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景看到林清婉眉頭緊蹙的看着那些箱子,明白她心中所想之事,語氣意味深長,“帝君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暗中準備好了這艘船,以備不時之需。”
“不時之需?”林清婉詫異的問道。
“就是在他不得不送你離開的時候!”
司徒景嘆息着關上那一個個被林清婉打開的箱子,“帝后,樹大招風,你鋒芒畢露,又不懂得隱藏,他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所以早就安排好了這一切,能讓你在一夜之間從人世銷聲匿跡,去往天玄大陸的任何一個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林清婉從木箱裡撿起一把傘,臉色微微發白。
這把精美絕倫的油紙傘,是用價值連城的雲霞綃裁成,乃是一年前,她生辰時,白洛辰送給她的生辰禮物。
傘面上的梅花還是白洛辰親手畫上去的,就因爲林清婉說過她最喜歡的就是梅花。
對她而言這把傘並不僅僅只是一把傘那麼簡單,對她而言含義深遠,因爲那是她自小到大過得第一個生日。
白洛辰對她的過去早就瞭如指掌,但這兩年多來卻不曾一語提及此事。
然而在最後的分別裡,他居然也不曾忘記給她帶上這把雨傘。
雖然在過去相伴的兩年時間裡,林清婉就已經知道了他是個細心體貼的人,然而在最後分別的這一剎那,她更是感覺到了那個男人深廣如大海般的內心。
司徒景擡起手,指了指船艙內一道禁閉的門:“不過,帝君不僅僅只是爲你準備了這些東西,他還爲您準備了一些更加重要的東西,就在這個船艙裡面——”
林清婉微微地愕然,下意識的走向那道門,然後輕輕的打開了那扇門,船艙門打開的一瞬間,一雙手從裡面伸了出來,撫上了她的臉。
“孃親?你怎麼會在這裡?”林清婉瞪大眼睛看着船艙內的人,眼神因爲過於震驚而顯得虛無。
“是帝君把我接過來的,說是怕你一個人在雲隱山莊孤單,於是就親自去接我過來陪你!婉兒呀,你怎麼臉色這麼蒼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靈溪看着林清婉一臉的蒼白憔悴,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她。
林清婉站在原地,任由靈溪緊緊地抱着自己,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只有眼角兩道淚水溢出了眼眶,長劃而落。
“嘿嘿,姐姐,小五也來陪姐姐了呢!”一道清脆的聲音從靈溪背後傳了過來,一身淺藍色衣服的小五走了出來,看着林清婉笑着說道。
“師父,還有我,我也來了!”桃夭夭也從那道門裡走了出來。
“你們……你們怎麼都來了?”
二十年。已經二十年了。
從她出生以來到現在,已經整整二十年了,她曾經朝思暮想,心心念唸的希望自己可以有個家,有母親和家人的陪伴。
然而當她期盼已久的這一刻忽然出現在自己眼前時,一切卻顯得如此陌生而遙遠。
自從靈溪“死而復生”的出現在她面前以來,她其實顯少與她有什麼溝通和交流,那時候靈溪身上還中了毒,經常精神恍惚,神志不清。
到了現在,她腦海裡一片混亂,她不清楚正常情況下,當打開了家門,她又該怎樣如少女時代一樣投入母親的懷抱裡撒嬌?
怎樣開口和母親說第一句話?如何與母親相處纔算融洽?
童年時期曾經的記憶都已經被遺忘在了時間的長河裡,她早就已經忘記了如何與母親相處,
她正怔怔地想着,靈溪突然開口說道:“婉兒,你放心,孃親現在回來了,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你孃親我的靈力可是非常強大的。”
靈溪拍了拍胸脯,一臉驕傲的說道,臉上滿滿的全部都是一個母親對自己女兒滿心的寵愛。
林清婉被她的樣子逗樂了,一時間竟放鬆下來,不再侷促和緊張,她笑着說:“婉兒知道孃親靈力強大,以後就仰仗孃親大人保護女兒了。”
“包在孃親身上,”靈溪笑着揉了揉林清婉的頭,又突然哭了起來,“婉兒,都是孃親不好,才讓你從小到大吃盡了苦頭,是孃親對不起你!”
“孃親,都過去了,別再提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了,最主要的是我們母女現在在一起,這就夠了,對了,父親呢?他爲何沒有和孃親一起來?”林清婉替靈溪擦了擦眼淚,開口問道。
“你父親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處理,正好帝君到山莊接我,他也就放下心來,覺得我們母女二人在一起相互有個照應。”
靈溪看着林清婉說道。
“哦!這樣啊!”林清婉怔怔的回答着。
心裡卻越發不安起來,白洛辰素來行事利落灑脫,絕不是這般小心翼翼掩飾的人,此刻他卻如此精心的做好了層層安排,定然是早就深思熟慮的結果,這也就暗示着此事關係重大。
可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他爲何要把最精銳的二十四個金衣衛全數派來?
爲何要連夜將自己送走,倉促的不留任何餘地?
爲何,甚至連她的母親和小五他們,都送到了她的身邊?
即便是爲了讓自己逃脫那些神秘的追殺,也用不着做到如此地步吧?
思及至此,她再也忍不住了,走到司徒景的身邊問道:“白洛辰現在在哪裡?”
“帝君說,從此以後,您就是自由之身,不再是朔月國的帝后了,朔月國帝后林清婉就此消失,您只要做您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就好了,他說他只希望您能開心幸福。”
“什麼?他爲何要這樣說?”林清婉怔在那裡,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怎麼?帝后莫非不開心嗎?”司徒景看着他的表情,追問了一句語氣莫測。
林清婉看着司徒景說不出話來,看着船下茫茫的流水,沉默了片刻,喃喃:“洛辰他爲何會忽然……下這樣的決定?莫非是遇到了什麼大事?”
司徒景不動聲色,淡淡反問:“就算是又如何?不是又能如何?”
“……”林清婉怔了一下,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迎風沉默了片刻,司徒景似乎是下了極大的決心,開口道:“既然帝后如此擔心帝君的安危,大可自行返回去看上一看,到時候便可以知曉一切——又何必在這裡徒然的猜測?”
“返回?”林清婉反問道。
“原來帝后您不肯爲帝君而死。”他低嘆一聲,不再多說半句話,“那麼在下便沒什麼好說的了,願您全家人一路順風。”
“你說的對,我馬上回去。”林清婉呆愣片刻,反應過來,轉身便朝船艙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