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日子依舊過得不緊不慢,我找出之前扔到一邊的相關工作來看,很快就不再去想繁音的事。
週六這天,我考慮再三,決定給珊珊打個電話,她依舊態度冷淡,待我說明想去看我爸爸的意圖後,她說:“爸爸說他不想見你。”
“不是都已經弄清事實了麼?”
“雖然表面上是孟簡聰跟別人有染,”珊珊說:“但那不過是不想讓你丟臉的權宜之計而已,婚終究還是因爲你出軌纔沒有結成的。”
我問:“孟簡聰回來了?”
“沒有,但他有聯絡爸爸,道歉說他愛的另有其人,婚禮那天早上忽然想通,決定跟愛的人在一起。”珊珊說:“兩家都被晾在那裡,顏面盡失,彼此本來很好的關係也被破壞。孟家不好對蘇家交代,蘇家也惱火孟家查你,但即便這樣,最終還是孟家理虧更多,這幾天已經來人見爸爸道歉。不管兩家如何解決,那天的直接導火索都是因爲那個叫晴嵐的女人。孟簡聰就算年輕氣盛,也不會連這麼簡單的後果也想不到,即便情難自禁,如果真的如他所說愛那個女人,就肯定不會讓她處在這樣的風口浪尖裡。”
我問:“你可以把他現在的聯絡方式給我嗎?”
“並不是不可以,而是我也不知道,他的聯絡方式在爸爸手裡。”她不耐煩了,問:“你還有事麼?我不能在外面呆太久。”
“我想去看看爸爸,不知道他恢復得好不好。“
“我剛剛就說了,他不想見你。”她說:“每次提起你,爸爸的心情都糟糕得不行,手術雖然很順利,但他最近一直不開心,你就不要讓他煩惱了。”
我說:“雖然你這樣說也沒錯,但我擔心你在騙我,現在不准我去,之後又說我連爸爸的病也不去探。”
她的語氣更爲不悅:“你這樣說未免太過分了,你以爲我是什麼人!”
“我不覺得過分,”我說:“反正你不是一個對我有善意的人。”
“不管你怎麼想,請你不要總是打擾爸爸,他把股份和職位全都給你的意思是他想要退休了,你應該儘量自己處理,”她說:“而不是不停地讓一個絕症患者動怒。”
“你應該慶幸我去打擾了他,”我說:“否則你現在已經爛在墳墓裡了。”
她問:“請問你還有事嗎?”
“沒什麼事了。”我說:“剛剛的對話我有錄音。”
“你還真夠謹慎。”
“不怕別人,但擔心爸爸誤會,”我說:“等他願意見我時,請告訴我,我想去看看他。”
“即便他想見,我也會勸他不要叫你來。”她說:“每次見過你,他必然要被氣得至少當天吃不下飯。”
我說:“好吧。”
“你還有其他事麼?”
“沒有了。”我說:“你先忙吧,謝謝。”
她掛了電話。
我望着手裡的電話,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我不理解,每次都是他訓我、罵我,甚至連我那個三十年前就躺在墳墓裡的媽媽也要被牽連,他自己幹嘛還動這麼大怒?
既然不能去看他,我也就不強求了,其實就算我去了,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話來顯得自己關心他,可能會真的就像珊珊說得,又會惹他生氣吧。
於是週六就這樣揮霍掉了,週日一早,我正吃早餐,念念的電話又打來了。我看到她的號碼就觸頭,心想肯定是知道了我跟繁音爭執的事,又要來訓我。
不過接起來後,她的語氣倒挺好的,只是聲音有些含糊,像是哭過:“媽媽,我爸爸好像病了。”
“怎麼了?”
“我早晨給他打電話,他講話都有氣無力的,雖然他說他沒事,可我還是覺得他像是病了。”她難過地問:“媽媽,你可不可以幫我去看看他?”
“我去看他?”我問:“他在哪裡啊?”
“他去看你了呀。”她抽泣着說:“後來又說不是去看你,我也沒有聽懂他的意思。”
我說:“那你知道他住在哪嗎?”
“知道的。”她說:“媽媽你一定要幫我去看看他嘛……我爸爸身體不好的,最近還總是喝酒。”
最近怎麼人人都在對我強調繁音身體不好?
我問:“他怎麼開始喝酒了?”
“可能是情緒低落吧,”她說:“你先幫我去看看他嘛,我爸爸要是生病了,都沒有人來照顧他。”
“我會派人去的。”
“你親自去嘛!”她提出了要求。
我不想與她糾纏,說:“我不方便照顧病人,我隨時都會猝死。”
她不吭聲了。
“我派人去看看,會給你回電話。”我說:“別哭了,也彆着急了。”
她“哦”了一聲,接下來便說了結束語。
之後我派人按照念念發來的地址去找繁音,竟然離我家不遠。
大約吃完早餐後,派去的人便聯絡我,說:“小姐,管小姐也在。”
“她?”
“對,而且她進去了。”他說:“繁先生的人不准我們進去。”
“你沒說是我派去的嗎?”
“說了,他們也說認得,但他家大小姐剛打過電話,說只准管小姐進去,除非您來。”他肯定也覺得這太奇葩了,語氣有些無奈。
我又打給念念,她一接起來便說:“媽媽?有我爸爸的消息了嗎?”那語氣竟然特別像繁老頭。
“你爲什麼叫管初夏去?忘了她想跟你爸爸生寶寶的事了?”我真是生氣。
“因爲你說你不來呀。”她說:“她至少很關心我爸爸呀。”
“我什麼時候說我不去?我的人都派去了。”
她不吭聲了。
我想了想,問:“必須得我自己去嗎?”
“還得快點,她都進房間了,”她小聲說:“不曉得我爸爸會不會失身噢。”
“你就不能學一點正經的詞嗎?”這又是誰教的啊!
“字典裡面的詞都很正經呀。”她說:“我爸爸那天說他這次來一定會把你帶回來跟我們在一起的,現在看樣子你是不是跟他吵架了呀?”
“不要問了。”我說:“你真麻煩。”
“那你到底要不要去看看我爸爸嗎?”
“不要,讓他失身吧。”我說:“然後管初夏就跟他結婚,給你生個小弟弟,你爺爺就把你爸爸的錢全都給小弟弟。你放心吧,你妹妹將來會接濟你的。”
“媽媽……”她發出矯情的怒吼。
我掛了電話。
這個管初夏給我的感覺真是越來越不好了,萬一她這次利用念念任性的機會給繁音下個藥,如果她真的懷孕了,繁老頭就算是跟我鬥到底也會保住的。所以想來想去,我還是決定出發。
所幸不遠,就在我家後面的小別墅區,也不知繁音幾時買的,看花園竟然還挺別緻,顯然精心打理過。
大門緊閉,門口停着幾臺車,有我家人的,也有送管初夏來的。我的車一到門口,大門立刻就開了。
我便把車開進去,這待遇令我舒心不少:至少管初夏沒有開車進去。
別墅門口等着個人,竟然是林準易,他看起來比從前成熟了不少,褪去青澀的臉更加得棱角分明,身材也不像十八歲時那樣單薄瘦削,而是多了成年男性的魁梧,看上去十分可靠。在非常討厭他的我眼中,這也是個極少見的美男子,單輪外形要比星星的前任強了許多,如果他正常追求,星星可能已經愛上他吧?
我還有空想這些,主要是因爲林準易的表情很輕鬆,甚至掛着一點看熱鬧的意思,由此可見繁音沒有生命危險。而他沒攔着我,而是引我進去,也證明管初夏跟繁音在房裡沒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林準易直接引着我進了臥室,敲門得了應允後進去。這也是個小套間,外間是沙發,管初夏正坐在沙發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絲綢茶服上衣,墨色的盤扣和衣襬上的深色刺繡映照着她膚白如雪,寬大的款式也將令她看上去纖細而嬌美。
我發覺她總是喜歡這樣打扮,看上去清麗動人,要知道她父親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看上去比繁老頭要更像黑幫,她母親也喜好雍容豔麗。而她這身打扮讓我很有好感,我不是說她這個人——受蘇家人影響,我衣櫃中最多的就是唐裝、茶服和旗袍。
繁音坐在正面的三人沙發上,看距離跟她確實沒什麼。他在沙發上靠着,臉色確實不太好,手上戴着個冰袋,看樣子還發了燒。
林準易直接領着我到繁音身邊坐下,繁音順勢就伸手抓住了我的手。
我連忙抽手,那邊管初夏的聲音透着尷尬:“蘇姐姐,您好。”
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手抽出來,手指都被他攥疼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隨後對管初夏說:“我女兒拜託我來看他,辛苦管小姐了,他身體不方便,今天不見客,請您回去吧。”
管初夏也不說話,只是用她那雙如水的眸子看着繁音。
繁音靠在沙發上,半眯着眼睛,臉色灰白,也不看我,也不理她,又摩挲着握住了我的手。
我還想抽出來,但他已經拉到嘴邊,一口就咬了下去。
其實沒有很痛,但我畢竟沒有心理準備,不由叫了一聲,繼而惱怒道:“你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