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後,她又琢磨起來了馬有成給許玉蓮下藥那碼子事兒——
他馬有成那藥究竟是從哪兒得來的?
他弄來那種藥,難倒僅僅是爲了打許玉蓮的主意?
會不會還有其他用途呢?
……
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她站起來,衝着西屋喊了一聲小龍。
卻聽不見小龍的回聲,這纔想起兒子已經去了二嬸家。
唉,這段時間自己變成啥了?連兒子都顧不上了,天天讓他呆在二奶奶家裡,都快成人家的孩子了。
王香草嘆息一聲,拿出手機,撥打了李德福的電話。
鈴聲響了好幾遍,才聽到李德福懶懶得應了一聲,問你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天了?”王香草毫不客氣地說。
“忙了一整天,人都快累死了,哪還有力氣跟你聊天。”
王香草心裡一堵,她突然覺得李德福這一陣子好像有些不對勁兒,電話很少主動往家裡打,就算自己打過去,他要麼是遲遲不接,要麼是冷言冷語,好像壓根兒沒話可說似的。
這說明什麼?
會不會是有了外心,懶得理自己了?
這樣一想,王香草胸腔間莫名其妙地燃起了火焰,衝着話筒喊:“李德福,你小子是不是不老實?是不是在外面打野了?”
“你還好意思問我,我倒是想問問你,你待在家裡都做了些啥見不得人的事兒?”
“我做啥了……做啥了?你說!”王香草嘴上硬得很,心頭卻軟了一下,難倒自己做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被他知道了。
“你做啥了自己最清楚,我懶得說。”李德福陰陰陽陽地說。
“你又聽誰胡說八道,嚼舌頭了?”
“是誰你不要管?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李德福話說得很硬,硬得像根木棒子,直愣愣插進了王香草的耳朵裡面。
王香草從李德福的話音裡聽得出來,他不像是在試探自己,一定是聽到了啥風聲。
她眼珠一轉,聲音柔和起來,說:“李德福,咱們可不能開這種玩笑,多傷人啊!我在家裡忙前忙後的,給你拉扯着孩子,照顧着家,容易嗎?你還拿着自己的老婆尋開心。”
“誰拿你尋開心了?是你自己拿捏不住,在家不乾不淨、不明不白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王香草心頭的火騰一下狂燃起來,大聲嚷道:“李德福,你再胡說八道試試,姑奶奶跟你沒完!把我逼急了,真讓你當王八!”
“當就當唄!”
“你這個沒良心的!別以爲在外面掙幾個錢就了不起了,我在家容易嗎?給你守着家,照顧着孩子,還要打理莊稼,你倒好,隨隨便便就往我頭上扣屎盆子。本來是想讓你回家收麥子的,看來也指望不上了,愛回不回, 你看着辦吧!”王香草噴了一通,不等對方回言,直接掛斷了電話。
王香草氣不打一處來,一腳踢翻了凳子,鎖門走了出去。
此時,夜幕已經降臨,走在狹長巷子裡,四顧茫茫,寒意襲來,心裡充滿了悲涼與絕望。
一路胡思亂想,直到踏進了許玉蓮的院子裡,才慢慢緩過勁來。
進屋後,跟許玉蓮閒聊了幾句,又幫她擦洗了一番身子,才一起上了牀。
兩個人並肩倚在被子上,一邊看電視,一邊有一搭無一搭聊着家長裡短,看了一會兒,就雙雙躺倒睡了過去。
兩個人貌似平靜,卻各懷心事。
第二一大早,王香草還在睡夢之中,突然聽到許玉蓮在叫她:“姐……姐,王香草姐。”
王香草慌忙睜開眼睛,看到許玉蓮正蹲在牀邊,滿目焦慮地望着自己。
她翻身爬起來,問道:“玉蓮,你咋了這是?”
“姐,我是不是發炎了,感覺有點不得勁。”許玉蓮眼巴巴望着她,眼神活像一隻受傷的小鳥。
“腫了?”
“是啊。”
“怎麼就腫了呢?”
“我也不知道呀。”
王香草翻身下了牀,察看了一陣子,安慰她說,“是有點點發炎,不過沒事的,吃點藥就好了。”
“姐,真的不會有事吧?”許玉蓮一臉擔憂。
“肯定不會有事的,你等着,我這就給你買藥去。”
王香草說完,穿鞋走了出去。
她去了胡仙姑家,但大門已經落鎖。
想到她一定是去水潭邊了,轉身朝着那個方向奔去。
剛出村口沒多遠,就看到了胡仙姑的背影,邊往前追趕着邊大聲喊:“老姑……老姑,你等一等。”
胡仙姑聽到了喊聲,收住腳,見是王香草,笑着說:“香草,這一大早的就抽瘋,追着老姑玩。”
王香草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老姑,我那還顧得上跟你逗玩呀,是……是……玉蓮有情況呢。”
“啥情況?”
“玉蓮她……她那個地方發炎了。”
胡仙姑皺眉想了想,說:“沒事,發炎也正常。”
“都腫成那樣了,還……”
“你想一想,用高度白酒擦來擦去的,好好的皮肉也會紅腫。”
王香草還是覺得不踏實,問:“那她啥時才能好起來呢?”
“應該用不了幾天吧。”
“那她咋受得了呢?”
胡仙姑拉長了臉,說:“這時候知道難受了,早幹嘛去了?”
“不是……不是,又不是她自己樂意的,實在是……”王香草想爲許玉蓮說句公道話,可話到嘴邊又只得嚥了回去。
“瞧你,咋吞吞吐吐的,有話直說就是了。”
“沒……沒啥,我是讓許玉蓮那個樣子給急的。”
“你急啥呀?又不是你做下的孽,該急的是馬有成那個老混蛋!”說到這兒,又問王香草:“你一直在那兒陪着小媳婦嗎?”
“是啊,就她一個人在家,萬一有點麻煩咋辦?”
“夜裡你也陪着她?”
“是啊,一直在那兒。”
胡仙姑一撇嘴,夾槍弄棒地說:“你對馬有成可是夠衷心的,怪不得他提拔你當村官呢,這叫事在人爲,這下穩了,老姑跟着你沾光了!”
“老姑,你說啥呢這是?我可沒得罪你,也跟着糟踐俺。”
“不是,老姑算是瞅準了,香草你確實是個人物,女中漢子,不信等着瞧,用不了多久,一定就能出人頭地!”胡仙姑眉飛色舞地說着。
“罷了……罷了,別說些沒用的了,總該想想法子幫着許玉蓮把腫給消了吧。”
“過幾天就好了,用不着想法子。”
“那不是活受罪嗎?”
“你要是實在着急,就去找馬有成吧,那個老東西做下的孽,讓他想辦法去。”胡仙姑說完,轉身朝前走去。
胡仙姑的話倒是提醒了王香草,對啊,爲什麼不去找他,苦瓜是他種下的,他不啃誰啃?
再說了,自己爲他跑前跑後,遮遮掩掩,萬一許玉蓮有個好歹,自己還能說得清嗎?
想到這些,王香草轉身去找馬有成了。
人不在家,也不在村委會,一路打聽纔在王大慶牆外找到他。
見王香草火急火燎地奔了過來,馬有成迎了上來,問道:“香草你找我有事嗎?”
“沒事找你幹嘛?急事!”王香草說着,接着問一句,“你跑到這旮旯裡幹麼了?”
“這不是接到上面的通知,防美國白蛾嘛,我先四下裡察看一下,然後再組織打藥。”
王香草不屑地撇着嘴,小聲說:“看白蛾,看你個頭呀,我看你又惦記上誰了吧。”
“滾一邊去!再胡說八道試試,看我不揍死你個逼樣的!”馬有成說着仰起巴掌,在王香草面前搖了搖。
“王大慶家的那位可是蠻有味的,不過我給你提個醒兒,免得你稀裡糊塗地吃了大虧,還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
馬有成驚覺起來,問道:“啥?提啥醒?”
“你就沒聽說,村裡很多人都知道的。”
“知道啥?”
“他男人得了癩病,很厲害的那種。”
“癩病是啥病?”
“就是爛皮爛肉的那種病。”
馬有成一怔,皺着眉頭說:“別胡說八道了,王大慶可是個老實人,你別跟着糟蹋人家。”
王香草故意弄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來,說:“不信拉倒,他在外面收廢品發了財,有些不要臉的女人就往前靠,一不小心就被傳染上了那種病。”
“啥病?”
“有人說是癩病,聽說有個洋名,叫啥愛滋病。”
馬有成臉上一陣赤白,驚問道:“真的?”
“是真是假我也說不清楚,反正那些老孃們都在嚼舌。”
“放狗屁!那幫子老孃們吃飽了撐得,就知道嚼蛆!”馬有成說完,扭頭就走。
“別走呀,我有急事呢。”王香草緊腳跟了上去。
“啥事?”馬有成頭也不回地問道。
“你不怕被別人聽的了?”
馬有成戛然止步,回過頭來,等王香草近了跟前,才沉下聲音問道:“是不是韓家小媳婦又有啥事?”
“是啊。”
“她……她又咋了?”
王香草悄聲說:“發炎了,腫起來了。”
馬有成面色一沉,說:“你不是說做得好好的嘛,咋成那樣了?”
“誰知道呢?我是擔心會出啥意外,這才趕過來跟你說一聲。”
“是那個老妖婆給給治的,你找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