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桂花說:“你做夢都想不到,我是去說你們的壞話了。”
“說我們的壞話?我們是指誰跟誰呢?”
“你跟馬有成。”
王香草打一個寒顫,追問道:“你是說跟孫常果說我跟馬有成的事情了?”
“嗯,說了。”
“你都跟他說些啥了?”
“啥都說了,所有我知道的,包括從外面聽來的,一點不落,從頭到尾全都說了。”
王香草上上下下打量着姚桂花,突然覺得她很陌生,很遙遠。
“香草,對不起,我錯了。”
“姚桂花,你到底是爲啥呀?”
“一是爲了錢;二是……二是,我嫉恨你。”
“你嫉恨我啥呀?”
“我嫉恨馬有成對你好,嫉恨你出頭露面的很風光,嫉恨你能當上村幹部,我咋就當不上。”
“你……”王香草滿目驚疑。
“香草,事情已經這樣了,就算你不原諒我,我也不怪你。都怪我一時糊塗,犯下了大錯,現在後悔也沒用了。”
王香草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姚桂花嘆一口氣,說:“回頭想一想,那個過程稀裡糊塗,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是咋回事了。”
王香草呆坐了一會兒,說錯了就是錯了,不就是幾句話的事嘛,影響不到咱們的姊妹感情。你把事情說明白就拉倒了,就當是做了一個夢,咱還跟往常一個樣。
“你是說你原諒我了?”
“是啊。”
姚桂花輕輕搖了搖頭,把她跟孫常果做過的那些苟且之事,前前後後說了一遍——
姚桂花說孫常果有一次去了她家,一進門,二話不說就甩給她六百塊錢。
姚桂花以爲他對自己有那種想法,接過錢就關了門。
可孫常果不像一般男人那樣猴急,而是坐下來,就跟拉家常一樣,問起了王香草跟馬有成的關係。
一開始姚桂花還把姊妹感情放在心上,閉口不談。
孫常果說其實他們的很多事情都已經掌握了,只是想覈實一下。
姚桂花還是搖頭晃腦,想把錢還給他,可那錢像是黏在了手上一樣。
孫常果又說:“桂花你不要爲難,知道啥就說啥,我保證一個字都不會透露出去。”
姚桂花說:“我不知道,他們之間還能有啥事,馬有成都那麼一把年紀了。”
孫常果就說:“姚桂花你真傻。”
姚桂花就問:“我咋傻了?”
孫常果就說:“王香草有些方面還不如你呢,爲什麼她就能風風光光?就能拋頭露面?並且馬上就當村幹部了,還有工資拿,而你卻不能。”
姚桂花說:“還能爲什麼,我沒那個本事唄。”
孫常果說錯了,你這是自卑,是看不起你自己,你本事不比王香草小,只是缺個依靠,缺一棵爲你遮風擋雨的大樹。
姚桂花說我就是不如王香草。
孫常果不厭其煩,頭頭是道,最終讓姚桂花“開了竅”,相信王香草跟馬有成有了那種見不得人的關係,所以才過得滋潤,活得風光。
說白了,她做了馬有成老相好,所以才一步步好了起來。
孫常果趁熱打鐵,讓姚桂花把馬有成跟王香草的“醜事”全都說出來,那樣的話,他就把她當成一條線的人,就可以爲他們一家遮風擋雨。
姚桂花心動了。
不管怎麼說,孫常果也是個村支書,只要能傍上他,以後就沒人敢欺負了。
孫常果還拋出了一個更大的誘餌,說以後你就是我的耳目了,多打聽一些馬有成的壞事,等時機成熟,就把他踢下臺。
那樣的話,桃林峪就是他姓孫的天下了,不光讓她佔盡便宜,還可以給個村官噹噹。
還說過些日子,他有一個項目要上馬,姚桂花可以參入,等產生了效益就可以分成,肯定有大把大把的錢拿。
姚桂花眼裡有了亮光,說從小到大,也就是你說我行,也就是你把我當人物看。
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孫常果循循善誘,開導她,一定要自信,要放得開,就像王香草那樣,要不找個觀前顧後,甩開膀子幹就行。
姚桂花點點頭,承認自己放不開。
孫常果一把攥住了姚桂花的手,說你就是缺乏鍛鍊,多體驗、多經歷,慢慢就好起來了。
姚桂花小聲問他咋個鍛鍊法。
孫常果把姚桂花摟在了懷裡,說爲了讓你有一個新的開端,我今天豁出去了,幫你體驗一回。
姚桂花知道他要幹啥了,卻無力掙脫,半推半就依了他。
在“體驗新開端”的過程中,姚桂花夢話一般,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部說了出來,包括去水庫要水的那場戲,也毫不保留的告訴了孫常果。
孫常果接着問她:“那個看水庫的胡老頭是不是因爲王香草死的?”
姚桂花閉着眼,說她不知道。
“你就沒聽到啥風聲?是不是王香草後來自己又去過?”
姚桂花依然搖着頭,說我真的不知道。
孫常果又問起了馬有成收村民地錢的事兒,說他那是貪污腐敗,是中飽私囊,上面已經着手調查了。
說那個數額,足夠讓他蹲好幾年大牢了。
他把對馬有成的恨化成了激情和力量,看上去一場活躍,嘴中喋喋不休,痛罵馬有成橫行霸道,貪心不足,罪該萬死。
兩個人還在運動中達成了共識,一定要告倒馬有成,讓他滾下臺,讓他吃牢飯,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
風平浪靜後,姚桂花問孫常果:“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你把馬有成告了?”
孫常果笑了笑,說把錢放好了,別弄丟了。
姚桂花本來不想要他的錢,可低頭看看自己的這幅模樣,便心安理得地裝進了褲兜裡。
……
姚桂花厚顏無恥、毫無保留地把見不得人的事和盤托出。
她緊緊摟着王香草,滿懷愧疚地說:“王香草,我真的是被灌了迷魂湯,一時糊塗,才說了喪盡天良的話,做了傷天害理的事,你一定要原諒我,你要是不原諒,我這就去死!”
令她大感意外的是王香草竟然冷靜如常。
呆了幾秒鐘,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就是這樣,有時候,女人身上好像裝了一個開關,一旦被按中了,就成了任人擺佈的工具。”
“香草,對不起,實在對不起。”
王香草輕輕拍着姚桂花的脊樑,和風細雨地說:“傻妹子,你想哪兒去了?這不怪你,是那個人太惡毒、太有心計。再說了,你說出去的都是實情,又不是成心害人,沒必要自責。”
姚桂花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傻乎乎問一聲:“你真是這樣想的?”
“是啊,咱倆好了這麼多年,你還不瞭解我嗎?哪能爲了別人的狗屁事傷害自己的感情?”
“香草,王香草,你真是我的好姊妹。”姚桂花眼含淚光,臉貼在了王香草的臂膀上。
“好了……好了,你記住着,以後離孫常果遠一點,千萬不要再跟他摻和了,說實話,他那人,心腸壞了。”
“嗯,我聽你的,一定聽你的。”
停頓片刻,姚桂花悄悄說:“香草,還有呢,還有見不得人的事情呢。”
“還有啥?”
姚桂花臉上再次浮出了愧疚之色,喃喃說道:“我跟你說假話了,其實來安裝防盜窗的那個人,他不是……不是鄭成亮的同學。”
“不是就不是唄,幹嘛要騙人?”
“那也是孫常果安排我那樣做的。”姚桂花說着,埋下了頭。
“啥?你說啥?”
姚桂花緊咬着嘴脣,幾乎都要把嘴脣咬破了,看上去心裡面是在掙扎、在鬥爭。
足足過了好幾分鐘,才說:“你還記得夜裡鬧鬼影的事情嗎?”
“記得呀,咋了?”
“那些鬼影都是按防盜窗的人弄出來的。”
“你說啥?”
“是他們戴了面具,到各家各戶嚇唬人了。”
“他們爲啥要那樣做?”
“還不是爲了按防盜窗嘛。”
“裝神弄鬼的與裝防盜窗有啥關係?”
姚桂花擡起頭,望着王香草,嘟囔道:“這時候你該懂了吧?”
“你是說,那些人先挨家挨戶嚇唬人,等把人嚇破了膽兒,然後就會主動找他們按防盜窗了?”
姚桂花點了點頭,說是那麼回事兒。
“這些狗孃養的!爲了掙點錢,可真是費盡心機了,可……可他們都是外村人,咋就知道每一家的底細呢?”
姚桂花哭喪着臉說:“不是還有我嘛,每家每戶的情況都是……都是我提供給他們的。”
“你提供的?”
姚桂花沉重地點了點頭。
王香草手指戳點着她的額頭,忿恨地說:“姚桂花呀姚桂花,你這是爲啥呀?又圖啥呢?”
姚桂花說還不是爲了錢。
“你是說,他們給了你錢,你才那麼做的?”
事到如今,姚桂花也只能如實相告了。
她說那一切,都是孫常果安排的,我給他們提供線索,讓他們去裝鬼嚇唬,再趁機到大街上說三道四,故意誇大鬧鬼的事情。
還現身說法,說自己安裝了防盜窗後,整夜都睡得很香,故意誇大安裝防盜窗的好處。
“你可真行啊!連我都被你忽悠了,竟然半點都沒懷疑你。姚桂花,你說你,好好的一個人,咋就變成這樣了呢?”
姚桂花承認,自己真的是財迷心竅了,因爲孫常果事先就開了價,村裡每安裝一戶,就給她五十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