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琰立即有了疑問，只是還沒有開口，公主殿下就做了個手勢打斷了她，道：“別問我鬱氏一族的血脈傳承是什麼，到了我這一代，上古時候我們氏族的天賦已經被稀釋得很淡很淡了，更何況因爲我的身世，我也不可能真的知道鬱氏一族的秘密究竟是什麼東西。”
譚琰聞言，有些無奈也有些難過，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並且公主殿下可以繼續說。
公主殿下頓了頓，正好這個時候，蘇溯越倒了一杯水遞過來，她也就很是順手地接過來，輕輕抿了一口，潤了潤喉嚨，道：“我只知道，這種鬱氏一族天賦的體現，對於辰家人來說，並沒有什麼很明顯的好處。”
“我在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就想要去調查一下這其中究竟隱含着什麼不得了的秘密。”公主殿下難得學着蘇溯越的動作，聳了聳肩，道，“你知道的，辰家人一向是無利不早起——我知道他們是武將，但是武將就不能心思不簡單了？”
譚琰對於公主殿下突然的發問表示很無辜，瞪着一雙眼睛，道：“我沒有說什麼呀。”
爲什麼突然這麼怒氣衝衝地問她這個問題，譚琰表示，自己簡直不能更無辜！
公主殿下輕聲嘆息了一聲，緩緩道：“當年，本宮最好的一個姐妹，面對着本宮調查到的部分真相，也是這麼看着本宮的，並且還很是積極的爲辰家人做辯解……”
說到這裡，公主殿下的神情帶上了一絲悲傷：“後來，本宮的姐妹被辰家人利用，來傷害……”
蘇溯越接口道：“當時我並沒有懷疑那個丫頭，因此着了她的道，值得慶幸的是，那個時候我並沒有受到什麼不可挽回的傷害。”
公主殿下說道那個時候，也有些咬牙：“我就知道，辰家的人天生就懂得如何魅惑鬱氏一族的人！”
檀煙說這句話，其實是有點冒險的。
俗語有云，“不破不立”。但誰都不知道，這個“破”之後，隨之而來的，究竟是破罐子破摔，還是真的就發生了令人欣喜的變化。
檀煙敢這麼說，實際上是在打賭，賭的就是林若對於譚琰的在意。
林若被檀煙說得眉頭微皺，看着檀煙的眼神有些陌生，半晌，還是輕嘆一聲，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檀煙面上這才帶出微笑來，看着林若，柔聲道：“你倒是和我說說，你知道了什麼？”
林若有些無奈：“我知道，你和譚琰不一樣……”主次人格相差這麼多，但是可以當成是心理學的最新領域來研究。
不過林若沒有讓這個想法被檀煙看出來，只是平靜道：“我以後，會把你當做是一個真正獨立的人來看待的。”
檀煙抿嘴笑着點了點頭，指了指廚房，裡面還擺着一些林若來不及收拾起來的食材，認真道：“首先，我的飲食習慣和譚琰並不像。我喜歡多次進餐沒有錯，但我更喜歡每次進食少量的食物，這就夠了。”
林若聽着檀煙前面的話，還覺得挺不錯的，但聽到後面，眉頭又開始皺起來了：“進食量太少的話，你會支撐不住的。”
是檀煙自己要了半年的假期進行調整的，這要是調整了半年，結果檀煙的體力和行爲習慣反而不適應部隊了，這可如何是好？
檀煙輕笑了一聲，眼角眉梢帶着滿滿的得意和自信，道：“你就放心好了，我啊，絕對不會讓你丟臉的。”
林若頓時有種很是微妙的感覺。
譚琰從來都沒有這樣放鬆地和他說過話，林若還記得，當他們在軍校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譚琰面上沒有任何表情，看着他的眼神也不復當年的溫柔和調侃。
不可否認，林若對於再一次見到譚琰的時候，對於她的這種表情是有所預感的，畢竟譚琰的性子他了解，冰冷無情說不上，但卻是真的很淡漠。
後來林若和譚琰因爲共同出任務的次數多了，兩人也熟悉了一點，譚琰在見到林若的時候，也會主動笑着和他大招呼了。
雖然達不到當年譚琰保護林若的那種熱情的程度，但林若心想，短短兩年，能夠讓譚琰接受一個作爲陌生人出現的他，林若已經做得很不錯了。
只是現在，檀煙笑的很是溫柔俏皮，這種幾乎是久違了的表情讓林若有些恍惚。
“你……”林若剛想說，“你這樣笑讓我想起了我們高中的時候”，就忽然想起了檀煙剛纔才說過的話，趕緊將這個句子嚥下去，轉而道，“那我做夜宵吧，現在天氣不太冷，放涼了也可以吃的那種夜宵，你要嗎？”
檀煙點了點頭，打算回房練習一下自己此前的舞蹈動作，不忘囑咐道：“你還沒有吃晚飯，自己給自己做一點吧。”
檀煙算是想明白了，林若這個男人吧，屬於服務型的，讓自己的女人給他洗手作羹湯，一次兩次可以，那是情趣，只是這種類型的男人，永遠不會習慣這種情趣。
真正讓他們感覺自然的，是爲自己的女人服務，包括做飯、還有一些貼身服務。
林若得了檀煙的叮囑，笑着應了，轉身重新進了廚房。
只是檀煙沒有發現，林若在廚房待了一會而，並未做任何東西，只打了個電話讓人送夜宵過來，自己轉身，從另一邊的樓梯回了房間。
當檀煙在自己的屋子之中練習上一輩子的動作的時候，林若在自己的房間之中，懷着矛盾的心情，點開了電腦上一個監視器的開關。
下一秒，電腦屏幕上就出現了一間房間，陳設精美而簡單，一張牀被推到角落去安放，桌子椅子什麼的也被推到一邊，中間空出好大的一塊空地來。
這個空地上，譚琰正在做熱身運動。
林若看着檀煙的動作，神情逐漸從疑惑轉向了凝重，看着譚琰以一種他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姿勢翩翩起舞的時候，他終於拿起了手中的電話。
“老師。”林若深吸一口氣，對着電話那頭的老者恭敬道，“我遇到了一個難題。”
檀煙正在全身心放鬆地投入進舞蹈動作裡面，忽然就覺得有哪裡不對，這種感覺就好像是有誰在偷窺她一樣。
檀煙忍不住停下動作，在房間中轉來轉去，甚至搬了條椅子，踩着椅子好好觀察了一陣子的天花板，都沒有找到任何偷窺所用的器材，又是疑惑又是不爽地趴在牀上，將被子卷吧卷吧地，把自己裹成一團。
林若看着電腦屏幕之中做出譚琰習慣性動作的女人，心中不知道爲什麼，有種很是沉重的感覺，那種好像是譚琰消失了、譚琰再也不會回來的感覺又出現了，讓林若有點不知所措。
電話那頭，老者的聲音還在繼續：“你要是實在懷疑，不如就直接問她。按照你的描述，這個女人對你沒有壞心思，不如你退一步，做出坦誠的姿態，相信她也能給你想要的迴應的。”
林若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含混地應了一聲。
聽電話那頭自己的得意弟子這種聲音，搞了一輩子心理學的老者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弟子正處於一種怎麼樣的混亂狀態，輕嘆一聲，更加放緩了聲音，道：“你在執着。”
林若的思緒被拉回來一些，抿了抿嘴，再次開口的時候，聲音有點乾澀
：“我早就對她執着了，老師……”
“你們這羣年輕人啊。”老者笑了兩聲，否定道，“我說的不是你對譚琰執着，而是你對譚琰不是譚琰這件事執着。”
林若不說話了，面朝着電腦屏幕的方向，但視線是完全放空的，沒有焦距，這讓他看起來有了一種平日裡沒有的茫然和脆弱。
老者頓了頓，給了林若一些思考的時間，然後繼續道：“按照你的描述，這種‘譚琰消失了，再也不會回來了’的心情，你曾經感受過一次，但是在那一次過後，你就下意識地把它忘了。爲什麼？你向來不是一個喜歡逃避的人。”
林若張了張嘴巴，最終只能發出一些無意義的氣音，卻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來。
老者輕嘆一聲，語重心長道：“主次人格的出現是有根據的，而譚琰現在的情況，顯然已經超過了這個範圍。我不敢說這個世界有沒有鬼神，但我們做個大膽的假定，若是有呢？”
林若瞪大了眼睛，看着屏幕中一點一點地將自己從被子中巴拉出來的女人，眼中有着自己都無法明白的複雜意味。
老者的聲音還在繼續：“這個世界上若是有鬼神，那麼，譚琰現在的這個變化，是不是就可以理解爲，她裝在軀殼之中的東西，已經成了另外一個模樣？”
林若看着檀煙的眼神突然帶上了些許仇恨。
老者輕笑一聲，道：“你不要恨她。你的性子我最瞭解，堅定、聰敏。但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萬事萬物過猶不及。”
林若有些茫然：“我已經到了過猶不及的階段了嗎？”
老者道：“你剛纔有沒有‘要是讓佔據了譚琰軀殼的東西離開了，譚琰就能回來了’之類的念頭？”
林若沒有絲毫意外自己的老師能夠猜到自己在想什麼，就點了點頭。
實際上，林若剛纔所想的，比老者所說的還要殘酷許多。若老者說的是真的，在林若眼中，檀煙就不是譚琰的第二人格，而是間接害死了譚琰的兇手！
對待傷害了譚琰的人，林若向來不會留情，更何況還是害死了譚琰的兇手？
林若當時心想，若是他能找到對付靈魂的東西，定然是不惜任何代價，也要讓檀煙體會永世不得超生是什麼感覺的。
老者搖了搖頭，聲音帶着遺憾和安撫，透過電磁波傳遞給林若，一點一點安撫下他焦躁和慌亂的心情，道：“你只想到了，譚琰的身體被這個……嗯，檀煙是吧，倒是個好名字，想必人也很溫柔吧？”
林若的表情有些複雜：“很溫柔，但也很強勢。”
強勢地想要取代譚琰在他心中的地位，強勢地不容許他在她身上找尋譚琰的影子。
老者淺笑着點頭：“如果這樣的話，譚琰用了她的身子，向來是不會受太多委屈的。”
林若頓時愣住了：“你是說……譚琰沒有死，只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老者輕笑：“既然檀煙能夠過來，爲什麼譚琰不能過去？林若啊，老師也是臨到年紀這麼大了，才知道，這個世界有着無窮無盡的可能啊。”
林若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他知道，他心中對於檀煙的戾氣，正隨着老者的話，一點一點地減少。
老者又給林若添了一把火，道：“你有沒有想過，你若是在這個世界好好對待檀煙，那麼，你這樣做產生的福報，會不會被這個世界迴應在譚琰的身上呢？”
林若的眼神驟然亮了。
老者又和林若說了會兒話，就掛斷了電話，只留下林若坐在電腦桌前，若有所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