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琰這才緩緩回過神來,只是話語間依舊有些茫然:“你們什麼意思?”
暗對於人類這種磨磨唧唧的說話方式很是不耐煩,不等蘇溯越開口,直接道:“他們的生命力成爲了你生存下去的養料。你活着,他們就要死了,就是這個意思。”
“閉、嘴!”蘇溯越盯着暗,常年身居上位的氣勢陡然爆發出來,竟然也能將天不怕地不怕的暗給震懾住。
暗撇了撇嘴,想反駁兩句,發現自己並沒有什麼立場,也並不想在這個時候、給這個看上去就很不好惹的男人難受,便哼哼兩聲,轉過頭去,不再說什麼。
譚琰這個時候來不及驚奇暗的這種示弱一般的態度,緊緊盯着蘇溯越和公主殿下,發出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你……你們是這個意思嗎?你們用性命換了我的命?”
蘇溯越輕嘆一聲,道:“就算我們不做這個交換,我們的性命也會很快被拿走——在我們第一次進入辰家墓葬羣的時候,我們三人的命運都已經被決定好了。”
辰家墓葬羣真的是一個挺奇怪的地方,它能夠吸收外來生命體的生命力,但卻會在某一個時刻,將收集起來的生命力全都送給某個人。
用暗的說法,就是辰家墓葬羣在找尋一個平衡——仁慈和狠毒之間的平衡。
但是在譚琰看來,這種所謂的平衡,真是相當可笑。
對於被拿走生命力的人來說,辰家墓葬羣再怎麼平衡,獲益者也終究不是自己,更何況他確實是因此丟了能夠掌控自己人生的機會的。
對於獲得這種生命力的人來說,辰家墓葬羣也不過是把他變成了一個負罪者而已,多出來的生命力並沒有發揮更大的作用。
尤其是對於現在的譚琰而言,那些多出來的生命力就像是一個強力的諷刺一樣,讓她難過得不行。
蘇溯越輕笑一聲,擡手揉了揉譚琰的腦袋,道:“我記得民間有這樣一句話——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在這生命力最終確實是到了你的身體裡,不然我們真的是該不安心了。”
譚琰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什麼意思?”
公主殿下柔聲道:“辰家墓葬羣中保留了很多的生命力,不然你以爲那些不斷增長的、循環往復的生命體是怎麼來的?”
譚琰驚愕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說——”
公主殿下輕嘆一聲,眉眼間帶着悲憫的神色,這是譚琰從她面上看到的、最生動的神情了。只是明顯,這種表情並不適合出現在公主殿下面上。
譚琰覺得自己都要心疼死了,卻找不到話來安慰公主殿下。
暗嗤笑一聲,道:“若不是你們這些外面的人前赴後繼地跑進去,辰家墓葬羣也不至於被逼得要自己去尋找這種平衡。”
微微眯起眼睛,暗冷聲道:“你們以爲,這辰家墓葬羣的最後崩潰,和你們沒有一點關係嗎?”
蘇溯越和公主殿下都皺起眉頭來,但看起來卻不像是因爲暗的話感到生氣,而是因爲暗的話裡面有些別的東西,觸動了他們。
譚琰斟酌了一下公主殿下的話,心中一些難以察覺的懷疑終於串成了一條線,眉眼微皺,低聲道:“辰風炎進入辰家墓葬羣……說是爲了整個辰家,其實是爲了辰家墓葬羣之中的生命力?”
要說辰家被詛咒了那麼些年,倚靠印主的幫助,暫時解除了那辰家男子活不過五十歲的詛咒,但若是沒有治本的法子,辰家遲早還是會沒落下去。
所以……辰風炎進入辰家墓葬羣,是一點旖旎的情思都沒有,完完全全交
託了性命,是爲了辰家嗎……
譚琰忽然有種說不出的心累,雖然也不知道那些交託給辰家墓葬羣生命力的生命都去了哪裡,是不是已經在這個世界上消亡了,但是一想到辰風炎就這樣理直氣壯地想要進行生命力的轉換這樣逆天的事情,譚琰就渾身發冷。
如果辰風炎可以這麼冷靜地爲了家族去做傷天害理的事情,是不是說,等到哪一天,辰風炎得了機會,會不擇手段不顧一切地爲辰家報仇?
譚琰在你沒有進入辰家墓葬羣之前的身份,就是蘇溯越唯一的孩子,再加上有之前檀煙的記憶,對於東國有着別樣親近的感情,是絕對不會背棄東國的。
也就是說,如果辰風炎所在的辰家,因爲辰風炎的順利歸來,並且還沒有被鬱竹正厭棄,那個譚琰,有了辰家孫媳婦名頭的譚琰,就很有可能成爲辰家和鬱竹正談判的籌碼。
難道在辰風炎的眼中,如同譚琰這樣有着雙重身份、多方羈絆的人,就成了辰風炎能夠利用上的、最合適的棋子?
公主殿下清楚地看見了譚琰面上的疲倦,輕笑一聲,道:“辰家並沒有被吵架滅族。”
譚琰重新張開眼睛,看着公主殿下,眼中有些迷茫——這件事和她有關係嗎?
公主殿下擡頭,和蘇溯越對視一眼,笑容柔美得能滴出水來:“辰家已經沒了昔日的輝煌,但是辰家多年累積下來的財富,卻並沒有被盡數收走。”
譚琰更加迷茫了,從公主殿下這裡得不到答案,她就乾脆轉向了蘇溯越,道:“父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這孩子。”公主殿下嗔怪地看着譚琰,道,“你若是想知道,直接問孃親不就好了?難道孃親還能不告訴你不成?”
公主殿下你其實是有這個惡趣味的,你自己知道嗎……譚琰深吸一口氣,笑眯眯地看着公主殿下:“孃親,你解釋清楚嘛……”
銷魂的尾音,九曲十八彎,說完譚琰自己都覺得有些惡寒,誰料到公主殿下倒是笑地挺開心:“不愧是我的孩子,就是識時務。”
譚琰嘴角抽了抽,硬着頭皮接受了那“識時務”的稱讚。
暗在一邊撇撇嘴,顯然很不屑於公主殿下的評價。
公主殿下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暗,在暗就要炸毛的時候,適時轉移了視線,道:“鬱竹正確實下令查抄辰家一族,並將辰家的主要掌權者斬首示衆,但是私底下也保留了一份名單,讓人在抄家滅族的時候,將這些人轉移送走。”
頓了頓,公主殿下道:“那份名單,是辰風炎草擬,交由鬱竹正審查,最後批准下來了。最後決定名單的時候,因爲辰風炎已經進入了辰家墓葬羣了,鬱竹正就沒有將名單上的人多做更改,只殺了一些實在罪大惡極的,其餘的人都給辰風炎留了起來。”
譚琰聽得雲裡霧裡,但已經隱約察覺出一點不對勁來了。
公主殿下笑笑,帶着毫不掩飾的驕傲,道:“你是本宮的女兒,自然應該得到天地間最好的供養。他辰風炎即使在抄家滅族,也不忘留下一份老婆本兒的行爲,讓本宮還算滿意。”
這真是……自傲地堪稱倨傲了啊。譚琰神情有些詭異,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接着說下去。
好在公主殿下也沒有要譚琰接口的意思,看了眼蘇溯越,那樣子,像是在催促蘇溯越也說些什麼。
蘇溯越抿了抿嘴,看着譚琰,道:“辰風炎雖說算不上是一世的良人,但不可否認,煙兒你的脾氣性格也並不適合大多數的男子……”
“溯越!”公主殿
下柳眉倒豎,怒道。
蘇溯越趕緊安撫她:“我並不是說煙兒不好,而是這個世上的男子大多孱弱不堪,根本配不上煙兒。相較之下,辰風炎還出衆一些。”
公主殿下的神情這才緩和了不好,輕哼一聲,道:“算你說的有道理。”
喂喂喂……不要把她嫁不出去這種話這麼隨意地說出來啊!她也是有自尊的好嗎!更何況,這個世界上又不是隻有東國一個國家,她譚琰反正還年輕,又沒有束縛羈絆,多走幾個國家、多經歷一些事情,也能彌補身邊沒有一個正常的人類陪伴的遺憾吧?
蘇溯越輕笑一聲,看着譚琰,道:“這個世界上適合你的,可能有很多個,但是最適合你的,恐怕只能有一個。煙兒,既然已經遇上了,就不要錯過。”
譚琰無奈,攤手道:“我不可能再喜歡辰風炎,這和他究竟有多少老婆本兒沒有關係。”
辰風炎的心性太過於堅定、心機太過深沉,譚琰不敢保證,就這樣稀裡糊塗地再次和辰風炎在一起,以她野獸派的行事風格,會不會被辰風炎玩死。
換一種說法,那就是萬一譚琰還沒有歷經千帆就和辰風炎在一起了,那麼譚琰的後半輩子,過的是幸福還是悽慘,決定權可在辰風炎手上,而不在譚琰手上了。
輕嘆一聲,譚琰還想着要勸服蘇溯越和公主殿下,就聽公主殿下輕笑一聲,道:“煙兒,你還不知道你現在的處境吧?”
譚琰在那一瞬間,覺得自己並不是去了一趟辰家墓葬羣又安全回來,而是去了一趟外太空,經過了無數個光年的距離才又回來了——不然誰能解釋一下,爲毛所有人都覺得她已經不瞭解這個世界了!
拼命深呼吸,拼命壓下心中的怒火,譚琰勉強扯起笑容,道:“孃親,我現在什麼處境?”
不就是被暫時強壓在荒漠之中的客棧裡嗎?不就是身邊還帶着一個非人類模擬人類少年形態能力還強的可怕的生物嗎?不就是將來可能要面臨嫁不出去的困境嗎?
譚琰表示,作爲一個二十一世紀軍校精心培養出來的優質軍校生,她不擔心這個!
誰料到,公主殿下道:“那些從斬首之中失蹤的辰家人,帶着辰家世代累積的財富,明目張膽地投奔向了西北。”
譚琰點點頭:“這很正常啊,辰風炎回來了嘛,他們來投奔自己的主子……”
“他們來投奔你。”公主殿下打破了譚琰的幻想,語調有些發冷,“辰風炎當初給鬱竹正的密令,就有提到這一點。當辰家經歷過抄家滅族之後,要倖存的族人,前來找你。”
“找我幹什麼?”譚琰覺得辰風炎的這個命令真是下得莫名梓喵,“我手上有沒有足以和朝廷抗衡的勢力?找我……而且是帶着一堆的寶藏來找我?真的不是陷害我嗎!”
公主殿下點點頭,雖然極力繃着臉,想要做出嚴肅的樣子,但卻掩藏不住眼中的笑意:“辰風炎這樣高調的、赤裸裸地將全副家產都送到你手中,確實對你並不是最好的。”
譚琰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什麼……全副家產送到……我手中?我也並沒有說要啊,自說自話是個很不好的行爲!”
公主殿下輕笑兩聲,正要說什麼,手肘就被蘇溯越拉了拉,頓時明白過來,姿態優雅地起身,道:“這種事情自然需要那個下命令的人親自和你解釋,才比較好。”
譚琰已經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了,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道:“好。”
暗的眉頭皺了起來,看着公主殿下的樣子很是不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