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快回去吧,別耽誤了學生們吃午飯。”說話間,王香草已經走出了房間。
那個自稱老闆的中年男人也跟了過來,一改之前的兇悍,油腔滑調地衝着李佳碩說:“老弟,冒犯了,不打不相識嘛,以後想啥時來就啥時來,我這兒的大門天天爲你們敞開着。”
李佳碩頭都大了,跟在後頭出了門。
空蕩蕩的院子裡,一個貌似廚師的人把一個鼓鼓囊囊的編織袋遞給了李佳碩,說:“要的貨都在裡面了,一共二百塊。”
李佳碩似乎明白了什麼,朝着王香草看一眼,從兜裡摸出校長給的一沓錢,數出二百塊遞了過去。
中年男人說:“你貨點一點吧。”
王香草接話說:“用不着那麼仔細,以後還要常來常往,起碼的信任還是應該有的。”
中年男人熱情地握着她的手,豪爽地說:“以後有事儘管說話,不是吹牛皮,咱在這兒跺跺腳,方圓幾裡地都會抖三抖。”
“當然……當然,少不了給您添麻煩的,後會有期。”說完,跟在李佳碩車後走出了飯館。
剛出大門,李佳碩就騎上自行車,馱着王香草狂奔而去。
直到出了縣城,過了護城河,李佳碩才猛然剎閘停了下來。
他跳下車,問王香草:“快說說,你是怎麼做到的?”
“想知道?”
“是啊,悶死我了,你快說說。”
王香草說:“我也是被逼急了,看那架勢,不破費點是沒法走人了。再說了,菜餚也沒買,會耽誤大事的。就試探着把他喊到了院子裡,跟他說你是城陽中學食堂的採購員,我是個炒菜工,因爲晚上要招待縣教育局的領導,所以纔來採購的。”
“他就信了?”
“別看他肥頭大耳的,腦袋裡裝的全都是屎。我就跟他說,以後可以把他的店作爲定點採購單位,所有熟食啥的都用他們的。”
“他就答應了?”
“一開始他不相信,問我怎麼能證明,我就說,我有個表哥叫韓雙正,是縣工商局的,你認識他不?我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一準認識他。”
“他就同意了?”
“可不是嘛,那個混球立馬就和氣起來了,還向我道了歉。我當然要做出樣子來呀,空口無憑嘛,爲了表示一份誠意,就說從今天起就開始從他們這兒採購了。”
“真有你的,跟個妖精似的。”
“你纔是妖精呢!”
李佳碩正經起來,說:“你這切入點找到真夠準確,一下子就打中了他的七寸,他是搞飯店的,工商局這層關係自然少不了,平時巴結還來不及呢,有這樣的機會他們求之不得。”
“啥精不精的,還不是被那夥人渣給逼的,要不然怎麼好說假話呢。趕緊走吧,回家。”
李佳碩偏腿上了車,往前走了一會兒,又停了下來。
“走呀,你幹嘛呢?”
“不行,你好不容易來一趟縣城,總該帶你去轉轉。”
“有啥好轉的?”
“現在是新時代了,你不該總悶在村子裡,要大膽走出來,開闊眼界,增長見識,徹底轉變陳舊的老觀念。”
“你嫌我老?”
“不,是你的思想老。”
李佳碩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調轉車頭,往城裡的方向奔去。
穿過一條寬闊的馬路,再右拐幾百米,人便多了起來。
李佳碩的車技不錯,在人流中鑽來鑽去,十分敏捷,把坐在後座上的王香草嚇得一驚一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
不大一會兒功夫,便來到了一座三層樓前。
王香草擡頭一看,竟然是縣城的百貨超市大樓,高興得直打躥,像個孩子一般,不等李佳碩把自行車鎖好,一個人跑了進去。
她很少進城,這樣的大型超市只來過一次。
這時候玩得十分開心,看着琳琅滿目的貨物眼花繚亂。
趁着王香草買東西的當兒,李佳碩給她買了一盒奧萊雅防曬霜,從背後悄悄遞給了她。
“你買這個幹嘛?”
“以後出去幹活的時候擦一點,免得曬傷了臉蛋兒。”
“不要,我咋好意思拿你的東西呢?”
“我都把你當朋友了,你還客氣啥?”
“不要……不要,朋友之間更不應該送東西。”
“那……那就當我是你弟弟好了。”
王香草接過來,雖然看上去很激動,卻一句話也沒說。
回去的路上,王香草望着李佳碩的背影思緒萬千,想了很多。
一定意義上,她是被父親逼着嫁給李德福的,雖然心裡很不情願,但也無奈,因爲那是救命之恩。
連個戀愛過程都沒有,就住到了一塊兒。
李佳碩的突然闖入,讓她嗅到了一絲鮮活的氣息,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兒。
車子騎得飛快,眨眼的功夫就出了城,奔向了通往村莊的小路。
小路上沒有車,行人也少,只有刷刷的自行車胎摩擦地面的聲音。
也就半個時辰的樣子,就到了王香草家的麥田邊上。
王香草下了車,說一聲你走吧。
李佳碩說:“天不早了,你去拿了鋤,一起回吧。”
“你傻呀,你不怕被人嚼舌頭?”
“身正不怕影子斜,讓他們嚼去。”
“你不怕我怕,快走吧。”
李佳碩想了想,微微一笑,轉身蹬車離去。
王香草呆呆地站在那兒,直到李佳碩的身影閃進了衚衕口,才默默走進了田埂裡。
當她彎腰尋找自己的鋤時,怪事發生了——自己親手藏起來的鋤竟然不見了。
王香草也沒有多想,覺得肯定是被人撿走了。
但更奇怪的事情再次發生了——當他推開大門時,丟失的鋤頭竟然橫躺在了自家的院落裡。
見鬼了?
王香草忐忑起來,心裡沒了邊際。
這是怎麼回事呢?
一把鋤頭怎麼就自己走回家了呢?
……
正在王香草心神不寧時,好姐們姚桂花一腳踏進了家門,大聲問她:“王香草,你在幹嘛呢?”
王香草迎出來,說:“去麥地裡鋤草,剛回來。”
“你去鋤草了?”桂花詭異一笑,接着說,“跟我還打埋伏,是跟小白臉鬼混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