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菲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帳子裡的,她的腦中一直都回蕩着雲寂楓的話,還有凌逸玄那醉醺醺的樣子。
凌逸玄這次來,是受了他的弟弟凌皇的委託,前來和雲寂楓商談兩國合作事項的,凌國和雲國要聯合起來對抗離國了。
可是裴雪菲關注的不是這些,而是凌逸玄,這個乾淨漂亮的男子,就這樣被捲入了塵世的紛爭,她開始懷疑當初自己的建議到底是對是錯的了。
不是說對他不在意嗎,而是爲何當聽到有別的女人進入他的帳內的時候,她的心情就很不好,不對,是非常不好,從來沒有過的鬱結,想起兩人在谷中的點點滴滴,心情不知爲何,愈加難受。
躺在牀上,卻根本就沒有絲毫的睡意,她的腦中滿是凌逸玄,溫柔的凌逸玄,笑着的凌逸玄,深情凝望着她的凌逸玄,猶豫的凌逸玄,醉酒的凌逸玄。
猛地跳起身,裴雪菲來不及穿上外衣,抓過厚厚的披風,就跑了出去,不行,她不能在這裡胡思亂想了,她要去找凌逸玄。
但是……
剛剛跨出帳子,她就停住了腳步,現在的她,要以什麼身份去找他呢?她不知道……
這裡因爲是雲寂楓和王妃的寢帳,沒有職守的侍衛,巡邏的侍衛也不會巡到這裡來,所以很安靜。
裴雪菲索性抱着膝蓋就地坐在了地上,擡頭望着頭頂的點點寒星,整理着自己的思緒。
寒風吹過,帳篷獵獵作響,吹起帳邊女子單薄的衣裙,紛飛的長髮,清冷的月光下,女子靜靜坐着,仿若一尊雕塑,一動也不動。
凌逸玄接近這裡的時候,一眼就見到了正在月下沉思的她,那個他深深愛着的女子,素衣墨發,一月寂寞,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晚上,他假裝醉酒離開,卻沒料到雲寂楓還有這手安排,看着兩個女子衣衫不整地站在他的牀邊,僅有的一點點醉意都被嚇跑了。爲了不讓雲寂楓起疑,他只好用迷藥迷失了那兩個女子的心智,然後悄悄潛了出來,現在那兩人還在他的牀上盡情表演呢。
他之前就想了很久,他決定要去找裴雪菲,將一切誤會解開。
誠然,親人很重要,國家很重要,但是,都沒有她來得重要,那晚因爲誤會,她隻身離谷,他一直都在找她,每天都在爲她擔心,如今終於找到了,這一次,他不會再違背自己的心,他要勇敢告訴她他的心意,就算她不肯接受,至少他努力過了,沒有遺憾。
“小羽,”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一聲帶着顫音的呼喚在耳邊響走,這聲音那麼熟悉,裴雪菲心一驚,猛得張開眼,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凌逸玄,一身白衣,銀絲如瀑,一雙比明月還璀璨的星眸,滿溢着激動,還有犀怯,直直地看着她。
靜靜凝視了他幾秒鐘,知道凌逸玄早已經識破了她,裴雪菲緩緩坐直身子,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淡然道:
“玄王爺深夜來訪,有何貴幹。”
“小羽,叫我逸玄。”
這樣疏離的口氣,徹底擊碎了他的膽怯,腳尖一點,凌逸玄突然點射而去,緊緊握住裴雪菲的雙臂,焦灼地說
“不要用那樣疏離的語氣叫我,我的心,很痛。”
抓起她的手按在胸口,凌逸玄痛苦地說。
掌心下的心跳很急促,很急促,裴雪菲擡眸看着眼前那張絕美的臉,着着那雙滿溢着焦急的痛苦的眼,突然之間,淡淡的喜悅如一圈圈漣漪,在心中緩緩漾開,這一刻,她決定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好,逸玄,坐吧,有什麼話你說。”
輕輕抽回手,裴雪菲靠着帳子坐下,認真傾聽。
發現自已唐突舉動的凌逸玄臉微微一紅,深吸一口氣坐下,開始說了。
“小羽,我知道那天晚上你聽見了我和李叔的對話,所以才悄然離開的對麼?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猶豫,讓你難過了,其實我根本沒有答應皇弟那麼做,也沒有調查你,而我之所以出谷,一方面是爲了找你,另一方面,就是要盡我的力量幫助皇弟。”
“小羽,這段時間,我從沒有放棄找你,可是始終沒有你的消息,我真是急壞了,你知不知道,我剛剛看到你的雙眼,一下子就認出了你,我本想着你既然用這樣的身份在這裡,可能有別的目的,或者你是真心跟在雲寂楓的身邊的,那麼就讓你誤會也好,就讓我默默喜歡你,看着你幸福就好。可是後來,雲寂楓居然塞了兩個女子給我,我知道你一定會誤會的,我不想再看到你冷漠疏離的眼神,原來我根本做不到任憑你誤會,所以我來了,我想要讓你知道,我沒有變心,我依然只愛你,我沒有騙你,小羽,你能原諒我嗎?”
這個男人,真得是緊張壞了,不光說的有些語無倫次,就連身體都在揣微顫抖,鼻尖冒出了細汗,放在膝蓋上的雙拳握得死緊,還是一如既往的可愛,看來出谷的幾個月裡,他除了膽子稍微大了此,還是那麼幹淨清透,純潔得很。
淡淡的笑,從心底騰起,從眉宇間流淌出來,裴雪菲深深凝視着他滿含着緊張;屏氣凝神等待她的回答的俊顏,暖暖的笑容綻開,喜悅在心中翻騰。
原來他沒有打算利用她,是她誤解了他,這個男子自始至終都想着她,這個乾淨絕美如謫仙一般的男手,這個悄悄走進她心裡的男子,她是不是可以信他,試着接受他?
可是……
“逸玄,我原諒你,可是……”
裴雪菲笑了笑,越過他狂喜的臉,眼中滿是徹骨的痛,看着天空中的寒星,緩緩將她曾經遭受過的一切,毫無保留地告訴了他,儘管他救起她的時候已經知道她不是完璧之身,可是她還是想讓他清楚知道這一切,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赤、裸裸地剖開自已心裡的那道深深的傷痕,雖然過了那麼久,但還是很痛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