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跟着中年人出了金陵銀行的大堂。
對方一出大堂，便和在銀行裡的樣子判若兩人，腳步如飛，胖子差點沒跟上對方。
對方腳下飛快，卻又不時地突然停下，藉助各種不經意的機會轉身觀察，饒是胖子智計百出，也有點窮於應付。
沿着中山南路走了大約兩裡地，男子停下，在“伍記雜貨鋪”旁邊一個報攤翻看着報紙。
胖子見狀也只好假裝看着路邊的廣告張貼欄，煞有介事地看廣告。
這時一輛出租汽車慢慢地駛過，在報攤旁邊輕輕地剎住。
那名男子仍然專心致志的看着報紙……
突然，卻一下拉開了出租車後座的車門，一下鑽了進去。
胖子一見有些急了，這就是自己再厲害兩條腿更追不上四個輪子。
燒汽油和燒骨油可是有本質區別的。
站在街上，張望了不到五秒，胖子又笑了。
因爲他看到了馬長官。
馬長官駕駛着那輛破福特，晃晃悠悠從街口開了過來。
“沒辦法，這廝挺狡猾，我只能在銀行後巷停車，幸好沒耽誤。”
馬長官對胖子說道。
福特車跟着出租汽車，不緊不慢地開着，副駕駛上還有一幅地圖。
馬長官當司機，胖子則當副司機。
不要笑，真的是副司機，好像這個拉力賽的領航員，算是人肉導航吧。
跟車可不能跟太近，要是在後視鏡里老是看到有個車跟着，傻子也明白過來怎麼回事了。
所以最好的還是分段跟蹤法，不過現在情況緊急，也只能從權了。
好在馬長官和胖子都不是菜鳥，有些路段，比如單行道就不需跟太緊，有些道路適當的時候還可以繞一下，殊途同歸嘛。
所以正常情況下，有個副司機跟蹤的時候能事半功倍。
跟着出租車沿着中山南路行駛了一段，轉入了建鄴路。
建鄴路很繁華，車開得不快，大約走了五六百米，李萬海在一家名叫“隆祥”的珠寶店門口下了車。
出租車很快駛離，李萬海駐足張望了片刻，一頭便鑽進了隆祥珠寶店。
馬曉光先下了車，胖子接手把車開到了一邊。
站在隆祥珠寶店對面的雜貨鋪一邊裝作買東西，一邊觀察着珠寶店。
對面珠寶店的生意馬馬虎虎，有幾個人，但是絕對說不上好，李萬海一頭扎進去之後，就沒見人了。
馬曉光買了兩包哈德門，藉口等人，和雜貨鋪老闆聊了起來。
“老闆，生意好伐？”
“唉，將就了，現在的世道過一天算一天，我這鋪子是祖業，也丟不得……”
雜貨鋪老闆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對面那個珠寶店也是一直在這條街？”
“開了不長，但也不短，三年多的樣子吧。”
“我看生意不怎麼樣，乾的過？”
“哪兒知道呢，興許人家有其他來錢的路數。”
從雜貨鋪出來，馬曉光見車停在路邊，卻沒見胖子，抽了支菸等了一會兒，卻見胖子從珠寶店後巷鑽了出來。
“這個珠寶店後巷還有一個宅子，李萬海從後門進去了。那宅子就一個門”胖子悄聲道。
“估計他的落腳處就是這裡，不要驚動他，回去調小陸、小楊他們過來，二十四小時監視，但是不準暴露！”
“馬上就去，你老人家呢？”
胖子答應之後，似乎想起什麼，突然問道。
馬長官一聽，臉上立刻浮現出有些決然而又無奈的表情道：“唉！我還得去中央醫院請安……”
“嘿嘿！那是您老的福氣，別人羨慕不來的！”
“唉，不要送我，我自己坐黃包車過去，忙去吧。”
說罷，兩人便在建鄴路街口分手，各自去忙。
晚上，回到湖北路的一幫人都是一臉疲憊。
客廳裡，小陸和胖子正在一人抱着一大碗大肉面“唏哩呼嚕”地吃的正帶勁。
“兄弟們辛苦，都沒吃飯？”
“你老人家不是說二十四小時監控嘛，那來得及吃飯，小陸還去找了隆祥珠寶店的資料，我們剛被替下來，小楊和小尤接手，明天早上是樑爽他們……”
胖子一邊嚼着麪條，一邊有些含混不清地說道。
“長官，您不來點？”小陸關心地問道。
“不了，你們慢吃。”馬長官點起一支哈德門，幽幽地說道。
“長官說不定是吃兩家飯，撐着了。”
胖子喝完最後一口麪湯，壞笑着說道。
馬長官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卻又沒有否認胖子的話，拿起茶几上的資料袋，翻看起來。
“這裡有隆祥珠寶店登記和上稅的信息，從這些資料顯示，和您瞭解的一樣，這鋪子從開張以來，根本就沒怎麼賺錢。”
小陸放下碗，轉頭對馬長官道。
“那不用說了，多半有問題，老闆查了嗎？”
“方德成，江寧省京口人，京口那邊的資料怕是沒那麼快過來，最快得後天了。”
“不用那麼久了，就盯這二十四小時就行了，白天主要是怕他出狀況，明天我去會會這個李萬海。”
“那麼快？”胖子和小陸異口同聲地問。
“兵貴神速嘛！”馬長官若有所思地答道。
第二天一早，馬長官帶着胖子大搖大擺地來到了臨時監視點，還給楊百林和尤新帶了早餐。
“吃了就趕快撤，回去休息一下，我和胖子來。”
“這……用不着吧，您是長官。”
“執行命令。”
很快，馬長官和胖子就替換了兩名同僚。
抽了兩隻煙，馬曉光收好了菸頭，對胖子說道：“別盯了，我們直接進去，會會李萬海。”
帶着一絲疑惑，胖子跟着馬長官敲響了宅子的門。
敲了良久，沒人應答。
“開門，我們青龍幫的！再不開門，老子直接踹門了！”胖子在往外面扯着嗓子叫道。
“來了……來了……”
裡面傳出一聲有氣無力的應答。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
“二位這是？”
門打開了一條縫，透過門縫看進去，裡面的人正是昨天出現在銀行的李萬海，有些疑惑地看着兩人。
見門已開了，胖子不由分說拱開大門，躥了進去，馬長官跟在後面自然大搖大擺也進去了。
“二位，我這可是肺癆病人，怕傳染！”
“我們不怕，進去說話。”
馬長官毫不以爲意的大踏步走進了宅子的客堂間。
胖子也跟着走了進去，卻沒有像馬長官一樣大馬金刀地坐下，而是到處搜尋了一番。
“李先生，啊不，應該是連副局長，又或者是宗先生，你好啊！”
馬曉光笑着對李萬海說道。
“這位先生，您在說笑吧！”
李萬海一臉懵懂。
“老前輩，不錯，繃得住……但是我還是建議你早點去醫院看看你的內傷，要不，怕任務沒完成，自己先掛了！”
李萬海聞言，臉色未變，眼中卻閃出一道驚懼的目光，一抖手卻從身上變戲法似的摸出一支手槍——柯爾特M1911。
馬曉光見狀卻是臉色平靜如水，站在當下。
“你們哪兒的？”
“呵呵，宗先生，你這不是開玩笑嘛？我不信你不知道，咦，胖子！”馬曉光突然喊了一聲。
李萬海或者說宗端本聞言，突然一愣。
馬曉光一個閃身，出手如電，左手一下抓住了柯爾特M1911的套筒，猛地往後一推，右手卻一下捏住了宗端本的脖子，一下讓他透不過氣來。
宗端本扣動了扳機，卻沒法讓子彈擊發，雙目大睜，像一條被網住的魚。
馬曉光的雙手像兩把鐵鉗，就這麼隔空捏着卻已經讓宗端本動彈不得。
少頃，宗端本便有些翻白眼了，身體也有些發軟，連忙衝着馬曉光連連點頭。
馬曉光見狀，左手略一使力，便奪下了手槍，右手卻已經放開。
宗端本全身一鬆，連忙扶着一把椅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還不時的咳嗽起來。
“抱歉，失禮了，雖然這樣有些勝之不武，但是大家同行，都是特務所以，也沒那麼多破規矩……”
馬曉光又坐了下來，話雖然這麼說，但是語氣裡卻一點沒有道歉的意思。
這時，胖子已經回到了客堂間，衝馬曉光點了點頭說道：“查過了，沒有其他危險，也沒有竊聽的。”
“聊聊吧，宗前輩。”馬曉光淡淡地說道。
宗端本調勻了氣息，緩緩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坐下之後，卻沒有說話，眼神遊離地看了一眼胖子。
“這是最可靠的兄弟，沒什麼不可以說的。”
馬曉光不容置喙地說道。
“特務處馬王爺果然名不虛傳，我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宗端本的語氣恢復了淡然，眼神卻也恢復了平靜。
“前輩帶着一張假臉和別人說話，有點不太禮貌啊！”
馬曉光看了一眼宗端本，戲謔地道。
宗端本聞言，眼神一滯，卻在身上摸出一張手帕，又變戲法似的摸出一個扁平的小酒壺倒出一些烈酒。
宗端本將手帕浸溼在臉上抹了一通，只見臉上立刻窸窸窣窣的掉下一些麪皮狀的物事……
露出一張有些蒼白的臉。
正是已經通報意外失火死亡的第二區分局副局長連宗望！
“前輩是官兒當久了，可能沒料到宋釗身手如此厲害，大意了吧？”馬曉光笑着問道。
“唉，連這點都料到了，果然厲害！”
“咱們就不要互吹了，說說吧，前輩是霓虹國哪個情報機關的？”
馬曉光卻突然臉色一變，沉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