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音立刻拉起了我的手,作勢就要站起身。我當然不會情願,使了使勁,試圖把手從他手裡抽出來,但他反而握得更緊,我一陣惱火,眼眶不由一酸,後悔剛纔沒有答應。
大哥也站了起來:“繁先生,這件事應該由靈雨自己做主。你現在這樣實在太失禮了!”
繁音瞟了他一眼,又看向我:“你怎麼想?”
“我……”
他打斷我:“想好再說。”
我望着他,確定從他的目光中發現了威脅的味道。
如果我不聽話回去,那他會怎麼對我?不讓我見念念?韓夫人能依他?畢竟是他的母親,向着他纔是理所應當。
那我呢?
見我養父和見念念哪個比較重要?
我捫心自問,與我養父相比,還是我的孩子更重要。畢竟我養父對我只能算馬馬虎虎,而念念始終都在想我。
思及此,我沒有再掙扎,任由繁音將我拽了出去。
上車後,我的心情依舊很糟,但繁音還不停地問問題:“他怎麼在這兒?”
“不知道。”
他瞟過來,滿臉興師問罪:“這兩天都跟他在一起?”
“沒有。”
他看過來,我連忙把頭扭向窗外。
他沒再說話。
汽車一路行駛,道路全是陌生的,但我還記得來時有幾棟看起來比較特別的建築,竟一直都沒有看到。
我便開始疑惑,問:“現在要去哪?”
他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瞟了我一眼:“看你爸爸。”
“看我爸爸?”
他勾了勾脣角:“消氣了?”
“沒有!”話還沒說清楚我怎麼消氣:“咱們怎麼去看我爸爸?你預約了嗎?”
“我需要預約?”他擺出一副“看吧,我比你有面子”的欠扁笑容:“你知道等一個月是什麼意思麼?是要你滾吧,不見你。”
“我爸爸又沒那麼說!”我問:“你拿什麼做藉口找他?”
繁音沒吭聲,伸手攬住了我的肩膀,柔聲道:“知道你來之後,我立刻就聯絡了你爸爸,說我想去看看他,你爸爸當即答應,態度好得不得了……這樣也生氣?”
“嗯。”我說:“你故意刺激我。”
“妒忌心不要這麼強,他畢竟是我的岳父大人。”他壞笑着說:“女婿有時候是比女兒親的。”
“那你跟我爸爸說我會去了嗎?”
“沒說,這話沒必要專程強調,免得顯得你很特殊。”他把頭靠到了我的肩膀上:“不過見過之後千萬別哭,我估計,你爸爸對你的態度不會比你知道的更好。”
“我只是想看看他而已。”我說:“蘇悛說他的病已經很久了,可我從來都不知道。”
“我也是第一次聽說。”他說:“可見人無完人,你爸爸什麼都好,卻得了這種病。”
“你能不能別用這種奚落的語氣說這件事?”
“我是很敬愛他的。”他拽着我的髮梢,在手指上一圈一圈地纏,那德行活像個女人:“但他畢竟對你不好。”
“就算對我不好,好歹也把我養大了,如果沒有他,我說不準早就已經死了。”我說:“他有權利選擇聰明的孩子去喜歡。”
他還是笑:“搞不好你被我爸爸領養了,我爸爸有幾年可一直惦記着想給我領個小妹妹,長大了直接給我當老婆。後來因爲總找不到漂亮的,就算了。”
“幸好他沒找到我。”這麼一說,我就更感激我養父了。
他沒說話,我也沉默了一會兒,覺得肩膀十分疼痛,便說:“繁音?”
“叫我什麼?”他懶洋洋地反問。
“繁音。”我說:“我肩膀疼。”
“好端端地突然疼什麼?”他還不起來。
“你的頭太重了。”
“聰明才重。”他依然不起來。
“可是我肩膀疼。”
他打了個哈欠,頭動了動,我以爲他是要起來,結果他只是扭了扭,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也靠得我更疼。嘴上還說:“幫我捏捏。”
“捏哪兒?”
“看你喜歡哪兒。”他眯着眼睛,嘴裡嚼着笑:“我沒什麼禁區。”
變態……
我沒理他,他就沉默了一會兒,稍久又開始哼哼:“捏啊……”
“不捏。”
“調頭!”他吼了一聲。
我連忙伸手在他褲子上捏了他一把:“行了吧!死變態!”
他的目光瞟過來,神色有些詭異。
我問:“怎麼啦?”
他沒吭聲,直挺挺地瞅着我。
我被他看得害怕,縮了縮脖子,問:“你幹嘛這種表情?”
“笨豬。”他翻了個白眼,身子一斜,躺到了我腿上,閉起眼睛說:“捏頭。”
噢。
我捏着他的頭皮,問:“你發燒了嗎?”
顯然他在假裝沒聽到,並沒有搭理我。
我好奇心大起,悄悄地伸出右手,慢慢地往下伸,試圖一探究竟。
手腕突然被他抓住,壓到了他身子底下。
我使了使勁才抽出來,見他已經張開眼,便說:“我就是想看看,你臉紅是不是因爲我剛剛碰了你一下。”
“不是。”他重新閉上眼:“我在見你之前剛剛……”他故意不說後半句,而是以奸詐的壞笑代替。
“喂!”我頓時覺得胸口好痛:“你忘了保證書裡怎麼寫的了嗎!”
“你不是要我別碰你找別人麼?”他張開眼,目光中是滿滿的嘲諷。
“可是你上次還趁我睡着把我……”那什麼了!
他冷笑一聲:“你又不會生孩子。不會生孩子算什麼女人?充氣娃娃。”
我狠狠地把他推了起來。
他好整以暇地躺了回來,瞅了瞅我,問:“生氣了?”
“嗯。”
他閉上眼,握住了我的手,半晌之後,問:“真的結紮了?”
他這麼多天沒反應,就是因爲不相信?那他沒有去問韓夫人和繁爸爸嗎?還是他們不肯告訴他?
“真的。”
“哦。”他露出一臉輕鬆:“那我以後永遠不用戴套了?”
“喲!你戴過嗎?”
“前些日子想過要戴。”他的頭在我的小肚子上蹭了蹭,微笑着說:“但你說你結紮了。”
“這麼說我說我結紮的那天你戴了?”
“我預備給你買藥的。”
“那……”我留神着他的表情,問:“我結紮了,你生不生氣?”
“快氣死了。”他把我的手拉到他嘴邊,有點使勁地啃了一口。
“那你是不是要打我?”
他搖了搖頭:“打你幹嘛?自己的身體,與我無關。”
“那……”
“捏頭!”他吼叫打斷了我。
捏頭又不急,我問:“那你會跟我離婚嗎?”
他沒說話。
我等了一會兒,便開始給他捏頭。捏了沒五分鐘,車就到了。
我養父住在一棟看上去很不錯的療養院裡,應該也是家族投資的,直到來到病房所在的樓層,依然沒看到我養父之外的病人。
我想想中,我養父應該躺在病牀上,身上插滿管子,因爲這是我對“重病”的理解。但事實正好相反,我養父坐在一間大約是臨時會客室樣的房間,穿戴十分整齊,端着茶杯的樣子十分閒適。他幾乎和我記憶中的那個“爸爸”一模一樣,只是鬢角處多了些白髮,臉頰也消瘦了些,但依舊那麼好看,看我的目光,也依舊那麼疏冷。
繁音進去後,一掃之前的不正經,派人拿了禮物交給六姐,客氣地對我養父問了好,說:“雖然早就應該登門拜訪,但我手頭總是有些等不及的麻煩事。只好來得晚了,抱歉,蘇先生。”
“沒關係。”養父笑了一下,說:“坐。”
他身後有隻白色的鸚鵡,在他說話的同時張着翅膀,且跟着我養父一起說:“坐!”
我忍不住看過去,它長得肥肥的,很是可愛。與此同時,感覺到我養父有些不悅的目光,看過去發現他果然正看我。我連忙低下頭,跟繁音一起坐下。
繁音好像並沒有發現這個,否則他又要奚落我。
坐下後,繁音隻字未提我養父的病,只說了些生意上的事,原來韓夫人有幾座孤兒院是我養父捐款建造,但院長一直都是六姐,也就是珊珊姐。現在有些活動需要她出席,她卻一直沒有出現。我當然知道她是爲了照顧我養父,但繁音之前恐怕並不知道。
不過,這事並不算大事,遠不至於要繁音跑這麼遠來專程說。但也可能是珊珊姐身份特殊?但這樣也有些說不過去,畢竟繁音的身份比珊珊姐更高。
所以,我覺得這只是個藉口,繁音是想讓我見見我養父?
想到這個,我就有點感動。
繁音說完,我養父便說:“珊珊這兩年的確沒有時間,但琳琳已經在管理醫院,所以也沒有時間。”他說這話的期間甚至看了我一眼,卻仍是在短暫的思考過後便說:“我知道繁先生和萌萌有些不愉快,但那孩子已經知錯了,而且,她比較適合參與這類活動。”
繁音似乎完全不意外,笑着說:“盛小姐在和我合作時違約耍大牌,但幸好是我的產業,損失並不算大。可慈善事業一旦出現這類新聞,會帶來不小的損失,所以基金會那邊一向不接受有黑歷史前科的藝人。”
我養父點了點頭,笑着說:“那就阿清吧,她很敬業,也能應付這類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