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簡聰果然說:“哦。這是什麼話?”
聽他口氣就知道他不是完全不知道,我說:“蒲藍說我爸爸之前利用他對我的感情,讓他跟繁音鬥,現在繁家被打垮了,我爸爸想把蒲藍一併收拾了,因爲……在他心裡,你纔是他的女婿。”
孟簡聰不說話了。
我只得說:“請你不要誤會,我只是想知道這件事的真假,這關係到很重要的事。至於誰纔是我爸爸心中的女婿,這並不重要,我……我都走到了這一步,何況我知道你對我並沒有什麼。”
孟簡聰這纔回神似地問:“他去找你了?刁難你了麼?”
他這句一出口,我便知道這件事完全是真的。
今天蒲藍的到來使我明白,裸照的事情不能假裝不知道了,必須要有一個結局,我並不想直接跟我爸爸通話,但是我沒有其他值得信任的人,想來想去竟然只有孟簡聰能夠考慮。我猶豫了一會兒,說:“他的確來找過我,不僅來找我,還……”
我欲言又止,孟簡聰的語氣立即嚴肅起來:“還怎麼樣?難道他欺負你了?”
我說:“我本來不想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但現在我發覺我沒有別的選擇。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對我爸爸開口……我怕他趁機抓我回去,所以想先跟你說說,尋求一個建議。”
孟簡聰嘆了一口氣,說:“蘇先生心裡很清楚你們現在的位置,也知道你們是受李家庇護。不過他最近似乎完全沒有要抓你們的意思,上週散是你母親的忌日,此前他一直忙於安排遷墓,這幾天情緒一直不好。”
“遷墓?”我問:“遷什麼墓?”
“你母親的骨灰本來放在公共墓園裡。之所以一直沒有下葬,是因爲蘇先生很早就計劃把她的墓入到蘇家祖墳,無奈這件事一直不被家裡同意,理由是你母親跟他沒有結婚。當時沒不好公佈你的我身份,現在既然你的身份已經公開,她自然就有資格入祖墳了。”
我問:“周家難道沒有祖墳嗎?”
“周家也有。”孟簡聰說:“但她還是入了蘇家的比較好,這樣對你的身份也有好處。而且……將來合葬也比較方便。”
我說:“我聽懂了,她沒有結婚,那就應該在自己家的祖墳裡。蘇先生是欺負周家沒人,寧可讓她在公共墓園呆二十多年,也不肯讓她入土。還真符合他一貫冷酷的作風。”
孟簡聰再度嘆氣,說:“不是的,雖然沒有結婚,但她畢竟已經給他生了孩子,不入祖墳,就等於不給她交代。”
我並不想這麼尖銳,但這件事挑起了我心裡的怒氣,這麼多年了,我媽媽的骨灰就扔在公共墓園裡,如果周家沒有祖墳那也就罷了,又卻還不幫忙安排。如果她沒有孩子那也就罷了,而我卻從不知還有這回事。我說:“人活着時都沒給過交代,死了還要什麼交代?我媽媽生前就被他們蘇家人指摘欺負,他自己也跟我說,她走前一個字也沒給他留,她八成根本不想進他家祖墳。”
孟簡聰說:“這話得你親自跟蘇先生說。如果你沒有離開,這次遷墓的事一定會詢問你的意見的。”
我頓時啞口無言。
“抱歉。”孟簡聰愧疚道:“是我太嘴快了。”
我問:“對了,入了祖墳……那將來也得跟他葬在一起?”
“對。”孟簡聰語氣尷尬。
我反而忍不住笑了,這種感覺實在太嘲諷。
孟簡聰問:“你還好嗎?”
“好得很。”我說。
“那你幹嘛怪笑?”他無奈地說:“聽起來怪瘮人的。”
“我覺得可笑,活着時恨不得把她逼死,死了這麼多年,又擺出一副想要陰間做夫妻的架勢。依我看,她八成早就投胎去了。”
孟簡聰繼續嘆氣:“你說到這個份上,我就不得不說句讓你不中聽的話了。”
“你說。”
“雖然我對這件事的細節瞭解不多,但我爸爸跟蘇先生是至交,他曾經告訴我,在這件事情上,蘇先生也同樣受了很大傷害。”孟簡聰強調說:“我沒有幫他說話,扭曲他傷害過你這個事實的意思,只是,我想他在懺悔的。”
我說:“懺悔的話,就不會扭曲她的遺願了。就算懺悔,也要對方願意才行。”
“你怎麼就知道是在扭曲她的遺願?”他說:“如果她真心只是想要代孕,那麼錢貨兩訖,她生完就應當離開遺願。如果不是,那他雖然當時做錯了,現在也是在做彌補。”
我說:“聽你的話,就知道你沒有被人這樣欺負過。”
他從容反問:“你被人這樣欺負過,但你終究還是選擇了犧牲自己救他的命。就算你再恨蘇先生,內心裡一定也明白在這件事上,他是在幫你吧?”
我說:“你不懂。”
我這態度其實就有點蠻橫無理了,孟簡聰便不在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又把話題拐到了蒲藍身上:“說回剛剛的事吧,他都對你做了什麼?”
我說:“之前我們走的時候,有拜託他幫忙,他當時嘴上說幫忙,給我們提供了落腳點……”
我把拍裸照的事情前前後後一說,孟簡聰聽完後沉默了很久,但呼吸粗重,似乎正在發怒。我也沒出聲,直到他再度開口,語氣中依然是壓不住的憤怒:“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我說:“我怕你告訴我爸爸。”
“那也至少應該第一時間告訴我啊!”他冷冷道:“居然敢對你做這種事!”
他這麼說,我心裡着實很暖,因爲我能感覺到他的憤怒是真實的。坦白說,在我的印象裡,似乎我每次告狀,總會被說是我的錯。雖然孟簡聰的口氣也像是在批評我,但我聽得出,他並沒有這個意思。
我說:“之前沒有告訴你們,是因爲我自己也不想回憶這件事,也怕你告訴我爸爸,他鐵定要盡力抓我回去。可是這兩天他又在我身邊繞,讓我明白這件事我不能縮着。可我……”我主要是想找他討一個主意。
“蘇先生的確有最近就解決他的打算,而且,他也有了合適的方式,不過還沒有對我說,我只知道不是我知道的幾個人在參與。”他稍微冷靜了些:“這麼說你丈夫也還不知道這件事?”
我說:“他又沒辦法解決,我不想他知道。”
“連這種事都解決不了,你還跟着他做什麼?”他再度生氣了:“除了會捏軟柿子,一無是處。”
孟簡聰跟我養父是一派的,對繁音成見很大也是理所應當,只是他平時不表現罷了。
我說:“接下來,他肯定要用照片說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你有建議嗎?”
他想了一下,說:“這件事我得立刻就告訴蘇先生,蒲藍鐵定明白你不會告訴他,到時他突然拿出這種東西,就算不把蘇先生當場氣進醫院,也至少會讓他失去理智。”
我說:“可是那樣的話,我爸爸會不會覺得繁音無能,派人來抓我們?”
“會,但這已經顧不得了。”孟簡聰說:“我必須告訴他。”
我便沒說話。
孟簡聰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又說:“你不會想跟他這樣過一輩子吧?完全不要你的小女兒了?”
我說:“我爸爸如果願意給我,我當然願意要她。”
“你讓她長大之後怎麼想你?”
“她不能在繁音身邊,念念不能在我爸爸身邊,而我實在不想殺繁音。我沒辦法讓所有人都高興。”我說:“我確實對不起她,將來絕不會出現在她面前。我們三個將來生活動盪,她在我爸爸身邊至少富足安逸。”
孟簡聰又說:“只要繁音不在了,兩個孩子就都幸福了,至少能在母親身邊。”
我說:“看來你非告訴我爸爸不可了。”
“那是當然。”他生硬地說:“這件事絕不可能迴避他。”
至此,我徹底明白這通電話打的得有多不應該了,不光辦法沒討到,還把我們自己逼得走投無路。
孟簡聰聽我不說話,語氣溫和了些:“我可以保證我不會透露你的地點,也會盡力阻止他抓你們。”
我說:“算了,不用你幫我告訴他,我自己聯絡他就是了。”
他警覺起來:“你自己聯絡?說這件事嗎?”
“對。”我說:“我還告訴他,如果他因爲這件事遷怒繁音,我會在他把我帶回去之前死給他看。”
孟簡聰語氣無奈:“你這是在將我?”
“我之所以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不是因爲它對我造成的傷害不夠,而是因爲我心裡已經猜到事情恐怕會變這樣。”我說:“現在我也很後悔,怎麼就告訴你了……”
他說:“我會盡量勸蘇先生的。”
“不用,我掛了之後就立刻打給他。”我說:“我自己全都告訴他,等我死了就沒人攔着他殺繁音了。”
“你……”孟簡聰顯然被我將住了,過了一會兒才說:“那你想怎麼辦?既然他有心要用這個要挾蘇先生,那很快它就會出現在蘇先生面前,還不如早點先讓他有個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