒有開口。倒是賀蘭飛舞一看便忍不住失笑,點頭說道:“自然有,不過粗糙了些,你若吃得慣,便將就着用一些。”
說完,她拿了個略有些硬的燒餅,並撕下一條雞腿,一併遞到了少年面前。少年很是開心,毫不客氣地伸手接過,立刻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瞧他這迫不及待的樣子,只怕已經餓了好幾頓了。
見來人只是個孩子,而且看他的眼神便知並非什麼奸惡之徒,簫絕情早已放鬆了戒備,目光在他身上微微一轉,接着開口:“陌上宮門下弟子?”
少年十分驚奇,含着雞腿肉模糊不清地問道:“唔……你怎麼……知道?”
簫絕情微一示意:“這裡是劍影峰,陌上宮門下弟子一向身穿白衣,重要的是你手腕上的烙印。”
少年愣了一下,低頭看時才發現袖口處隱隱約約露出了一點花瓣的形狀。不錯,陌上宮門下弟子手腕上都有
一個花朵形的烙印,取“陌上花開”之意。只不過此時天色昏暗,那一點烙印又若隱若現,簫絕情居然還能看得到?
“好銳利的眼神……”少年佩服地看着簫絕情,一邊大嚼特嚼,“對了,你們來劍影峰做什麼?找我們宮主嗎?”
難怪少年如此問,因爲這劍影峰上除了陌上宮,還真就沒有任何人居住。
簫絕情不答,接着反問:“你既是陌上宮門下,你的父母怎會容許你亂跑?你功夫雖不錯,卻到底是個孩子,依我看你是偷跑出來的?”
少年的動作停了停,繼而委屈地癟了癟嘴:“我也不想到處亂跑啊,可我不過是稍稍淘氣了點,爹爹便拿了皮鞭抽我,幸虧娘攔着,我才跑了出來……”
“稍稍?”見這少年雖然滿臉委屈,眼珠子卻一直滴溜溜亂轉,賀蘭飛舞便忍不住失笑,“你所謂的稍稍淘氣了一點是指什麼?說出來,我們幫忙評評理。”
“好!”少年聞言立刻來了勁,指手畫腳地說着,“姐姐,其實根本沒什麼啦,我跟幾個小夥伴去拜祖先嘛,拜祖先自然要敬香燭啦,可是我一不小心,就把祠堂點着了……”
“點着了?”賀蘭飛舞愣了一下,“然後呢?”
“就燒光了唄。”少年憤憤然地說着,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可是有什麼了不起的呀?祠堂裡其實沒多少東西,不就是幾塊牌位嗎?燒了再做便是了,哪裡犯得上動家法?再說了,爹爹若不是隻顧着拿皮鞭抽我而耽誤了救火,或許祠堂根本不會燒得那麼幹淨嘛!姐姐,你說是不是?”
是?是纔有鬼!把好好一座祠堂燒光了,這還叫稍稍淘氣了一點?
賀蘭飛舞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忍不住搖了搖頭:“瞧你這樣子,似乎跑出來很久了?”
“一晝夜了。”少年繼續與手中的燒餅雞腿奮戰,“我不敢回去,怕爹爹抽死我……唔唔……餓死我了……方纔看到這邊有篝火,我便想一定有人,纔過來討點吃的……”
賀蘭飛舞笑了笑:“可我們並不認識,給你東西你就吃啊?你不怕我們是壞人嗎?萬一這食物中有毒……”
“姐姐,你別看我年紀小,眼睛厲害着呢!好人壞人我一眼便看得出來!”少年得意地晃着腦袋,嘴邊粘了一些燒餅的碎屑,越發惹人發笑,“所以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們不是壞人!尤其是你,你真好看!比我親姐姐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而且你又這麼溫柔,姐姐就整天揪我的耳朵,打我的屁股,哼……你若是我親姐姐就好了!”
我若是你親姐姐,一樣揪你的耳朵,打你的屁股。賀蘭飛舞笑了笑,接着說道:“那可未必,你沒聽人說過嗎?越是好看的女人,心腸越毒……”
“話雖如此,不過凡事都有例外,姐姐你就是個例外啦!”少年連連搖頭,“娘總說宮主該娶個媳婦兒了,我看像姐姐你這樣又好看、心腸又好的人才配得上他呢!”
這話題跳轉的也太快了吧?
賀蘭飛舞一愣,簫絕情眸中的溫度卻刷的降至了零點以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