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一把揮開譚琰的手,怒目而視:“你說什麼?”
譚琰愣了一下,重複道:“我說……‘是我不好’。怎麼,不應該這麼說嗎?”
譚琰忽然想到,幻心境由心而生,那是不是說明,這個幻心境之靈和主人的心意其實應該是相通的。
那麼這樣一來,譚琰道歉,就等於是幻心境之靈道歉——而這個娃娃一看就是心高氣傲不可一世慣了的主,這麼“被道歉”,心中肯定更加憋屈惱怒。
想明白這一點,譚琰乾脆也不矜持了,直接伸手把娃娃抱進懷中,摟着他往牀上走去,稍微用力一點壓制住他的反抗,果然就看見那娃娃面上的惱怒之色一點一點褪去了。
譚琰輕笑,果然是個孩子啊。
娃娃剛好擡頭,譚琰的這個表情根本沒來得及收起來,就被他看了個正着,頓時他重新炸毛了:“你在笑什麼?笑我太笨了嗎!你竟然敢笑我?”
“沒有沒有,你放心,絕對沒有。”譚琰有些頭疼,趕緊安撫他,“現在你和我有沒有多大的區別,我笑話你幹什麼?那不就是在笑話我自己嗎?”
娃娃聽譚琰這麼說,歪着腦袋想了想,覺得有道理,就不在生氣,問道:“那你叫我出來幹什麼?”
不等譚琰回答,娃娃趕緊補充上一句:“我先跟你說啊!要不是你實在把我弄煩了,我是絕對不會出來的。你們這些凡人根本沒那個資格見到我們!”
你們?也就是說這個幻心境中果然有兩個幻心境之靈。
譚琰暗暗點頭,笑着問道:“我只是有點好奇,嗯……我想問一下,幻心境中的人物都是在你們形成之後,才誕生的,對嗎?”
娃娃點了點頭,閉着眼睛感受了一會兒譚琰的心思,就笑道:“這個你不用問我。我們說好了,爲了公平起見,和你有關的事情我來設計,和辰風炎有關的事情她來設計。而宋燁修在西北邊關出現的時候,就是爲了辰風炎來的,就算他是你的父親,也不是你能干涉的哦。”
真是……自己的領域被人侵佔了還能這麼得意洋洋,這到底是不是我的幻心境之靈啊?怎麼這麼笨。
譚琰有些無奈,忍不住用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道:“我問你,誰告訴你宋燁修是爲了辰風炎來的?”
娃娃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一巴掌拍開譚琰的手,不過沒用多少力道,嚷嚷道:“你別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宋燁修最早是爲了解決邊關戰事來的,不是爲了辰風炎難不成還是爲了你啊!”
譚琰長嘆一聲:“你第一句說對了。父親確實是爲了解決邊關戰事來的,但是他選用的解決辦法可不是要暗殺辰風炎或者別的什麼,而是爲了從我身上取得——印主。”
娃娃再一次愣住了,顯然譚琰提供的信息和他從同伴那兒得到的有太大的區別,這讓他一時有些消化不過來。
譚琰揉了揉他的腦袋,緩聲道:“我是你的幻心境之主,我怎麼會騙你?只是不小心讓你受了委屈我就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怎麼能繼續看着你被人欺負。”
“她沒有欺負我。”娃娃嘟着嘴巴否定道。
譚琰看他這個樣子就明白了,動作更加溫柔,將娃娃抱在懷中,左手輕輕地拍着他的脊背,就像一個真正的母親一般,暫時不說話。
難怪幻心境之靈不經常出來和人見面,要是一個個都這麼呆萌的話,幻心境能夠把人困一輩子的詭異傳說怎麼傳得出來啊。
沉默了半晌,娃娃忽然拉着譚琰的手,輕聲道:“我知道宋燁修是你的父親,所以我並沒有給他做
太多限制。”
“嗯?”譚琰愣了一下,原來是限制而不是改動嗎?
“嗯,是這樣的。”娃娃穩定了心神,開始讀取譚琰心中所想,這會兒人也精神了,靠在譚琰的懷中,道,“因爲宋燁修畢竟和你也有點關係,所以我還是能給他鬆綁的。”
譚琰覺得有些理解不能了:“鬆……綁?你們到底對我父親做了什麼?”
娃娃有些不好意思,低着頭對手指,就連目光都極力避免和譚琰對上:“當初辰風炎的幻心境之靈說要給自己的主人討回公道,就給宋燁修下了很多的限制,不能對辰風炎動手,不能傷害辰風炎什麼的。”
“臥槽!”難怪辰風炎會在對上宋燁修的時候如此自信而云淡風輕,感情辰風炎這時趁着宋燁修處於人生低谷的時候在對人家下狠手啊!
太不厚道了!太不應該了!太……賤了!
雖然知道幻心境中的宋燁修不是自己的父親,但一想到在這個世界上,宋燁修這樣驕傲而足智多謀的男人竟然還要受到如此不公平的待遇,譚琰就坐不住了。
“走,我們去找宋燁修!要是辰風炎真的敢……”譚琰站起來,把娃娃抱着放在一邊,擡手轉動自己的關節,面色猙獰可怕。
娃娃顯然對於譚琰的這種轉變很欣喜,抓着譚琰的衣角站起來,笑嘻嘻道:“要是你能打贏了辰風炎,就能從這個世界出去了。”
譚琰有些驚喜:“你說真的?”
“嗯。”娃娃用力點頭,下一秒,就聽見了譚琰的心神,只能給人潑冷水,“我是說,你能從這個重疊的世界中出去,但是你還不能離開自家的幻心境哦。”
譚琰嘴角抽了抽,但是想到印主的提示,頓覺下一關的難度值小了很多。
譚琰下定決心之後,就帶着幻心境之靈的娃娃一起出了門。
奇怪的是,門外的守衛的表現就像是完全沒有看見譚琰手中的娃娃一樣,像往日一般和譚琰打了聲招呼,並沒有任何詢問,就將譚琰給放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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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琰本身就是西北軍營中的軍師,要說這些守衛沒有任何詢問也是應該的,但不知道爲什麼,這一次面對這四個守衛,譚琰心中卻有些不安寧。
等到走過一個拐角,那些侍衛看不見她了,譚琰才停下來,低頭問道:“你有沒有察覺這幾個侍衛有什麼不對勁?”
娃娃看了眼譚琰,有些不解:“有什麼不對勁?不都是被辰風炎的幻心境之靈給控制着嗎?”
譚琰愣了一下:“你說他們往日就是被控制的?”
娃娃有些不耐煩:“我不是早就告訴你了,這個幻心境中的任何一件東西,都要受到我們的控制——或者高級一點的,是限制。都一樣嘛,除了你和辰風炎,誰能逃得過呢?”
譚琰咬住下脣,心中各種思緒來回翻騰,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什麼話可以反駁,只能輕嘆一聲,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
娃娃笑着搖動譚琰的手臂,語氣帶着根本不掩飾的興奮:“我們現在就去找辰風炎把!那小子如此囂張跋扈,你一定要好好給他個教訓!”
譚琰哭笑不得:“你到底在興奮什麼啊?現在這個世界你不是還佔據着一半的統治權嗎?你要是想整辰風炎的話,自己就可以動手,而且威力要比我強得多了,不是嗎?”
娃娃被說的低下頭去,支支吾吾半天,才憋紅了臉搖頭:“不……是。”
譚琰有些驚訝,抱着他繼續往前走,嘴裡不忘問道:“爲什麼不是?我和辰風炎的幻心境重疊的話,這個世界就應該是你
們平分統治啊。”
“哎呀說不是就不是了,你問那麼多幹什麼!”娃娃忽然生氣了,拍了下譚琰的手,轉過去頭,不想回答了。
譚琰抿了抿嘴,無奈地聳肩:“好吧好吧,我不問了——現在你要給我指路啊,宋燁修在鳴鳳城的哪裡?”
他們這會兒正要進入鳴鳳城,城門的守衛還是譚琰當年在西北的時候看見的那一羣,因此也還算熟悉。
和守衛打過招呼之後,譚琰進了鳴鳳城,就直奔着鳴鳳城中最出名的酒樓而去。
根據娃娃的說法,現在這個宋燁修是想要利用自己多年來在鳴鳳城中培植的勢力以及照國邊軍的力量,來個裡應外合,一舉,將東國西北軍擊潰。
但是很不幸,宋燁修手下有一個人背叛了他,向辰風炎告密,現在宋燁修被困在鳴鳳城中,是進退不得。
只是在譚琰這樣親身經歷過宋燁修的智謀的人看來,這種說法是完全站不住腳的。
首先,能夠跟着宋燁修來執行任務的人,絕對都是經過了重重考驗、甚至是和宋燁修一起走過生死攸關的險境的人,就算丟了自己的命,他們也絕對不會背叛宋燁修。
第二點,那就是宋燁修想要離開一個地方,哪怕那個地方是銅牆鐵壁是十八層地獄,只要那裡還有一個活人存在,宋燁修就一定能夠抓住機會,安然離開。
別的人或許不知道,但譚琰再清楚不過。
宋燁修身上有一種很奇異的、能夠蠱惑人心的氣質。
這種氣質在洛未身上,譚琰也曾經隱隱感受過一次,但沒有宋燁修這麼妖異,這麼……讓人毛骨悚然。
所以,當宋燁修認真想要說服一個人、或者想要引動一個人內心最陰暗的一面爲自己所用的時候,基本上是沒有人能夠逃過的。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宋燁修的存在,就像是西方傳說中的惡魔一樣,有着引誘凡人將靈魂獻祭的危險魅力。
而鳴鳳城在被摧毀之後,重建也不過是十年的時間,很多先前留下的暗道還有亂七八糟的機關都沒來得及修復,雖然有西北軍的鎮守,但其殺傷力和防禦力還是比較低的。
宋燁修這樣一個驚採絕豔的人,要真能被困在小小的鳴鳳城中,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娃娃聽見了譚琰的心聲,笑了笑,面上也帶上了點自豪,得意洋洋地朝着譚琰邀功:“我剛剛把宋燁修身上的枷鎖解掉了一層。”
譚琰一腳踏進酒樓,這會兒正在打發酒樓小二表示自己一點都沒有要找茬或者用飯的意願,就聽娃娃這麼說,立即就低頭下來,笑容燦爛:“哦?那會是什麼效果?”
娃娃笑而不答,視線轉向樓梯口,那兒出現了一個高挑挺拔的身影,正用一種優雅得近乎犯規的動作,緩緩從樓梯上下來。
逆着光,看不清面容,但是那突然爆發的氣勢和嘴角微微上挑的動人弧度,都足以說明這個人有着睥睨天下的資本。
宋燁修。
譚琰在心底輕嘆了一聲,就知道這個男人一出場就會引起混亂。
果然,即使是幻心境設計的世界,也要講究一定的邏輯思維。
在宋燁修出場的同時,在酒樓中用膳的女眷立即從各個途徑表現出自己各式各樣的花癡面貌。
尖叫者有之,暈倒者有之,丟手絹者有之,甚至招手錶示要請客的也有……
譚琰捂着額頭,三兩步上前,對着宋燁修行了一禮,就要拉着他轉身就走。
宋燁修輕輕釦住譚琰的手腕,笑道:“先不要着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