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回答我這句,而是加重了語氣:“我讓你過來。”
我乾脆沒有說話。
我倆看着對方對峙了半晌,他露出無奈,起身走了過來,挨着我坐下,摟住了我的肩膀。
我把他的手從我的肩膀上拿了下來,問:“有什麼事?”
看他這態度既不像認錯服軟,又像是想討好一下,我想他是有事需要我幫忙。
他猶豫了一下,說:“你還記得我妹妹吧?”
“記得。”
“她有事需要你幫忙。”他的表情有些難以啓齒。
我問:“什麼忙?”
他沒說話。
以我現在的能力,能幫她的並不多,但以他妹妹的身份,需要幫的忙必然不小。所以,儘管他沒說話,我卻很快就想到:“難道是有關我爸爸的?”
“嗯,”顯然這話由我說出來比較符合他的想法,他的表情就像鬆了一口氣:“你也知道,我妹妹和懷信孩子都有了,但還沒結婚。”
“嗯。”
“原因是懷信以前跟盛萌萌在一起,所以……”他簡略地把事情講了一遍,並不算曲折,“現在盛萌萌她爸求到你爸爸那裡,你爸爸一直在刁難費家。”
我不禁感嘆:“你妹妹可真好命。”
他斜睨着我,問:“怎麼說?”
“費叔叔爲了成全他們,竟然把自己家族用這麼短的時間就漂白了,其中的損失真是難以想象。”
他點頭表示贊同:“其實就是連根拔起,他這樣做得罪了費家其他親戚,以前的關係也受到了傷害,所以現在已經無力跟你爸爸周旋,我們又離得太遠,沒有人能夠幫助他們,這纔不得不求到你。”
我說:“所以我才說她幸運。僅僅是爲了跟她在一起,不僅懷信願意付出這種代價,連他的父母也願意。”
他說:“我妹妹也很優秀,是懷信想跟她在一起,付出多一點也是理所應當。”
我沒說話。
他也沉默了半晌,然後問:“那你願意幫忙麼?”
我說:“你還沒說讓我幫什麼忙。”
“我希望你可以跟你爸爸聊聊。”他說:“懷信本來就不愛盛萌萌,何況她這麼無恥,你爸爸這樣護短本就不對。”
我說:“好。”
他顯然有些意外:“這麼痛快?”
“我爸爸本來就希望我回去,我用這個跟他商量一定有用。”我說。
他頗爲意外地看向我,“那孩子怎麼辦?”
我說:“我希望你帶着念念,至於茵茵我再跟我爸爸商量。”
“我是說你肚子裡的。”
我真是完全不理解:“你到現在還覺得我懷孕了?”
他聳肩:“萬一是呢。”
我懶得再辯解這個了,只說:“你真不愧是你妹妹的好哥哥。”
他臉上露出訕訕:“我把病情告訴他並不是因爲想你替我妹妹做這件事。小時候我很任性,令我妹妹被寄養在她親戚家裡很多年,我對她很虧欠。這件事關乎她一生的幸福,否則我也不會來找你。”
我點頭:“我理解。”
顯然他也知道這件事要我去辦實在是很刁難人,我倒是能辦成,可我爸爸肯定會提出要求,且那要求並不難猜。那樣我們就完全不必復婚了。
他又補充:“我想這件事也不算太難,你只需要請他寬限一些時間,如果要錢,費叔叔願意給一個有誠意的價格。”
我說:“好。”
他問:“你不願意麼?”
“不願意,”我並不想遮掩:“不過我去試試吧。”
他反而笑了,說:“我妹妹爲人正直,心地善良,將來你肯定會喜歡她。”
我問:“你不是相親去了?”
“嗯。”他靠到沙發背上,笑了,“不過暫時還沒有合適的,你還有機會。”
我沒說話。
他問:“生氣了?”
“覺得你真幼稚。”
他也沒生氣,只說:“現在家裡還沒人想到你可以幫忙,所以其實也不見得一定要你幫忙。我帶你過去,一則最近天太冷,新加坡暖和,我也常在,帶你去修養身體。二則,見見我妹妹,你肯定會很喜歡她,三則,如有萬一,你可以快些幫忙。”
我說:“我知道了。”
不管怎麼樣,去新加坡終究是件好事,因爲那裡很美,氣候也怡人。一下飛機,撲面而來的溫暖便將我環繞,陽光將我連日不見新鮮空隙的皮膚都照得溫暖極了。
還在飛機上時,繁音便提醒了我,說:“我妹妹對你一無所知,你到時不要驚訝。”
“喔。”
“我也還沒告訴他們關於你的事。”他問:“你想我現在告訴,還是等辦婚禮之後?”
“不用現在告訴。”
他先是沉默,隨後道:“不想做也沒關係,你就當去散心好了。”
費家的房子仍是從來來過得那一棟,從外面看,它的樣子像極了童話裡的城堡,巍峨莊嚴又不失浪漫。
以前來時,這裡高強電網,既華貴又冰冷,凸顯着它主人的冷傲。但這次來時,儘管它依然戒備森嚴,但附近圍着的警車代表着他們的勢力的確已經大不如前。
我們的車在路口被堵住,原因倒是有點可笑,是一大堆娛記正鬧着要靠近,警察則依法忙着攆他們走,場面熙熙攘攘,如同一出可笑的諷刺劇。
我問繁音這是怎麼回事,他說:“他們覺得費家不行了,想挖點關於費叔叔前妻和盛萌萌的料。”一邊吩咐林準易:“安排解決一下。”
林準易應了。繁音又看了我一眼,說:“警察是你爸爸的手筆。”
我記得費叔叔還曾輔導我做功課,在我的記憶裡,他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也很接近我曾經對於我爸爸的幻想,忍不住說:“替我跟費叔叔說聲抱歉。”
他問:“抱什麼歉?他們的今天是自己選的,跟你爸爸完全沒有關係,更跟你沒有。”
雖然繁音的話聽起來不順耳,但他說得並沒有錯。雖然費叔叔現在看起來落魄,但那也只是暫時的,要挪一棵樹尚且不能避免它落幾片葉子。事實上這樣的選擇對他們家的發展只有好處,合法化之後子孫後代可以從政,這比黑幫強了太多。
到費家後,繁音只帶我去見了他妹妹,便稱自己有事走了。他妹妹乳名叫妞妞,但真人與名字相差甚遠,她是個非常漂亮的姑娘,長得像韓叔叔多過韓夫人,但並不柔弱,英氣十足。
她帶我見了家裡的其他人,並找了間客房安置我,然後便忙其他事去了。這倒不是因爲她沒禮貌,而是因爲這宅子裡現在傭人很少,又常常受到警察騷擾,費先生身體又不好,她作爲女主人非常忙碌,且她並不知道我是來幫忙的。
我在這裡呆了幾天,暫時沒什麼事做,不過整天到外面去呼吸新鮮空氣,心情倒是很不做。費家養着許多可愛的小動物,聽說都是費懷信的寵物,從寵物的類型就看得出,費懷信的內心要比繁音溫柔得多。
這天,韓夫人來了,她看上去確實比之前要瘦了不少,氣色也不是很好。一進門先對我道了歉,說:“對不起,你來這麼久,我都沒空過來跟你聊聊。”
我說:“沒關係。”
她笑了,接下來東拉西扯了一些不找邊際的話,甚至誇獎了我的衣服。我當然清楚她的來意,但想想之前她的態度,我便沒有吭聲。
一直到她終於堅持不住了,說:“我想音音之前肯定已經告訴過你了,我女兒這裡有點事,希望你能幫忙。”
我還是沒說話。
她也是把整件事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總結道:“雖然懷信跟盛萌萌訂婚在先,我女兒跟他在語氣確實欠考慮,但如今兩個人都有了孩子,而且懷信從來沒有碰過她,盛萌萌已經用自己的手段報復過了,我想我們這邊還是吃了虧的。如今費家要走,希望你爸爸不要再阻撓,如果可以用錢補償,數目不是問題。”
我說:“我跟我爸爸已經不聯絡了。”
“音音告訴我了,但你爸爸不這麼說。”她說:
“我這些天又跟他見了面,聽得出他的意思,第一是希望你和音音劃清界限,第二是希望你回到他身邊去。音音最近幾個月一直在相親,雖然我不知道他爲什麼還要軟禁你,但既然他這樣,那我可以做主讓你們分開。第二個就要看你自己的想法了。”
我說:“相親不是你們替他安排的嗎?”
“我沒有安排。”她說:“你可能不知道,前不久我剛從醫院出來,何況我女兒被欺負成這樣,你也是有女兒的人,大概能體諒這種心情。我現在根本顧不上反對你們。”
我問:“這麼說,如果我和繁音復婚,您沒有意見囉?”
她明顯並不願意,臉上露出糾結,但她很快便做出了決定:“如果音音自己願意,我絕不會提出相反意見。”
我見她牽強,說:“我怕您到時反悔。”
復婚與否尚待考慮,但我希望先掃清這些障礙,免得到時我們還是決定復婚卻又受到這些人的阻撓。我知道韓夫人的態度直接決定了繁老頭的態度,她可以只表達一個不願意的態度,繁老頭就會像槍一樣直接做出行動,而我說服她的機會本就千載難逢。
她又糾結了一下說:“我確實不希望你們復婚,但我看出來了,你是想用這件事將我一軍。那我答應就是。”
我說:“那您會反悔麼?”
“不會。”她說:“但前提是音音願意,你也知道,他不是個能夠輕易被我們影響的人。”
我說:“那您安排吧。”
她露出訝異:“你同意了?”
我說:“對,我同意了。希望您遵守諾言。”
她問:“這麼說,你和音音計劃要復婚?那他爲什麼還在相親?你要拿什麼說服你爸爸?”
我說:“我想辦法就是了。至於復婚……抱歉,我不想跟您聊這個。”
她便點頭說:“那好,希望你能成功。”想了想,又說:“另外,希望你不要和我女兒聊這些,她對你一無所知,更不清楚你和音音之間的事,我們誰都沒有告訴她。”
我點頭,心想她不過是個陌生人,我確實沒有必要聊。但還是好奇,便問:“你們爲什麼不告訴她?”
“因爲我女兒是個非常理想化的人,立志做個慈善家,而且……”她有點糾結地說:
“她是個女權主義者。”
我沒吭聲。
“她和音音之間的關係還算不錯,但那是因爲她對他了解不多,”她說:“如果瞭解到這些,他們兄妹之間肯定會生出許多罅隙。”
“原來如此。”我說:“我知道了。”
“抱歉。”她又說了一遍:“我女兒想法比較簡單,我也不希望她知道黑暗就離她自己這麼近。”
我說:“你女兒真幸福。”
她笑着了,說:“我生她時,如果不是她爸爸努力,她差點就沒了命,這都是因爲我最初不謹慎,沾染上了繁盛。後來也沒有保護好她,讓她被費懷信盯上,又吃了這麼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