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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之後。
夏念兮站在容氏底樓的正中央,明顯被問懵了。
前臺小姐不厭其煩地又重複了一次自己的問題:“您好,請問找誰?”
“……”夏念兮舔了舔有點乾澀脣瓣,腦子裡再度回放了一下自己剛纔過馬路的過程——
紅燈變綠燈,身後的人走個不停,幾乎是推搡着把她擠過來的。
但是,她也沒有抗拒,直接就走進了這裡。
進來幹什麼?找誰?之前統統沒有考慮。
得不到回答,前臺小姐看向她的眼神就有些怪異了。
這女孩子穿着半舊不新的豆沙綠色大衣,人工纖維合成材料製成,下面是普通的黑色打底裙,再加黑色絲襪配小短靴。
雖然身材姣好清新靚麗,卻並無富貴感。
她考慮着要不要叫保安過來趕人,然後就聽到了一記熟悉的聲音,“夏小姐,你怎麼在這裡?”
夏念兮轉身,總算清醒了一點,“蔣城,是你啊!”
易城:“……”
他深呼吸,告訴自己已經習慣了。如果夏小姐真的能記住他的名字,說不定自己會經歷一場‘飛來橫醋’,到時候連工作都不保。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
記不住,也是好事。
在其他人詫異的目光下,堪稱業界楷模的金牌特助易城依舊保持着非常專業的微笑,親自把夏念兮領進了總裁的專用電梯,“夏小姐,來找總裁?”
“……”夏念兮抿了抿嘴,無聲地看着電梯裡不斷攀升的數字。
易城以爲她不願意說,也很識趣地沒有再問。
兩個人一起用行動表明了什麼叫做沉默是金,又一起走出了電梯。
易城把她安置在了辦公室外面的沙發上,正對橢圓形的透明小型會議室,“總裁正在開會,夏小姐請稍等。”
“……謝謝。”
秘書殷勤地端來咖啡,夏念兮把杯子握在手心裡,盯着會議室裡面看——
容修站在會議桌的主位前,長指輕點桌面,輪廓深邃的側臉找不出半點瑕疵,雖然隔着玻璃,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是從他的神態上能夠感受到那份運籌帷幄的氣勢。
她一時看得有些發呆,也忘了阻止易城進會議室告訴容修自己來了。
只見易城附耳在他身邊說了一兩句話,容修就立刻看過來。
目光沒有逡巡,而是筆直地落過來,準確無誤地找到了坐在沙發上的夏念兮。
他的眸光不着痕跡地柔和了一度。
夏念兮沒想到他會突然看過來,手指無意識地一鬆,咖啡杯掉了下去,咖啡沿着她的絲襪滲到皮膚上,燙得她小臉一白。
會議室的門就這麼被打開了,甚至連一句終止都沒人吩咐下來,大家還沒回過神來,容修已經走了過來,穩穩地把她從沙發上抱起來,“疼不疼?”
“……還好。”
比這個還疼的時候多了去了,這個真的還好。
容修卻聽得眉心一蹙,再看向自己秘書的時候,眼裡多了一分不悅。
秘書嚇得不輕,求救般地看向易城,“易特助,那杯咖啡是85度的標準溫度,我……”
易城趕緊拿了燙傷藥膏送過來,“總裁。”
容修接過藥膏,直接進了辦公室,關上門。
外面秘書室的人還一頭霧水,那些高管們卻已經從辦公室裡出來。
個個都往總裁辦公室瞄。
易城則守在門外,十分盡責:“大家有事的話,晚點或者明天再來報告吧。”
......................
辦公室內。
厚重的木門合上,隔絕了所有人或探究或迷惑的視線。
夏念兮被容修抱到了沙發上,她小聲咕噥,“我真沒事……”
唰——
他輕鬆一拉,絲襪已經被他扯開了,露出雪白纖細的大腿,容修擡頭,“你剛說什麼?”
“……沒什麼。”她咬咬脣,伸手去夠他手裡那管藥膏。
容修卻擡手避開,把藥膏擠出來,抹在了她泛紅的那一塊皮膚上,燙得不算嚴重,但疼是肯定的了。
他看得皺眉,忍不住輕斥,“怎麼這麼容易受傷?!”
夏念兮想捏着抱枕靠在沙發上,一時口快,“誰知道你工作的時候那麼好看,看得走神了,所以就——”
說完之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又趕緊把抱枕捂到自己臉上,真希望沒被他聽見。
可放在大腿上的手指明顯地頓了一下,他擡手,把抱枕從她的臉上扒拉了下來,“這麼好看,所以就多看幾眼。別委屈了你自己。”
話語裡,有明顯的笑意。
夏念兮小臉漲紅,被他這麼一調侃,再拿抱枕遮臉就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了。
乾脆也盯着他,大大方方地看。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時候盯着他這麼久。
發現每次看他,自己心裡都發出這個男人怎麼可以這麼好看的感嘆來……
眉眼深邃,脣瓣薄實,鼻樑高挺,連臉部的線條都非常的完美……也不知道是遺傳了誰……
在容家的時候,也從未見到過他的父母……
她的思緒漸漸飄得有些遠了……
容修被她這樣盯着,也絲毫不見侷促,反而放緩了幫她塗藥的動作,末了,才擡眸重新看她,“怎麼樣?值你那一塊錢的包養費嗎?”
夏念兮被他逗笑,嘴角忍不住悄悄揚了揚,“還行吧。”
“得了便宜還賣乖,”容修輕嗤,把她的腿放下去,“找我有什麼事?”
“……”
夏念兮頓時眼神亂飄,自己走進來之前其實並沒有想好,走進來之後……更加地想不好了。
“也沒什麼事,就是路過,順帶上來看看。”
“來查崗?”容修笑。
“……算是吧。”
“夏念兮。”
“嗯?”
“你撒謊的時候,心虛氣短,眼神亂飄,說話聲音都在顫,這些,有人告訴過你嗎?”
這小丫頭平時沒心沒肺,不涉及到原則的事,謊話一扯一籮筐。
可真正涉及到讓她在乎的事了,她反而不會撒謊了。
容修確定,她現在有事。
而且這事可能還不小。
“……!!!”夏念兮敗下陣來,低着頭,不說話了。
“不說的話,我繼續開會去了。”容修作勢要起身。
“別——”
她趕緊伸手,拉着他的大衣,小手捏着黑色的羊絨大衣,看起來白皙又軟嫩。
容修眼神也柔了一些,“那你說,是什麼事……”
“……”
夏念兮真的不習慣求人。
因爲害怕被拒絕,不想品嚐那種滿懷期待之後的失望。
這段時間唯一求過他一次,就是把電影撤檔的事。
今天這個,是第二件。
依舊還是怕被拒絕。
捏着他的衣襬半晌,最後吞吞吐吐,“那個……我要回去一趟……”
“回哪兒?”
“……夏家。”
說出這兩個字,已經耗盡了她的全部勇氣。
“想讓我陪你去?”
“你怎麼知道?”她瞪大了眼睛。
“……”容修靜靜地看了她兩秒,摸摸她的頭。
到底從小到大失望過多少次,纔會連這樣的事都不敢直接問出口?
她是不是對周圍的人,都不敢有任何的要求?
哪怕再小的事,也不會輕易開口。
夏念兮以爲他的沉默就是拒絕,她垂眸,眼神暗淡了些許。
隨後起身,對他勉強地笑了笑,“打擾了,我先走了。”
“急什麼?”容修起身,把她扣回自己的懷裡,用下巴輕輕地摩挲了一下她的髮絲,“你先跟我去一個地方。然後我再回答你,去不去夏家。”
“去哪兒?”
“去了就知道。”
...................
半小時後。
市中心。
最大的商場突然全部閉館,謝絕任何其他的客人入內。
全部的店員和員工都接到了通知,着裝整齊神色恭敬地站在了各自的專櫃門口。
夏念兮被容修帶進去的時候還有點蒙圈,“來這裡做什麼?”
“賠你一條絲襪。”
容修攬住她的肩膀,淡淡地道。
夏念兮:“……”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腿上已經被撕破的襪子。
臥槽一條絲襪而已,路邊攤兩雙都只要九塊九毛八,他帶她來這裡,是不是太過大費周章了一點?
她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這家商場是容氏旗下的產業?”
“是。”
“……”果然。
她又拉了拉他,“容修,我覺得你這麼做,有點像一個人。”
“誰?”
“古代的那些個昏君。”
容修腳步一頓,低頭看她,黑眸裡帶着一點玩味,“真這麼想?”
“嗯。”
這家商場她雖然很少進來,但是也知道這裡的營業額每天都是以九位數計的,這樣一閉館,哪怕時間很短,也不知道要損失多少。
“既然昏君都做了,那……”容修勾脣,故意拖長了尾音。
“怎麼?”
“那你這個禍水,不想當也得當了,”他一個反手,把她推進了chanel專櫃,“不買點什麼,可對不起昏君和禍水這兩個名號了。”
夏念兮:“……”
實在拗不過他,她也只能進去了。
專櫃導購們都拿着當季的最新款恭候着,等容修一進來,立刻齊齊圍了上去進行各種介紹。
容修卻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她們,指了指自己身邊的夏念兮。
意思非常明確,她纔是今天的主角,買不買,都是她說了算。
導購們立刻恍然大悟,露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不是沒見過來這裡爲了女人一擲千金的男人,只是那些人大多都用金主姿態對待跟着他們的女人。
能不能買,買哪一件,都是男人說了算,而那些隨行的女人,大多都只能看自己金主的臉色辦事,買多了,怕金主不高興,又怕自己買的款式金主不喜歡。
但今天容氏總裁親自光臨,對眼前的這個女孩已經不是僅僅是一擲千金的豪氣,更不是普普通通的寵愛。
而是一種……很深切的尊重了。
她們再看夏念兮,眼裡已經多了很多的尊敬和小心翼翼,一個一個走過去,“小姐,這是剛剛出來的最新款——”
“她姓夏。”
容修淡淡提點到。
“夏小姐——”導購們立刻領悟了過來。
接下來全場幾乎都沒有容修什麼事了,他只是坐在沙發上看她挑選,姿態從容而耐心,到最後他除了剛進來的時候說過一句她姓夏,全程都沒有發言。
夏念兮本來不想買,但她本身就纖瘦苗條,皮膚白皙,再刁鑽的顏色都能駕馭。
最後架不住那些導購的熱情,幾乎每種款式都來了一套最小號。
其中一個導購又挑出了一套衣服,陪着她進了衣帽間。
容修簽字付賬,看到那個瘦瘦小小的導購從衣帽間裡出來,她手裡拎着夏念兮原來的衣服,“總裁,這套衣服需要我們處理了麼?”
這個牌子在國內都屬於三線,這衣服想必應該是不會被需要了。
來這裡的客人幾乎都會選擇丟棄。
誰知容修的回答格外出乎她們的意料:“交給我的助理,讓他找乾洗店洗乾淨,熨好,然後送到我的公寓裡去。”
這是小丫頭的東西,丟了,她會覺得不自在。
“好的,容總。”導購掩住眼底的詫異之色,訓練有素動作熟練地把衣服包好。
容修轉身,就看到了從剛剛試衣間裡出來的小丫頭——
珍珠雙排扣的白色短款上裝,下面是白色的高腰a字裙,配chanel的經典黑絲和白色粗跟扣帶鞋,頭髮軟軟地披在耳邊,耳朵上的兩個小小珍珠色山茶花耳釘和她胸前的鑽石山茶花胸針遙相呼應。
小腿纖細,腰身不盈一握。
因爲試衣服的緣故,她臉頰有些泛紅,整個人像春日枝頭上韶華最盛的那一枝含苞欲放的桃花……
這不是禍水,還能是什麼?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裡面有輝光跳躍。
夏念兮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伸手拉了拉自己的裙子,“不好看嗎?”
“嗯,”容修聲音有些粗,把她拉過來攬在自己懷裡,“醜死了,所以只有我一個人能看!”
夏念兮:“……”
所以到底是好看還是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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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修寫下御華帝景的地址,讓店員們可以把剛買的那些大包小包及時送去公寓。
兩個人之後就出了商場,他開着那輛黑色的越野車到夏家門口,夏念兮捏着手裡的chanel小包包先下了車,站在一旁等他。
二十年前這棟別墅也是本市最有名的富人住宅,爺爺還在的時候,不知道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巴結夏家求富貴。
那時候的夏家和容家,也是並駕齊驅的。
可是現在……
她眨了眨眼睛,眼神平靜地看着油漆斑駁的夏家大門,越發能感覺到那股日益衰敗卻又無力迴天的味道。
做生意,有時候就是做人。
以夏茂青的人品,夏家的衰敗,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想起這裡是爺爺以前努力打拼下來的產業,她的心裡還是會有些難過。
容修把車停好,正準備下車,手機便響了。
是容老爺子打來的。
他接起,壓在了耳邊——
“阿修,我昨晚,又夢到你夏爺爺了,”容耀國的聲音顯得有些蒼老,“他拜託我不要對夏家趕盡殺絕。我雖然不知道夏家是何處得罪了你,但是……你也手下留情吧。”
人老了,就容易念舊。
也怕以後自己到了地下,沒辦法跟老兄弟交代。
容修沉默着,沒有應聲。
容耀國咳嗽了幾聲,聲音沙啞:“你今天下班就去夏家走一趟。我也跟你夏叔叔說好了,你去了,什麼都不必做,什麼都不必說。商場上自然會有人聞到風聲,到時候,夏家的日子好過一點了,也就算了。知道了嗎?”
容修捏緊了手機,又看了一眼站在牆根那邊,等着自己的小丫頭。
...........
夏念兮等了幾分鐘,容修就下車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往夏家大門口走。
門衛差點沒認出她來,“小,小小姐?!”
又看了一眼她身後的男人。
身材挺拔,器宇不凡,氣勢更是迫人……雖然不知道這位是誰,但門衛已經陡然變了臉,“我……我馬上就去通知老爺。”
門衛一溜煙跑了,夏念兮提步正要進去,就被容修握住了手,“不急,還有一位客人沒到。”
“誰?”她往他身後看,沒懂他的意思。
“等等你就知道了。”
“哦。”
夏念兮默默地低下了頭。
雖然她什麼都沒說,但是從她冰涼的手心可以看出來,她很緊張。
更確切地說,應該是害怕。
這裡給她的回憶實在太過慘烈,全身的骨骼都好像又痛了起來,如同被人拆了之後扔進了凍庫,透着鑽入骨髓的寒意,讓人連血液都快要停止流動。
他的手收得更緊了,將她的小手都包裹在自己的大掌裡。
夏念兮因爲他的動作而微微地一顫,或許是因爲他的掌心太過乾燥溫暖,她咬着脣,盯着自己的腳尖。
沒有動,也沒有抽回手。
兩個人靜靜地站了幾秒,直到脣瓣都被她自己咬出了一圈白白的痕跡,夏念兮才鼓起了自己所有的勇氣,對他輕聲道,“容修。”
“嗯?”他低頭看她。
“一會兒進去之後,可不可以拜託你……”夏念兮擡起頭看他,眼圈有些泛紅,聲音顫得不能成句:“拜託你……一直握着我的手,不要鬆開……”
這話,她說得極無底氣,生怕被他拒接。
顫抖的聲調透露了她的緊張。
這句話,說出來真的很難。
可是她害怕。
或許平時遠離夏家的時候,她可以僞裝,可以不去回想。
但是現在,站在夏家的門口,如同站在黑洞洞的深淵入口,她有一種錯覺,好像只要他一放手,她就又會跌落回那深淵裡去,被那些醜陋的人打着親情的旗號碾得血肉模糊,甚至粉身碎骨……
容修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眸色深深地看着她。
一站到這個門口,他就發現了她渾身不對勁。
特別是看着她現在這幅小心翼翼,害怕被拒絕的樣子,讓他的心尖像是被人掐了一把。
酸脹,澀然。
很不舒服。
這個女人,應該活得肆無忌憚,勇往直前。
可是現在,哪怕他還站在她的身邊,哪怕他還牽着她的手,她卻還是如此地惴惴不安。
這些,都拜夏家人所賜。
哪怕她平時僞裝得那麼完美,裝得那麼若無其事,可一到了這裡,她還是會驚惶,會害怕,會不知所措……
薄脣微微拉平,他用指尖在她的掌心裡輕輕地打着圈圈,一時無話,沒有拒絕她,但也沒有放開她。
半晌,他才輕聲道:“那你要抓緊我的手,也不要放開。”
磁濃的聲音更像是一種更恆久的承諾,讓夏念兮低垂的腦袋動了動,受到蠱惑一般慢慢擡起來。
濃密纖長的睫毛下方已經有了一片水汽,溼漉漉的眼圈更加地紅了,“謝謝你,因爲……有你在,他們纔會對我客氣點。”
此時此刻,她知道自己接下來會很安全。
這樣很好,很讓她安心……
指尖輕輕地收緊,在他的掌心裡緊握成拳,爾後才放鬆,抓住了他的一根小指頭,牢牢地握着,沒有鬆手了。
容修莞爾,低頭看着她瓷白的小臉。
陽光晴好,細細密密地落在她的周遭,他能看到她臉頰邊細細的小絨毛,像鮮嫩的水蜜桃般惹人採擷。
眸色更加地深了,他忍不住低頭,用脣瓣湊近她的腮邊——
“嘟嘟——”
身後有汽車的喇叭聲由遠及近而來,打斷了他的動作。
容修拉直了身體,略微有些不悅地把目光向後投去——
易城從車上下來,“總裁,夏小姐。”
夏念兮應聲回頭,然後就看到容修的特助打開了奧迪車後座的車門。
從後面下車的居然是……
她漸漸地瞪大眼睛,吃驚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還沒來得及出聲,身後的腳步聲已經凌亂又急切地傳來——
“大少爺,不知您大駕光臨,真是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聲音諂媚又狗腿,感覺像是貼着容修的鞋底再發出來的。
如果不是因爲對這把聲音異常熟悉,夏念兮絕對不敢相信,這是在自己面前那麼趾高氣昂的人,此刻可以如此地低三下四。
這是她的父親,夏茂青。
一時沒有回身,她直挺挺地站在了原地,臉依舊朝着夏家大門外。
夏茂青卻已經非常主動地湊了上前,小心翼翼,又萬分恭敬地問道,“大少爺,請問這位貴客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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