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腦袋一陣一陣地抽痛,簡直就像是有誰在她背後敲了她好幾個悶棍似的。因爲後頸的不舒服,導致她連眼睛都不想睜開了。
“好難受啊……”譚琰閉着眼睛,一把將印主撈過來,抱在懷中,無力地揉搓它長長的毛。
印主被她弄得緊張無比,一張口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沒沒沒、沒關係的。現在是辰家人有求於你,辰風炎做出那種事,正好是你的籌碼。”
“啊?辰風炎做出那種事?”譚琰愣了愣,這才睜開了眼睛,“辰風炎做了什麼事?”
譚琰直覺,這次讓印主大發脾氣的事情,跟辰家祖祠中那個神秘的暗道沒有任何關係。
印主也跟睜大了眼睛:“你還不知道啊?”
譚琰嘴角抽抽:“你什麼都沒說,我又一直都呆在房間裡,怎麼可能知道啊?”
“一般到了你和辰風炎這個階段,閉着眼睛都能感覺到對方了。你卻沒有一點感覺嗎?”
“等等!你說‘這個階段’?這個階段是指什麼?”
譚琰快速爬起來,卻因爲速度太快,而感到天旋地轉,若不是及時抓住牀沿穩住身體,可能就要無比狼狽地滾下牀去。
印主顯然很是擔心她的狀態,主動拿過一個甜點塞進她的嘴裡:“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我跟你仔細說說吧。”
譚琰將整個小瓷盆抱在懷中,聽印主以天馬行空的方式揣測辰風炎和林兒之間的齷齪,以及用天花亂墜的方式煽動她對辰風炎也做出同樣的報復。
聽到最後,譚琰將小瓷盆中的甜點都吃光了,印主卻還在唾沫橫飛地滔滔不絕。
譚琰只好伸手點了點印主的小鼻頭,笑道:“你希望我和歐陽流霜在一起啊?洛未不會答應的。”
還在沙漠的時候,歐陽流霜雖然一直跟在譚琰身邊,但兩人的關係更像是能夠脊背相托的朋友,而不是情侶。
現在回到京城了,先不說那一紙聖旨,就說譚琰自己的感覺,她對歐陽流霜沒辦法來電,當然也不可能去耽誤人家。
只是感情方面的事情,譚琰沒辦法跟印主解釋清楚,只好這麼擡出洛未。
印主倒是沒有追究下去,而是問道:“那你打算怎麼對辰風炎?還有不到二十天你們就要成親了。我聽說再過一個時辰,辰家的聘禮就要送到宋燁修的農莊去了。”
譚琰聳了聳肩:“這件事父親能處理好。”
印主疑惑:“你並不是真心想要和辰風炎成親的,是不是?”
在印主看來,辰風炎這個人實在是配不上譚琰的。
雖然他身上流着有史以來最純正的辰家祖先的血,對現存的印主是一種致命的吸引,可印主就是無法喜歡他。
這個男人堅強但是不夠堅定,強大卻並不懂得怎麼充分利用自己的力量,被家族限制,現在甚至要爲了那所謂的家族去利用別人的真心。
說白了,在辰風炎的心裡,最重要的那個人永遠只是他自己而已。
他在西北拼殺十年,或許有保家衛國的心理在裡面,但更多的,恐怕是跟辰家的榮耀和自己的勢力擴張有關。
而譚琰這個人,看上去一副精明冷漠鋒利得不近人情的模樣,內裡偏偏柔軟得一塌糊塗。
對於它這個差點就要了譚琰的命的印主,譚琰都能笑眯眯地整天將它帶在身邊,還認它做兒子。
印主雖然面上從來不說,可是心裡卻明鏡一般地透亮。
譚琰不喜歡熱鬧、不喜歡虛情假意、不喜歡有人打擾,但是她同樣不喜歡孤獨。
在譚琰身邊,可以感覺到一種很奇特的氣場,明明她是冷着臉的,明明她的眼神是銳利的,但你
真的要向她求助的時候,她會比任何人都要認真對待這件事。
而一旦有人能夠進入她的心,她更會掏心掏肺地對那個人好。
很不巧,辰風炎就是那個進入了譚琰的心的人。
印主很清楚,若不是譚琰護着,恐怕它會成爲辰家祖先墓葬羣震動的時候,第一波被扔進去試探深淺的生命。
關於這一點,辰風炎沒有告訴譚琰,但不代表印主不知道。
可能是血脈傳承的關係,印主在西北邊境出問題的時候,破天荒做了一個夢。
它看見自己漂浮在一個富麗堂皇的空間,那些作遠古貴族打扮的東國氏族一個一個穿過虛空,走到一個俊美高大的男人面前,然後一點一點地被吸乾了血。
印主想要走近一點看看清楚那男人的模樣,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
它只能站在一個地方,被迫看完了整場吸血的表演。
然後印主逐漸發現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那些被吸血的人,明明看見了前一個人的下場,卻沒有絲毫退縮或者慌亂,而是一個一個,井然有序地上去送死。
印主甚至看見,有些被吸乾了血的人,在倒下的時候,嘴角還帶着微笑。
那種出現在乾枯屍體上的笑,才讓印主感到了絲絲冷意,下面滿地的屍體,讓他的毛都快要豎起來了。
但真正讓它失控的,還是在一切都結束之後,那個吸血的男子擡手,用大拇指輕輕擦過嘴角,將殘留的一絲紅色抹去,擡腳,朝着它走來。
那是存在於遠古的、最強大的印主!
血脈的力量在這一刻無比清晰而且強大地展示出來。
隨着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印主渾身顫抖着想要變成蟲子的模樣跪着叩拜他的慾望越來越強烈。
只是在兩人視線相觸的時候,印主震驚地發現,那個人,有着和辰風炎一模一樣的容顏!
就是這樣一種幾乎難以抑制的驚訝,讓印主驟然從夢中醒過來。
也就是那個時候,印主對辰風炎的敬畏一點一點減少。
只是這種減少實在太微小,若不是譚琰的刺激,印主可能永遠都不會發現,它竟然已經不怕辰風炎了——或者說,不像它想象中的那麼害怕他了。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印主特別關心辰風炎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事,見了什麼人,有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
前面已經說過了,印主幾乎是不睡覺的,所以那個夢就顯得特別詭異。
在印主看來,這個夢幾乎就是個預知和示警,辰風炎這個人,絕對不像是他表面顯示出來的那麼簡單。
只是譚琰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陷入了辰風炎編織的甜蜜陷阱中,印主也知道,要是譚琰沒有徹底對辰風炎死心,它說什麼都沒用。
印主無奈地輕嘆一聲,看着正揉着肚子的譚琰,再次輕嘆一聲。
反正它的血脈和能力都擺在那裡呢,沒理由會保護不了譚琰不是?
只要人還活着,就有無限的可能。
雖然在自家兒子面前,譚琰對於林兒夜會辰風炎的事情,表現得那是毫不在意鎮定自若,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她也在擔心。
倒不是擔心辰風炎和林兒之間有什麼不清不楚,畢竟林兒背叛辰風炎的證據已經那麼明顯,辰風炎那樣驕傲的人,絕對不可能原諒她。
現在譚琰擔心的是,林兒畢竟身份特殊,有沒有可能在辰家和辰風炎之間,起到什麼不爲人知的作用?
譚琰靠在牀上休息了一會兒,就下牀換衣服:“兒子啊,我要去辰風炎的房間一趟,你要不要跟我去?”
印主翻了個白眼,乾脆利落
一翻身,用屁股對着她:“我纔不要去!”
譚琰有些驚奇:“喲,兒子。我發現你忽然之間不怕他了?”
印主將腦袋埋進被子裡,聲音悶悶地傳出來:“不過是血脈的影響,我從來都不怕他。”
“血……脈?”譚琰皺眉,將被子掀開一個角,露出印主圓溜溜的眼睛,問,“你的意思是,辰風炎的返祖現象,不僅僅體現在樣貌上,就連血統都逆轉了嗎?”
印主沒想到自己無意間的抱怨能讓譚琰直接想到這個方面,再想想那個暗道,不禁有些懊惱。
看清印主的眼神,譚琰邊點頭肯定自己的猜測,邊將被子蓋下來,笑道:“好了好了,我不問了。你好好休息吧。”
印主一點一點將露在被子外面的身體縮進黑暗中,然後伸出觸手,將自己的身體緊緊包裹住,確保在外面看不出一點痕跡之後,身子一抖,毛球的形狀開始變化。
不一會兒,長毛貓就在一片光球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樣貌猙獰的白色大肉蟲。
它呆在黑暗中,一動不動,只是身子時不時抖一抖,像是在努力做着什麼。
與此同時,祈天殿中就快要孵化的印主的卵,忽然躁動起來,一個個從牆上脫落下來,在祈天殿中蹦來蹦去。
侍童皺着眉頭看着祈天殿驟然陷入一片混亂,也沒有制止,而是抱臂,站在一個不會輕易被波及的角落,那神情,悠閒自在得就像在看一出好戲。
洛未聽見動靜從樓上走下來,一眼就在亂糟糟的祈天殿底層看見了神情悠然的侍童,輕笑一聲:“人家這麼努力地想要讓它的孩子出世,你卻不幫忙,不好吧。”
侍童擡眼看了他一眼,笑容淺淡。
“切。”洛未輕哼一聲,“你小子越來越無聊了。”
他擡手在半空中畫了個圖案,若仔細看的時候,可以發現那圖案的前半部分和譚琰在辰家祖祠中畫的幾乎是一模一樣。
等他完成這個圖案的時候,空氣中晃晃悠悠地出現了許多漂亮柔和的小光點,被那些印主的卵輕輕一撞,就消失在卵中間。
看樣子是被吸收了。
吸收了光點的卵很快安靜下來,重新回到牆壁上,安安靜靜的,看着和之前沒有差別。
但仔細看,就會發現,卵外面那層包裹着的薄膜——保護小小印主也限制着它們的薄膜——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洛未得意地笑着看着侍童:“接下來,我尊敬的侍童閣下,這些小鬼就麻煩你照顧了。”
侍童輕笑,眼裡有毫不掩飾的敬慕和包容:“是,我的大人。”
洛未像是早就習慣了侍童的眼神和語氣,聳了聳肩,轉身重新上樓去了。
這幾天他幾乎都沒有下樓,也沒怎麼吃東西,就呆在樓上,也不知道在幹什麼。
歐陽流霜纔回來沒幾天就被他派出去做事情了,忙忙碌碌神神秘秘的。
侍童只是稍微瞭解了一下這對師徒在準備什麼,就沒有再幹涉他們。
侍童的存在是確保世俗權力不會對神權造成任何可能的侵害,只要皇權沒有率先發難,在侍童看來,洛未和歐陽流霜做什麼都是可以的。
得到了洛未的幫助,印主這邊的壓力就減輕了許多,它在被子中翻了個身,將白白軟軟的肚皮露出來,攤着手腳休息,不一會兒就累得睡過去。
譚琰一路走到辰風炎的房間外,也沒有敲門,直接就推門進去,甚至還調動不甚熟練的內力,將門閂震斷了。
辰風炎正躺在牀上補眠呢,就聽見自家大門似乎要報廢的聲響,趕緊起來,一打開裡間的門,就看見譚琰面色不豫地站在桌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