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漫後退,重疊的記憶,在這一刻凝結成水,堆積着,纏繞着,就是不願妥協,流淚不是因爲痛,遇人事多,博誠言在參透生死的同時,同樣預感到了自己的未來,設想一下要是躺在裡面的是他(博康)而不是她(林小姐),站在碑前的是他(博誠言),而不是她(愛着林小姐的女人),博誠言會有多堅強?博誠言握緊拳頭,緊緊摟住博康,這麼做是爲了要溫暖自己快要冰冷的心,還是要把握住現在擁有的幸福?人,一生中總有某一天要別人爲自己高唱一首屬於自己獨有的悲歌(死亡),不管生者的路有多長遠,那首不變的旋律一直在,一直在……
出租車緩慢停下,博誠言付了錢,先下車,站在車門旁,撐起雨傘摟,半彎身的拉博康下車,博康一個摸眼睛的動作,博誠言看了好難受,再看看博康手裡的那束桔花,刺眼得叫博誠言不敢正視,弧度不大的側頭一邊,爲的是不讓博康看見自己早已泛紅的雙眼。只聽見一聲關門聲,出租車開走了,站在博誠言面前的博康,幾分憂鬱的神色。
博誠言手裡的雨傘一移,摟住博康,“走吧。”
“嗯。”博康輕輕的點頭,他們都在假裝堅強,腳步漫漫,伴隨着細雨,走過那用不規則石頭砌成的窄小道路,草是綠的,石碑是白的,天空是朦朧的,藍藍的雨傘,他們衣衫灰暗,誰會更加悲傷?到那顆大樹下,博康面對昔日的好友,放下手裡的那束桔花,同時,博康與博誠言看到了另兩束放在那的桔花,一新,一舊,相稱出來的是那無盡的思念與悲痛。
“看來,有人比我們還早。”博康蹲下來,摸摸石碑。“有誰更忘不了你呢?”冰冷粗糙的手感帶着幾分水漉漉。
“爸……”博誠言知道那個人是誰。“別太傷心。”博誠言收起雨傘,他們站在大樹下,細細的雨穿不過重重枝葉,樹下有一小部分是乾地。
博康小心拿起石碑下一把乾枯的桔花束,“對一個死人念念不忘,又有什麼意思呢?”一滴眼淚滑落面頰,“你是去了,放下了,但你知道不知道,在意你的人怎麼辦?他們活着是爲你寄託,還是爲了正明你存在過?林啊……世上沒有過不了的關卡,沒有永遠值得仇恨的敵人。”博康放下手裡的花束。
仇恨?難道說“爸……”
“我知道,我都知道,洛把一切都告訴我了。”博康不是一個坐在家裡不聽風雲的人。
博誠言沒什麼好說了,“對不起,我隱瞞了你。”沒有說出實情是博誠言的錯。
“沒關係,說不說,都沒關係……人已死,付出的,欠下的,沒有意義了,誠言,能讓我和林呆一會嗎?”
要博誠言走?“這個……”博誠言怎可放心他?
“拜託……”博康聲音顫抖,抓不住重心,搖搖擺擺後是那樣般脆弱。博誠言還是不走,博康無力強求,低頭不看博誠言。
博誠言不想他因爲這樣而不離自己,“就一會。”博誠言無法拒絕博康的請求,緩慢轉身。
“帶上傘。”博康叫住博誠言,拿過雨傘遞給博誠言。
外面下着雨,不大,但人站在雨中久了還是會被打溼的。博誠言接過博康手裡的雨傘,儘量在走的時候不看博康,可又有誰知道,博誠言人是走了,心卻停留了下來,久久不能離開……
博康眼看博誠言的背影越來越遠,博康的眼淚就越流越兇,淹沒了視線,模糊了畫面,再回頭看看林的墓碑,博康有太多的話對她吐露,“林,我不恨你利用我,我真的不恨你,不是我心軟,是我真的不恨你,”博康想不出怎樣去恨一個活得沒有自我空間的人,她的人生觀,她的價值,統統都是建立在他人的安排與籌劃裡,壓迫中,她的反抗遲疑了。“我好心痛你沒有好好的痛惜自己,”博康深呼吸,“有件事我沒跟你說過,我,一開始是想讓你做我的兒媳婦,所以我一直盡力接近你,瞭解你,你的好讓我喜歡,可是……我的計劃趕不上變化,我愛上自己的兒子,而你……愛上我,天啊……”博康低頭靠上墓碑。“我自私的隱藏自己的心意,對不起,現在說你還覺得我是個好人嗎?”博康回憶當年,自己的行爲真的很卑鄙,“你要是不捨得我,也不用着急,”博康低頭,眼淚順着臉好看的弧度滴在石碑下襬放的桔花瓣上,“算算我多活了你20多年,我愛的人跟你同齡,有一天他會替我送終,倒時,你就不寂寞了。呵……想到能再到你,我還挺開心的。”博康生前給不起的感情,希望死後能陪她走一程。
博康淡淡的笑,“我還要謝謝你,你讓我發現,找到喜歡的人不一定要全部擁有,自私是生者的欲/望,死者是不會有感覺的。”現在參透生死,不完吧,博康輕鬆的呼一口氣,“說真的,我跟誠言的距離太遠了,在他身邊,我看似輕鬆,其實,我很有壓力,”間距之大啊,“你說,我們算不算是悲劇?呵……”博康伸出舌頭添脣片抿了一下嘴“是悲劇,我也認了,”愛過,痛過,還有什麼可遺憾的?人的一生就這樣吧,“就是誠言,不知道他舍不捨得。”
“當然不捨得。”博誠言突然出現。
博康被嚇到的一頭撞上墓碑。“哎呀……”
“爸!”博誠言跑過去一把抱住博康,“你不會是想……”我的天。博誠言扶正博康。
“我想什麼啊?”博康捂着額頭,生氣的拍博誠言,“痛死我了。”
“爸,不要啊。”博誠言緊張得渾身顫抖。
博誠言快哭出來的樣子,博康是又好笑又好氣,“你以爲我自殺啊?是你突然吼一聲嚇到我了。”我的頭啊,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