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香草到了李木頭家,見他果然在家裡。
更讓她驚奇的是,他竟然在院子裡掄鍬挖坑,揮汗如雨,那陣勢,就像在尋寶一般。
雖然李木頭暗地裡做下的那些見不得人的齷齪事,令王香草傷心不已,痛恨有加,但在還沒有徹底弄清事實之前,她也只能忍耐,裝得毫不知情,先穩住他,然後看他下一步的戲咋演。再對症下藥,想辦法拽住他的尾巴,去治他,也許還有扭轉乾坤的希望。
於是,王香草輕手輕腳走進了院子,堆出滿臉假惺惺的笑,關切地說道:“哎喲,叔來,你這是幹嘛呀?可別累着了。”
李木頭停下手中的活,站直身子,淡定地說:“沒事……沒事,你叔身子硬朗着呢,這點小活兒,累不着。”
王香草心裡暗罵:老死貨!你倒是會裝,就跟個沒事人似的,你以爲老孃傻啊,早就抓到你的狐狸尾巴了。
嘴上卻問:“叔啊,你這是幹嘛?在尋寶?”
李木頭往手掌上吐了兩口黏糊糊的老痰,重新握好了鍬柄,說:“我能有啥寶呢?”
王香草說:“奶奶臨死的時候沒給你留下傳家寶呀?”
李木頭不屑地說:“你奶奶窮得連顆假牙都不捨得鑲,身上唯一的鐵件也就是那個頂針子,哪兒來的傳家寶給我?”
說完,又掄起鐵鍬刨了起來。
王香草看着他幹活的架勢,心裡在暗暗盤算,這個老東西雖然上了歲數,但力氣一點都不比年輕人少,瞧那鐵鍬掄起來老高,幾乎都擦到天上了,虎虎生風,落下來更是鏗鏘有力,深插土中,偶爾還迸發出晶亮的火光。
就憑他這幅身板,幹出那些偷雞摸狗的事兒一點都不奇怪,更何況他也許身藏奇功,心有異能呢。
李木頭刨了一陣,突然停下來,怔怔地打量着王香草,問:“對了,你咋又來了?”
“我咋就不能來了?”王香草反問道。
李木頭冷笑一聲,說:“你來準沒好事,我可真怕你那張烏鴉嘴了,隨便叫幾聲,就能讓我拉褲子裡。”
“又在胡咧咧了,這能怪我嗎?你都忘記你做的那些醜事了?”王香草毫不相讓。
李木頭一臉無辜地說:“我做啥壞事了?”
“你不會這麼快就往了吧,你是個叔份的,都對我幹嘛了?”王香草想起了李木頭想佔自己便宜的事兒,氣得臉色都青了。
“那也不能全怪我,你一個女人家,不收斂點兒,在我面前顯山露水的,是個男人都受不了。”李木頭不以爲然地說。
“我咋樣了?還不是爲了照顧你嘛,捱得近了些,你就動歪心思了,竟然還……還……”王香草嘴脣顫抖着,說不下去了。
李木頭說:“你就再別提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說吧,今天來,又有啥事?”
好大一會兒,王香草才鎮靜下來,突然心生一計,高聲說道:“你算是猜對了,我今天來,就是傳達上頭指示的!”
“指示?啥指示?”李木頭臉上掠過一陣冷,望着王香草問道。
王香草指着牆邊的樹枝問道:“院子裡那些樹呢?”
李木頭一聽這事,就放鬆了下來,說:“砍了呀,咋的?”
王香草說:“誰讓你砍的?”
李木頭說:“我自己的樹,還要請示別人嗎?”
王香草鐵着臉說:“對,還真是要請示別人!”
李木頭不屑地哼哧一聲,說:“你別逗了,我的樹,我說了算,還要請示別人,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王香草說:“你可別不知感恩知情。”
李木頭問:“我要感誰的恩?知誰的情?”
王香草喝道:“我!”
李木頭懵裡懵懂地問:“憑啥呀?”
王香草說:“憑我沒讓縣林業局的人來抓你!”
“啥……啥?林業局的人要抓我?”
“是啊,你私自伐樹被舉報了。”
“我伐自家的樹,誰管得着?”
“你法盲了吧?”
“我咋就法盲了?”
“國法規定,不管是公家的樹,還是個人自己家的樹,要是想砍,想伐,就必須向林業部門請示,等批了以後,才能開刀,你知道不知道?”王香草嚴肅地說道。
“還有這事兒?”
“當然有了!”
“這不是不講理嘛,自己家的樹想砍掉,還用得着向別人請示了?”
“樹是你自己的,但它長在集體的地盤上,你沒權利隨便把他砍倒。”
李木頭擰了起來,嚷道:“我就是砍了,他們能咋着?”
王香草故意嚇唬道:“那就抓你去坐大牢,還要罰你一大筆錢,就這麼簡單,你不服是不?”
李木頭絳紅了臉,吼道:“我又不是殺了人,憑啥抓我去坐牢?”
王香草說:“那是國家的法律,我說了不算,也沒啥道理跟你講,你就等着去坐牢吧。”
李木頭悶頭想了想,突然說道:“我把樹重新栽上不就成了?”
“你栽上?咋栽上?那麼大的樹你能栽活?”
李木頭放下鐵鍬,走到東牆邊,彎腰從地上抱起了一捆樹苗子,走過來,衝着王香草搖了搖,說:“你看看……看看,樹苗子我都買回來了,這不……這不正在刨坑栽呢。”
“那不作數。”王香草嘴上這樣說着,心裡卻靈動起來:這個老東西,他不是已經回老家蓋房子了嘛,咋又在這邊栽起樹來了呢?如果真心想回老窩,他栽下樹又有啥意義呢?
難道他那些消息不屬實?
難道他壓根兒就沒想回去?
還想在這邊繼續待下去……
“咋就不作數了?”李木頭把樹苗子立在牆上,梗着脖子問王香草。
王香草回過神來,說:“就算你栽上小樹,那也掩蓋不了你殺大樹的罪行,白搭!”
李木頭愣住了,直愣愣杵了一會兒,軟下聲音問道:“那你說我該咋辦?就爲殺幾棵樹去蹲大牢,也太不值了吧?”
“還不是嘛,要不然我跑過來幹啥。”王香草動情地說,“不管咋說,你也是我們李家的一份子,接到電話後,我就急着趕過來了,先了解一下情況,再幫你想想辦法。”
李木頭像是眼睛被啥東西迷了似的,眨巴了幾下,忙擡手捂了上去,揉搓起來。
王香草說:“一接到電話,我還以爲是別人誣陷你呢,沒想到你真把樹給殺了。”
“看來是有人舉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