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血雨腥風,裡面的淮清洛霍然睜開眼。
她記得,不久前的夜晚,也是下雨天,她被迫無奈地看着瑞白蓮去死!
如今,她被迫無奈地看着外面替她浴雨奮戰的瑞之華受傷。
她總有不停的惹事,總在不停的讓別人替她背黑鍋,讓別人替她受傷。
凰子引看出了她的心思,用力按住了她的肩膀,“你不用去!”他的眼中全是篤定與斬釘截鐵。淮清洛眼眶溼潤,滿是晶瑩的液體。
在外面替她擋刀的,是那個曾經追着自己喊老大的兄弟。她沒有救他的妹妹,現在還要讓她眼睜睜地看着他替自己去死!
她掙扎着要站起來,凰子引卻不讓她動,在這四周滿是腥氣騰騰的山洞裡,他逼着她看向自己的眼睛,“你是不是一定要救他!”
“是!”沒有疑惑,沒有猶疑,她就是要救他。
凰子引望着她,那一雙美麗略呈紫色的明眸中突然漾起了一絲笑意。他玉白的手指落在她的脣上,只是輕輕一掠,點在她的脣中間,傳出了一股透心的寒涼。
“洛兒。我其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壞,我也不像你想象的那樣輕浮,我對女人也不是那麼熱衷!”他突然垂着頭,美麗的五官掩映在他那順滑的流蘇間。
淮清洛移開目光,“他是我要罩的人,不是你要罩的人,你不許替我動手!”
凰子引擡頭,修長的手指快速點住了她的穴道。
他走向她,讓她的目光融入自己的眼睛裡,“我從未吻過你,這是第一次,也許——”
脣輕落在她的脣間,他還記得當年那個被倒立掛在城牆上的女子,那個時候她比現在快樂。那個時候,她倒立着問他:“喂,過路的,敢不能將這個人的臉給我取下來!”
他當時挑眉笑,“像你這樣取人面具皮是不對的!要像這樣!”
當初的美好,後來的背叛,他一直在做着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
洛兒,我這輩子最恨自己的便是當初害得你凌遲處死。若然當時不是逼不得已,我未必會犧牲你。但背叛始終是背叛,當我選擇背叛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和我永遠都不可能了!
淮清洛的眼睛漸漸的變成了兔兒眼,她咬着嘴脣不想讓自己哭出來,可是就在凰子引的脣離開她的那瞬間,一行晶瑩的淚不自主的滑下。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卻沒有動,而是笑道,“若然我死了,請你幫助晴雅當上女皇,她會跟我一樣,愛麗勒的子民!”
淮清洛再難扼制住眼眶的淚,直到凰子引的身影漸漸的融入了血泊之中,才讓那一行淚滑落了下來。
這場雨,不知道下了多久。
當她衝開穴道的時候,外面的戰事還沒有結束。她靠在那裡,看着凰子引和瑞之華紛紛各自在兩邊,凰子引的身上已經滿是傷痕,地上淌的也不知是他的血還是天上掉下來的雨。
淮清洛咬牙,從山洞裡悄無聲息的離開,聽着不遠處帶着滴
血的砍殺聲,聽着一聲聲淒厲如狼嚎的痛呼聲。
求你們,再堅持一會兒,再堅持一會兒!
她折斷了山洞旁邊的棘條,反折成弓狀。
拉弓,射箭,每射出一根棘條都運了一分內力。凰子引剛纔給她弄好的傷口早已裂開,她卻猶無所覺,昂起頭,目光凌厲地射向前方,“北凰大軍已至,不想死的就給我馬上滾!”
又是一棘條射出,擊中了一直盤繞在凰子引身邊的士兵。
她這一喚,果然引起了那邊的注意。
淮清洛再擡頭,大聲厲呵:“我,大清帝國的清王明清軒,北凰的二十萬大軍統帥明清軒發誓,若然你們敢再動他們一根汗毛,我會踏平你們麗勒國,讓你們麗勒永遠從這世間消失!”
那一聲極具洞穿七札力度的嘶吼,如一把把鋒銳的刀子狠狠地刺向衆人的耳朵。
那些人原本就已經沒有了戰鬥力,此時聽到淮清洛這般誓言,怔了怔,趕緊退後了幾步,丟下了器械而逃。
凰言文也是一怔,此時淮清洛距離他們的方向很遠,他看不真切對方的容顏,只能依稀看到那是一個個子不高的人兒。
個子不高,但聲音卻如此雄亮,可見得那人的武功絕對不弱。
凰言文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向來知道審時度勢。此時讓他以一敵三勝算不大,當務之急,只能先行離去。
淮清洛的身子已經搖搖欲墜,剛纔那一聲厲吼已經耗盡了她最後的力氣。
她身子一歪,手撫着小腹,嘴裡喃喃:孩子,媽媽終究還是沒有保住你!
凰子引箭步衝過來,伸手替她拭了脈,淮清洛眯着眼,卻依舊能夠感覺到一滴滴溫熱的帶着血腥氣的液體滑到她的臉頰上。
那個紫衣少年,此時已經再沒有了平日裡的風華,臉上多處有傷,紅色溼了他的臉,她竟分不清他哪裡是眼睛,哪裡是鼻子。
他們兩個都比她傷得重,她不需要他的救治。
凰子引卻倔強地按住她的手,快速地替她運功療傷。
瑞之華蒼白的臉就在不遠處,空蕩蕩的右衣袖觸目驚心。
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那個生活在金玉堆裡的公子,如今,竟爲了她,變成了這樣!
她掙扎地坐起來,撕下了身上的衣襟,小心翼翼地替瑞之華包紮他的傷肩。
瑞之華靜靜地看着她,突然眼眶一紅。被那麼多人追殺他沒有哭,被砍了那麼多刀他沒有哭,但是當他看到她雪白的手觸到他的斷臂時,竟然眼眶一紅,滑下淚來。
快速處理好了兩人的傷口,凰子引站起來,轉身去背淮清洛,道,“回城!”
瑞之華一口截斷他的話,“此時回城,只不過是將性命再一次丟給別人!”
但他必須回城,他唯一的親人,唯一的妹妹還在皇宮裡。凰言文殺不了他,肯定會困住她。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妹妹,他不想再失去另一個。
淮清洛掙扎着,只要她的
腿沒有斷,她就絕不會讓別人揹着她前行。
“凰子引,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請你聽我的,如果凰言文殺了晴雅,我以命來抵,但此時你我入城,不僅你死我死之華死,就是晴雅也絕不會活過明天。只要他抓不到你,晴雅就會很安全。”
四周一片死寂,就連風聲雨聲都止了。
凰子引立在死人堆中間,擡頭看着頭頂上那一片片不知是紅色還是白色的雲朵。
他總是沒用地讓自己的親人被困,晴雅,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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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之華來之前曾經派了自己的貼身士兵,但因爲人太多進城不便,他便讓那些士兵在城門前一里處駐守。
三個人艱難地奔到了瑞之華駐守的地方,心終於有了一分鬆懈。瑞之華忙讓人收拾了帳蓬給他們休息。凰子引強烈要求要親自替淮清洛醫治,淮清洛一聽氣得傷口差點兒又繃開,“你給我好好養着,在我沒死之前你不許死!”
瑞之華的手下從看到淮清洛開始到現在都是一臉漠然,他們都認識淮清洛,也都知道淮清洛一直是瑞之華想要手仞的對象。
如今,主子受傷歸來,失去了一條手臂,肯定又是這狡詐的明清軒搞的鬼。
瑞之華哪裡會想到自己的手下竟然會對她有如此深的戒備,他以爲,自己的恨一直是恨在心裡,卻不知所有的人都已經將他的心事窺清。
傷患太多,而且個個都傷得不清,雖然凰子引堅持守在淮清洛身邊,但最後醫治她的還是一個普通的大夫。
“你過來!”瑞之華最貼身的小童朝那大夫招了招手。
那大夫剛慢步走過去,便聽到那小童吩咐:“你,呆會熬夜之時將這包藥給那個人喝!”
他的手指指向了淮清洛。
那大夫一怔,接過藥聞了聞,立馬聞出了砒霜的味道,趕緊搖手說,“使不得使不得,你這可是會置人於死地的藥,我行醫多年,只有替人治病的,從來沒有害死人的!”
“你當真不放!”小童將一把匕首放在了他的肩上,“你要是不放,信不信我剁了你?我告訴你,那是一個奸人,你看到我家主子了沒有?我家主子的手便是被那奸人給砍的!你想想,假如你沒有醫治了他,興許他也會一怒之下將你的手也給砍咯,是你死還是他死,你自己選擇吧!”
那大夫怔了怔,心想淮清洛腹中的胎兒確實不穩,此時雖然還沒有滑胎,但保不定明日就掉了,如果孩子保不住,那她豈不是當真會像剁那人一樣將自己的手砍了?
雖然醫者父母心,但自己的生命安全都保障不了,他去哪裡關心別人,做別人的父母,
那大夫蹙了眉頭,顫顫威威地接過了那包砒霜,邊將砒霜收起來邊說,“老天爺,我這輩子還沒有做過這麼虧心的事啊,你千萬不要找我的麻煩,我也只是迫不得已!”
那小童冷漠地看了一眼淮清洛的那個方向,在心裡暗想:你去死吧,你死了,主子的仇就算報了。小姐的仇也算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