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張委員,您用不着客氣,該想幹嘛就幹嘛吧!”馬有成已經有些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了。
張委員說他不是成心來搗亂,只是走了一段後,突然發現手機不見了,想到可能是落在這屋裡了,所以才趕回來找找。
“您手機落這兒了?在哪兒……在哪兒……”馬有成低頭尋找起來。
張委員卻站在原地沒動,盯着王香草看了一會兒,說:“看上去王香草好像病得不輕,還是趕緊送醫院吧。”
“我幫她號過脈了,很正常,可能是累了,睡一會兒就好了。”馬有成邊四下裡找手機,邊應付道。
“哦,沒事就好。”張委員說着話,一拍腦門,“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一定是落在沙發上了。”
馬有成趕緊走到了張委員原來坐過的位置,果然就從沙發座墊的縫隙間摸出了一部破舊的手機。
“手機揣着褲兜裡,不小心就滑出來了。”張委員說着,伸手想從馬有成手裡接過手機。
可馬有成沒有給他,把手機拿到眼下看了一陣子,嘖嘖道:“一個堂堂的副科級幹部,竟然用這麼個破手機,簡直就是塊垃圾,扔在路上都沒人揀。”
張委員嘆一口氣,哭窮道:“狗屁副科級,一個月乾巴巴的就那幾個小錢,勉強夠一家老小填飽肚子,眼下籌備着給兒子買房子,日子過得更緊巴了。”
馬有成豪爽地說,我送給你一部吧。
“不行……不行,我怎麼能拿你的東西,那不是變相的腐敗嗎?”
“一部手機算個球腐敗?我兒子剛剛給我買了一個新手機,太先進了,我用不習慣,你拿去用吧。”馬有成說着,伸手從兜裡往外掏。
“不要……不要,我不要你的手機!”張委員急促地說着,一把從馬有成手裡奪過了自己的手機。
馬有成一楞神,望着張委員,說:“張委員,咱哥倆誰跟誰呀?你還用得着這麼客氣了。”
“這不合適,你兒子又不是我兒子,手機是他孝敬你的,我拿去用算個啥了?那不成奪人之好了?不行,絕對不行!”張委員口吻堅決地說。
“咱倆誰跟誰呀?這麼多年的好弟兄了,我兒子還不是你的兒子嘛!”馬有成套着近乎。
“那可不一樣,兒子可不能亂喊,會讓人往歪處想的。”張委員說完,詭異一笑。
“要不這這樣吧,過幾天我再給你買一部新的。”
“不用了,還是老的用着順手,我可不是那種喜新厭舊的人。”張委員把自己的舊手機裝進了包裡。
馬有成臉上有點掛不住,說隨便你,手機不要可以,但餓着肚子回去就不是那麼回事了,你嫂子都已經把飯做好了,殺了小雞,包了餃子,吃完再走。
張委員矢口拒絕,說:“我急着趕回去呢,下午有三件急事要辦,都不敢耽擱了。”
“啥事那麼急?還三件?”
張委員一件件列了出來,第一件是彙報王香草的考察情況;
第二件是有關你主動熱情爲留守婦女解除病痛的事情,事蹟可圈可點,值得大張旗鼓的宣傳;
張委員說完,轉身就走。
馬有成緊步跟上去,到了院子裡,低聲說:“張委員,你等一下,我有話要對你說。”
“好,有事你就說吧。”
馬有成朝身後望一眼,小聲說:“張委員,我那事兒,你就別彙報了,沒意思。”
“咋就沒意思了,那可是好典型。”
“你肯定是誤會了,就放我一馬吧。”
“放你啥?”
“我明白你的意思,咱們相識這麼多年了,你何必跟我來這一手呢?”
“老馬,你說我來哪一手了?”
“有些事情是說不清的,既然說不清,你也就不要再說了。”
“老馬,你幹嘛心虛呢?”
馬有成嘆一口氣,說:“張委員,你心裡不是透着明白嘛,何必再問我。”
“老馬,你可不要曲解了我的意思,我一直都說你在做好事,倒是你自己有點不打自招的意思了,那樣的話,就有本質上的區別了。我知道了,你那壓根兒就不是做好事,而是犯錯誤,對吧?老馬同志。”張委員一臉無辜,繞來繞去說着。
“張委員,你有話直說就是了,別再兜圈子了!”馬有成恨得牙根直癢癢。
“我啥時候跟你兜圈子了?老馬,看來你今天還真是犯渾了,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多解釋了,走了。”
馬有成一把扯住了他,問道:“說吧,買房子還差多少錢?”
張委員說也差不了太多,下午就能湊齊了。
“這樣吧,你留下來吃飯,吃完飯我去給你提錢。”
張委員怪怪地打量着馬有成,問:“你提錢幹嘛?”
“我給你五千,雖然不多,但能減輕一下你的負擔。”
“老馬,你的心意我領了,但我不能拿你的錢。”
“你這人,咋這樣生分呢?咱們之間來來往往這麼多年了,難道連五千塊錢的感情都沒有嗎?”馬有成動起怒來,嘴脣哆哆嗦嗦地吼起來。
張委員笑了笑,說老馬你錯了,我覺得咱們的感情不只值五千,應該還多,還深厚。
馬有成聽懂了他的意思,咬牙切齒地說了聲好,我給你一萬!
張委員沉吟片刻,說:“既然馬老兄一番熱情,我要是拒絕的話,就顯得有點兒不近人情了。要不這樣吧,你要是手頭寬裕,我就先拿去應應急,這樣你滿意了吧?”
“好,我這就給你取錢去。”
“要不你下午打發人給到我辦公室吧,也好打個借條給你。”
“啥借條不借條的,弄那個就見外了。”
“不行,借錢就得打借條,這是規矩。就這樣吧,我這就回去整理王香草的材料了,下午一上班就跟領導彙報。”
“那……那……”馬有成憋紅了臉,支支吾吾起來。
張委員乾脆地說你放心吧,那個典型不想當就算了。
馬有成這才鬆了一口氣,連連道謝。
目送着張委員走出了院子,馬有成憋了滿滿一肚子氣,連肺都快氣炸了。
王香草躲在門口偷偷聽了一會兒,見張委員離去,才走了出來,問到底是咋的了。
馬有成猛勁一跺腳,惡狠狠地罵一聲,朝前走去,邊走邊招呼一聲:“走,跟我吃飯去!”
王香草說我就不去了,家裡有飯呢。
馬有成怒罵道:“娘那個臭逼的!鬼走了,人吃!”
說完倒揹着手,甩開大步朝前走去。
王香草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兩個人到了馬有成家,見李秋菊已經把炒好的小雞端在了桌上,還有幾樣小菜在上面。
見馬有成黑着臉進了屋,身後只跟着王香草一個人,李秋菊陪着小心問一聲:“張委員呢?”
馬有成看都不看老婆一眼,吼一聲:“死了!”
“死了?”李秋菊是個實在得腦子不打完的人,一聽這話就急了,“好好的,咋就死了呢?”
“死了就是死了,趕緊吃飯!”
王香草哭笑不得,對着李秋菊搖搖頭,眨眨眼,示意她不要再問了。
“王香草,你坐下。”馬有成落座後,指了指對面的座位,大聲招呼道。
王香草乖乖坐了下來,一點兒胃口都沒有。
李秋菊轉過來,問馬有成:“還拿酒嗎?”
“不拿酒咋行?拿!把那瓶五糧液給我拿過來。”
李秋菊不敢再多言,走進東屋,拿出了那瓶五糧液,遞給了王香草,說,“給你叔倒酒吧。”
王香草接過酒,望着李秋菊說:“你過來一起吃吧。”
還不等李愛菊說啥,馬有成就吼了一嗓子:“我們要談工作,你別摻合了。”
李秋菊也沒在意,衝着王香草笑一笑,說:“我煮餃子去。”
說完閃身出去了。
王香草費了很大的勁才把酒瓶打開,給馬有成倒了滿滿一杯。
“給自己也倒一杯!”馬有成命令道。
王香草只得倒滿一杯酒,放到了跟前。
馬有成說:“王香草,你看到了沒有,我馬有成今天算是受了胯下之辱了。來,爲了張委員演的這一出好戲,乾一杯!”
王香草舉杯抿一口,把酒杯放回到桌上,對着馬有成說:“咱們慢一點喝,也好說說話,行不行?”
馬有成似乎沒了從前的霸氣,點頭應道:“也好……也好,我可真是被憋青了蓋。”
“叔,你何苦生那麼大的氣嗎?”
“能不生氣嗎?他口口聲聲跟我有多年的交情,到頭來還往外嗓子眼裡塞個螞蚱,說實話,我倒是無所謂,可萬一對着領導添油加醋亂說一氣,那你提幹部的事不就泡湯了嗎?”
王香草低聲問:“你的意思是他會說咱們之間有見不得人的事兒?”
“這還要問了,看看他那一臉奸相吧,都寫在上面呢?怪不得剛來的時候,他就問我爲啥可着勁地提拔你。”
王香草沒再說啥,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心口頓時着了火一樣。
又喝過幾杯,馬有成悄聲跟王香草說起了張委員的事來。
他說張委員這人太賊,絕頂聰明,卻沒有把心思用到正道上,要不然早就上位了。
今天這事兒,他是有備而來,故意把手機藏起來,然後折回來雲山霧罩的弄那一出。
“可咱也沒怎麼着呀?”
馬有成說:“這樣的事情根本就說不清,你想呀,女人躺着,男人抓住她的手,後面的事不就由着他編排了。真要是撕破臉跟他講道理,那樣只能鬧出更大的動靜,唯一的辦法就是封住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