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紅軍倒也聽話,他說自己找的那人是一個退休的老教師,說話有板有眼,思路清晰,條理分明,從頭至尾把有關於李木頭一家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那人說其實李木頭這半年時間經常回來,最近這一陣子待在村裡的時間更長了,好像都不怎麼回他後爹那個地方了。
他現在在整個村子裡不說是個名人了,說他是個能人,那一點兒都不過分。爲什麼說他是能人呢,原因很簡單,那是因爲他徹徹底底改變了一個家族的命運,使得一個看似絕了種、斷了根,已經毀到底的家,又有了活力和生機。
首先是他把王家那個唯一的後人,從“廢人”打造成了一個健健康康的正常人,領到身邊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再回來時,就面目全非地換了一個人,走到時候還是個蓬頭垢面的瘋子,回來的時候,竟然就成了一個聰明伶俐的端莊青年,這簡直不可思議,讓村裡的人驚歎不已,大跌眼鏡。
更爲令人詫異的是,昔日那個已經“豬狗不如”、招人噁心的瘋子,不但全好了,竟然還帶回一個女人來,雖然大了幾歲,但五官周正,有模有樣,倒也受看。
李木頭先期給他們拾掇了舊房,簡簡單單辦了婚事,還滿村子分了喜糖,請了喜酒。
人家那可不是來路不明,偷雞摸狗的野夫妻,是經過合法手續的,不但去鎮上登了記,領了結婚證,還把生育證也領回來了。
再後來,又給他們蓋了新房,準確地說,那個新房是他們共有的,一共四間,老的兩間,少的兩間,過一陣子再把南屋蓋起來,那就更加有模有樣了,因爲他已經鐵定了心搬回來住了。
對了,原來聽說他是個老光棍,前幾天竟然還帶回一個女人來,跟他年齡也相當,雖然老得沒了型,但總算是有個女人陪在身旁了,能夠幫着燒把火,暖暖身子,那也不枉頂一身男人皮了。
原來聽說李木頭人品不好,臭名遠揚,日子也過得一團糟,可這次回來,總算有了一點衣錦還鄉的味道。
他不但爲活人置辦了家業,撮合了人口,還心繫祖上,孝道滿盈,在清明節的時候,在林地裡大動土木,特別是爲他爹修繕了墳塋,豎了墓碑。
現在村裡的人都非常器重他,都拿他當人物看,大事小非地還斷不了去找他商量商量。
老教師還自愧不如地感嘆道:自打他回來後,以老學究自居的自己越來越沒分量了。
王香草聽完後,面色蠟黃,雙目癡呆,渾身瑟瑟抖個不停。
一看本來漂漂亮亮、風韻猶存的女人突然變成了這幅嚇人的模樣,宋紅軍怔了片刻,接着小聲喚道:“姐,姐姐……姐姐,你這是怎麼了?”
王香草不但癡癡呆呆,似乎連呼吸都沒有了。
宋紅軍這下真被嚇着了,想到她一定是中了邪啥的,就捏起了她的手,輕輕捋着,覺得倒也溫乎乎的,怯怯地說:“姐……姐,好姐姐來,你可別這樣,這荒郊野外的,你想嚇死我是咋了?”
王香草好像越發嚴重了,身子慢慢往一側傾斜,緩緩地就要滑倒了。
宋紅軍慌忙滿懷抱住了她,嘴巴貼在了她的耳根處,唸叨着:“姐……姐……你醒醒……醒醒,別這樣……別這樣,好不好……好不好……”
王香草嗓子裡一連打了幾聲嗝兒,隨後又呼嚕呼嚕響過一陣子,就像被噎了食的老母雞一樣。
“姐呀姐呀,你到底是怎麼了?唉,你沒事吧……沒事吧?”宋紅軍幾乎都快被嚇哭了,輕輕晃動着王香草的胳膊問道。
王香草看上去像是已經毫無意識,甚至連男女之間的禁忌都沒有了,一頭扎進了宋紅軍的懷裡,嚎啕大哭起來,雙手肆無忌憚地在他身上搓動起來。
“姐……姐,你別這樣……別這樣,出啥事了?你告訴我,告訴我呀!”
“那個死老妖婆,她可真不是個東西呀,一定是她乾的……是她乾的,讓她不得好死!”
宋紅軍那經得住王香草這番有意無意的親近,早已心猿意馬。
看上去王香草毫不介意,她罵過一陣子,便嗚嗚哭了起來。
宋紅軍腦門一熱,失去了理性。
王香草只管哭,只管罵,全然沒有在意宋紅軍的行動,任由他去了。
王香草一直在哭,直到宋紅軍消停下來,她的哭聲也戛然而止,然後沉沉睡了過去。
宋紅軍給她穿戴齊整,再幫她攏了攏她額前的亂髮,坐在一旁,瞅着王香草沉沉而睡。
醒來後,王香草睜開惺忪的睡眼,打一個呵欠,望着車窗外明晃晃的陽光,說:“都正午了,你餓了吧?”
宋紅軍有點兒慌亂,不敢看王香草的眼睛。
“咋了你,爲啥不說話呢?”
“哦,不……不餓……不餓……”宋紅軍這才試探着正過臉來,見王香草一臉漠然,就像啥也沒發生似的,心裡坦然了下來。
王香草嘆一口氣,說:“想不到,那個死老頭還真不是個玩意兒。”
宋紅軍觀察着她的表情,心裡納悶起來:難道自己剛纔只是做了一個夢,做了一個逼真的春日之夢?
要不然這女人咋就這麼平靜呢?
像個沒事人一般。
“大兄弟,你打聽的事,和我擔心的正好一樣。”王香草喃喃地說。
宋紅軍望着王香草一雙空濛,略顯憂鬱的眼睛,安慰道:“他又不是把你家裡的東西搶到這邊來了,你有啥好擔心的?”
王香草說:“這你就不懂了,這比搶俺們家的東西都嚴重。”
“咋嚴重法了?”
王香草就把李木頭暗度陳倉盜走奶奶骨灰的事情說了一遍,並把由此帶來的後果告訴了他。
宋紅軍聽後,一臉輕鬆地說:“想不到你還挺迷信,就算是他真的偷了你奶奶的屍骨,那也未必有啥不好的後果。”
王香草搖搖頭,說:“你不懂,那可嚴重着呢。”
“有啥嚴重的?一把爛骨頭,有啥?”
王香草嘆一口氣,說:“那可不是咱這些凡人能說得清的,裡面的玄機奧妙多着呢。”
“啥玄機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