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書房找羅嫚,裡面卻已經沒人。連忙去打阿昌的手機,他接起來,待我把事情一說,立刻就冷下聲音:“蘇小姐,怎麼處理她是家族內部的事。哪裡都有規矩。”
“我就想問問,你們會不會把她弄殘疾什麼的?”
“那也不歸你管。”阿昌說:“不要再問了,你能活到哪天都是未知數。善良過度就是愚蠢。”
他說完便掛了電話。
我感覺這話的意思就是不會輕罰羅嫚,心裡又開始不安。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繁音一直都沒有回來。給阿昌打過那通電話後,總機就不肯再給我接外線。我也不能出門,等於被軟禁。
林叔依然讓我做打掃,我的任務是四個房間。想想有點悲哀,我一個學飛行的,前程就算不說大好,有本事上天也好歹能算件光榮的事,卻淪落到給別人當清潔工。
可能是因爲我的身體已經被繁音折磨得不如以前好?畢竟幾個月都沒有鍛鍊,身體的確日漸消瘦,小腹上的贅肉卻越發嚴重。我也常常累得要命,總是犯困。
這天收工後我的腰都是酸的,小腹也有點脹似得,是經期快到了?
說起經期……
我幾個月沒來了?
我連忙到管家房裡找林叔,跟他說:“我想出去。”
“你暫時還不能出去。”林叔說話一向很中聽:“這是爲你的安全着想。”
“我懷孕了。”我說:“我得去醫院檢查。”
林叔愣住,半晌問:“多久了!”
“可能已經三個月了。”
“怎麼不早說呢!”林叔急了:“我還讓你幹了這麼多重活!”
“我也是剛剛纔想到,最近腦子太亂了,都沒注意關注這個。”我說:“當然也不排除生病的可能性,要到醫院檢查才知道。”
他立刻拿起電話,一邊說:“我這就通知繁先生。”
“別。”我連忙按住他的手。
“這必須要讓繁先生知道。”林叔說:“何況禁足是他的命令。”
“如果他讓我流產怎麼辦?”我覺得羅嫚的話不像是在騙我,我也不會是特殊的那個。
“怎麼會呢?”林叔突然正色起來:“是繁先生的嗎?”
“是。”
“那就放心吧。”他重新笑起來:“這可是喜事。我先告訴繁先生,再告訴老先生,老先生一直希望繁先生多要幾個孩子,你不要害怕。”
林叔把我攆回房間裡了,但很快就打過來,說已經安排好了,現在就到醫院去檢查。
去的當然是黑醫院,沒想到那地方居然有婦產科。是爲了方便處理繁音那些未出世的孩子?
做人做到這種份上,他還有哪點比得過畜生?
我記不清經期,但記得最近一次做是春節之前跟小甜甜時候,也的確沒有做措施。從那次之前的經期算起,已經三個月了。醫生給我做了超聲波檢查,上面顯示着一個金色的小娃娃,四肢已經發育出來,小眼睛小鼻子也都有,它特別小,特別精緻,一動不動的樣子很像故事裡描繪的人蔘果。
醫生問:“需要把性別告訴繁先生嗎?”
“他想知道再告訴他。”我趕緊說:“先告訴我好不好?”我看不出來。
“可以。”醫生笑着說:“是個男孩子。”
雖然他已經在我的肚子裡呆了三個月,但我太遲鈍了,這一刻纔開始感覺到興奮。
我有孩子了,要當媽媽了,這意味着我在這世上有了一個親人,而且是真正意義上的血脈相連。也意味着即使沒有繁音,我的家也終於變得完整,再也不是孑然一身,他將跟我生活在一起,我再也不會覺得孤獨。
何況我老公——我是說小甜甜肯定也會很高興,我真希望快點見到他,跟他一起分享這件事。
我忍不住幻想他永遠都是小甜甜,從我的小甜甜老公,變成我兒子的小甜甜爸爸。他有那麼多童話故事,小兔子的、小山羊的、小刺蝟的……終於統統派上用場了。
這幻覺真是太美了,美得我有點心酸。
醫生說現在無法確定多重人格障礙是否會遺傳,因爲這個病的資料相當少。繁音的家族裡的確有人有心理疾病,卻並沒有精神病患者。而且繁星一直在接受檢查,她沒有任何精神病跡象。
我問林叔:“繁音之前怎麼說?”
“沒說什麼。”林叔笑着說:“但老先生很高興,說不論男女,只要孩子身體好,就給你一千萬,如果長得特別漂亮,就再加一套別墅。”
我聽着怎麼這麼彆扭:“這是好事嗎?”
“當然是好事了!這證明老先生喜歡這孩子。”林叔很高興:“傻姑娘。”
也對。
這代表我可以試試爸爸路線!萬一繁音要我流產,這就是我請來的救兵呀!我思及此便興奮起來:“那就辛苦你派人彩超的照片給老先生送去好不好?你看多清楚。”
“對,你有心了。”
林叔立刻就派人去了,隨後陪我一起回去。一路上不停地問我想吃什麼,需要點什麼,也懺悔了很久,說之前不該讓我那麼累云云。
孩子健康就好,至於我,我昨天還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變化,現在卻特別想吃西藍花,用鹽水煮一下就直接吃的那種,新鮮嫩綠,酥脆爽口。
林叔一回家就去通知廚房給我做西藍花,讓我在房間裡休息。我躺在牀上看超聲波照片,上面的小娃娃可真可愛呀,叫人怎麼看都不厭倦。也不知道他像誰,但像誰都不會醜的,我也是很漂亮的人!再摸摸肚子,其實已經有點微微地隆起了,但還沒有動靜。
給他想個什麼樣的名字呢?
唔……
我應該先想想怎麼告訴繁音。
不對,繁音已經知道了。
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態度,他會讓我流產麼?
想到這就有點焦慮。
突然,門口傳來一聲響動,肯定是西藍花!
我已經饞得不行了,連忙跑到門口,卻看到繁音的身影。
臥室門大開着,他沒進來,就站在門口,手裡端着一碟西藍花,臉上的神色似笑非笑,有些詭譎。
這表情讓我不安,不由退了一步。
“過來。”繁音遞了遞那碟西藍花:“你要的。”
“我懷孕了。”我說。
“我知道。”他勾了勾嘴角:“過來。”
“我那天生氣你要殺我才那麼說,其實我沒跟他做。這個孩子是你的……”早知懷孕,我就不那麼說了,現在怎麼解釋都像是假的:“也不算是你的,是我老公的,第二人格的。但基因都是你的,所以……”
我還沒說完,繁音突然揚起了手。餐盤迅猛地朝我的臉飛來,我本能地偏過頭。只聽身後傳來咣啷一聲巨響,瓷片四濺,我的後頸感到一陣疼痛,扭頭一看,那個盤子砸在了電視上,用力之大,直接將電視的液晶屏幕砸出了一個大洞,洞的周圍也已龜裂。
我的腿立刻就軟了,望着他,彷彿血液都被抽空了。
林叔在繁音身後顫聲說:“先生,孩子三個月了,醫生說發育指標也基本符合。”
我也趕緊說:“對啊,那件事纔過去不到兩個月,所以……”
“孕檢單。”繁音朝他伸出手。
林叔把孕檢單遞給了他。
他接過去看,我抓緊時機說:“我還有彩超照片,你要不要看看?”
“拿來。”
我連忙去拿照片,走路的時候才覺得腳疼。低頭一看,發現腳上被劃了幾個口子,青色的瓷片若隱若現。
我顧不得解決腳的問題,先去拿照片。我覺得他能夠從醫生給出的時間和數據裡推算出那是他的孩子,看到照片也許就會對孩子有感情。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他別讓我流產。其他的,譬如跟我離婚,讓我淨身出戶,這些都不是問題。
我把照片遞到繁音面前時,他也看完了孕檢單。
他又接過照片,看得很專注。
我給他指:“這裡是頭,眼睛鼻子耳朵都有。這裡是腿……”
林叔幫腔:“老先生剛剛還打來了電話。”
“他怎麼說?”繁音神色稍緩。
“他很高興,說星星小姐終於不再孤單了。”林叔笑着說:“要您最近就抽空帶蘇小姐回去,一起爲小少爺取個名字。”
“知道了。”繁音勾起了嘴角:“去忙吧。”
林叔放心地走了,周圍再無其他人。
繁音笑得特別溫柔:“想留下?”
“嗯。”
他斂起了笑容。
我趕緊退了幾步:“你不會還是覺得這不是你的吧?”
他陰冷地瞟了我一眼:“它的確不是。”
我趕緊說:“再等幾個月就可以做鑑定了,如果不是你的,你把我們都殺了,我一點怨言都不會有。”
“你最好搞清楚,dna最多隻能鑑定出它與我是生物學上的父子關係。但碰你的不是蒲藍就是他,並不是我。”他捏着孕檢單和照片的手指骨節泛白,手背青筋畢露。他蛇一樣幽冷的目光盯着我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開個價,去流產。”
怎麼能這麼想呢?
我更慌了:“那我就等我老公出來再做決定。”
他沒說話,轉身往樓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