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正揚先下車,他立在一旁伸出了手臂,我挪動了下身子,默默的望了他的手臂一眼,又暗暗的望了一眼他的臉。
並未理會他的好意,自行跳下了車。他顯然有些訕訕的,懸在半空的手頓了幾秒之後,才收了回來。
“這玩意兒可真是奢華。”站在這球體前我終是忍不住有此感嘆,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一樣。
我想我當時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應該很傻,不然賀正揚也不會笑,是不是?
聽到那噗嗤聲,我便閉上了我的嘴巴,側頭瞧他一眼。
“這裡你們蘇家不是也有份參與麼?”。
“是麼?蘇家產業那麼多,我怎麼可能每一樣都知道?不過再怎麼樣,蘇家做生意都是正當手段,可不像某個加貝姓氏,卑鄙無恥,以欺騙人感情的方式來搶生意。”我到底還是忍不住,總歸不說兩句心裡也是不好受的。
賀正揚起初還笑着,大約聽出加貝姓氏是個什麼意思,表情微微頓了一下,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我倒也不怕,挺了挺胸,看了回去。
我們對視了一陣,他又笑了,嘴角微微上揚,目光下落,我皺皺眉,順着他的目光低頭看了一眼,才知道他在看我胸!我幾乎條件反射的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正想罵人的時候,他卻搶先一步開口,差點沒把我氣的背過去。
:“你說加貝姓的人卑鄙無恥,那你現在又在做什麼?用胸勾引我?不過在我眼裡你屬於胸大無腦,正好是我最討厭的類型。”
我咬咬牙,有一股血氣衝上了頭頂,吸了口氣,笑,“是呢,你也承認你們手段卑鄙了,那你就不能怪我破壞你妹妹家庭了,是你們自找的。如果哪天你妹妹離婚了,可別把怨氣撒在我的身上。哦,對了,幾天前你妹妹像個潑婦一樣潑我的那一杯熱咖啡,我會一直記在心裡的!”
他勾了勾脣沒說話,只輕蔑的看了我一眼,就往前走了過去。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把腳踩在他的臉上!然後把他的臉踩平!我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忽然覺得有個傲人的胸脯真是個錯!
我站在外面讓自己鎮定了一下,才走進去。
進去的時候,周圍的燈光忽然暗了下來,原本分散的人這會慢慢的聚攏了起來,餘下一束暖光散出一個光圈。音樂聲漸響,燈光下很快就出現了兩個身影,仔細一看,正是蘇荊臨跟林悅在跳華爾滋。
年輕人,郎才女貌,稍稍走近一些,就能聽到長輩們的讚許。我找了個不打眼的地方,隱在暗處看他們。
林悅的父母也在,她跟我一樣,身邊還有個弟弟,就比她小一歲,正裝打扮起來,倒是顯得很成熟穩重的樣子。
b市有六個姓氏的家族在商界是風生水起的,畢竟國內地大物博,那麼大一塊餅,一個人吃會撐死,也吃不下。曾經這b市六大家族十分出名,算是齊頭並進,大家合作相輔相成,凡事秉承有好事一起分享,到現在也有許多產業是這六大家族合資開發的。
但漸漸的,當這六大家族把事業做到最頂峰的時候,這種聯盟的狀態就崩塌了,誰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分裂,爲什麼分裂的。大概是從良性競爭循環成了惡意競爭,或者發生了不可避免的利益衝突,後來這六大家族就分裂了。
如今照樣還是各自活躍在商界,其中林家也是曾經六大家族之一。這些事情我只知道一個大概,拼拼湊湊的從各種人嘴裡聽來的。
這六大家族分別是蘇,賀,陸,林,樑,顧。而陸氏是在二十多年前敗落破產了,原由我不是很清楚,傳言各種各樣,版本居多。故事倒是各個都精彩絕倫,簡直比任何電視劇和小說都精彩。
有個版本我還記得,據說陸氏的破產蘇家人是罪魁禍首。但也有人說是賀氏把陸氏吞併了,這些事情太過於複雜,我也當故事聽過就好。
所以,這場宴會還真是重量級的,他們做的每一步,都得慎重。
看着他們兩個在燈光下翩然起舞的樣子,我忽然有些後悔過來,後知後覺才知道,這場舞會真正的目的。
我是後來才知道,那時候林氏集團內部出了嚴重問題。
蘇荊臨同林悅這樣往出一站,就算不說,也是在昭告天下這兩大家族的聯姻關係。所以,他們兩個在一起,是真的好,各方面都好,對誰都好。
心口有些發緊,緊的連呼吸都變的有些困難。只能不停的深呼吸,像個溺水後垂死掙扎的人一樣。
說實話,蘇荊臨對我並不是那麼好,小時候他作爲大哥沒有大哥的樣子,故意整我,誘帶我去一些不良的非正規場所,好多次我都被嚇哭,他就在旁邊樂呵呵的。
等我哭的實在兇悍,他就會蹲在我身邊拿棒棒糖哄我,典型的給我一巴掌再給我甜棗吃,對此他玩的不亦樂乎。
但那時候,我在蘇家就他跟我說話最多,好的壞的都是他,說起來關係也就這樣,好,也不好。但後來我們的決裂好像是因爲我的表白。
對的,我給他表白了,那時候我有點自以爲是的覺得他可能對我也有意思,只是沒想到他會用最惡毒的話,那麼惡劣的方式將我傷的體無完膚,那時候我幾歲呢?我也忘了,我不能很努力的去想事情,會頭疼。
那種疼痛好像是有人拿鑷子鑽我腦殼,可能是創傷後遺症吧,十八歲那年我有一個大劫,差點死了。
眼淚落下來的時候,我嚇了一條跳,剛好有舉着酒杯的服務生從身前走過,我條件反射的轉身,低頭往後走了兩步,卻不小心撞上了人。
微涼的液體撒在身上,將我一下驚醒了過來,低呼了一聲,恰好這個時候,一曲終了,周圍的燈光亮了起來,我皺了一下眉頭。對方連連說着對不起,我也沒看他,看了一眼溼了一大片的衣服,自嘆了一聲,心想果真不該來。
真是自討沒趣。
“抱歉,我讓酒店服務生幫你再拿一套衣服過來好嗎?”
我搖搖頭,“不用,是我撞的您,您不用跟我說抱歉。”
算了,就讓他們給我收拾殘局吧,我也就這麼任性一次。可惜就算我想任性,也得有人願意放過我。
“喬曼啊,你怎麼那麼莽撞呢,撞了人家陸伯伯連一句道歉都沒有,你看陸伯伯的衣服都弄髒了。你就這麼走了,多沒禮貌。”蘇卓琪的聲音在我身後響了起來。
很快她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眉目清秀,衣着活潑,身邊站着賀正揚,面帶笑容的看着我,見着我胸口一大片酒漬,笑容裡便多了一份幸災樂禍。
“對不起。”我沒有跟她爭辯,也確實是我莽撞,我側頭看向了蘇卓琪口中的陸伯伯,他的西裝上確實有一塊不大不小的酒漬,但是由着他的西裝顏色深,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應該是可以忽略的。
這時候,我總覺得一道道目光往這邊掃過來,“陸伯伯不介意的話,舞會結束之後,您把衣服給我,我替您去洗了,或者您告訴我衣服是什麼牌子的,我替您買一件。”
“陸伯伯肯定不會介意,這麼小的事兒,是不是?”忽然有人將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聲音溫和。一轉頭就看到林悅燦然的笑臉。
“我正想說呢,是卓琪多慮了。”這位陸伯伯長得十分和善,此刻也笑的尤爲無害,隨後還是叫了服務生過來,問了我尺碼,然後讓酒店那邊送了衣服過來。
蘇卓琪只溫和的說了我幾句,像是教育妹妹。
林悅本想陪我去,我拒絕了,拿了衣服去衛生間的時候,我回頭往蘇荊臨的方向看了一眼。
正好看到他向林悅伸出了手,這時候,我忽然覺得我是時候該徹底的離開了。離開這裡,去個小城市,徹徹底底的脫離蘇家,我想我可能就是在等着這一刻吧。等着,不是他娶就是我嫁,好徹底死了我這份心。
之後,我又喝了不少酒,同創世的人交流了一番,少不了一頓被灌。紅酒一杯杯落肚,感覺挺爽的,開心。就算我知道他們其實在變相調戲我,但我還是開心。
有些事情還沒開始就結束了,有些感情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後來我講話開始大舌頭了,防止自己說錯話,憑着僅有的一絲理智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坐的久了,身邊就圈了一圈酒杯。
我彷彿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反反覆覆的數着酒杯,然後將這些酒杯擺成各種形狀,玩的不亦樂乎。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第n次開始數眼前的酒杯。強迫症似的想把酒杯壘起來,一層一層的。
正當我坐在地上,執着的擺放酒杯的時候,一個聲音在我頭頂響起,“小姐,宴會已經結束了,要我送您回去嗎?”
我擺擺手,“我還沒好,等會。”
“你走開點,別擋着我。”我推了他一把。
當我看到眼前多了一雙皮鞋的時候,之前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語氣恭恭敬敬的,帶着一絲疑慮,“蘇先生?”
聽到蘇字,我有些條件反射的擡頭,視線模模糊糊的,我眯了眯眼睛,纔看清楚那人是誰,不由擡起手指,笑呵呵一笑,“蘇荊臨?”
他臉上沒有表情,就那麼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我。
“起來。”。
話我得聽啊,他一說,我就站了起來,笑呵呵的問:“我那麼聽話,給糖吃嗎?”仿若小時候那樣,殷切的對着他伸出了手。
只是我舉着手好久,他都沒有像以前一樣給我一顆糖,啊,我忘記了,我們都不小了,他再也不會給我糖了。這糖他只會給林悅了。
我訕訕的收回了手,拍了拍自己的腦門,笑笑,“我忘了,對不起。”
“你回不回去?”他問的很簡短。
我搖搖頭。
“確定?”
我點點頭。
“好。”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走出這美輪美奐的水晶球時,我聽到他不輕不重的說:“你們誰都別管她,讓她自己玩個夠。”
當他身影消失在我眼中時,我一下沒忍住就哭了,慢慢的蹲下了身子,用手狠狠的拍了拍胸脯。好痛啊。
究竟爲什麼,我會那麼執戀這樣一個人。
我蹲在那兒,捂着臉哭了好久,哭的都有些耳鳴了。朦朧間,我彷彿聽到少年時閆傲不羈的蘇荊臨,說:“別哭了,不哭我就給你吃糖。”
我知道這一定是我幻聽了,可等了幾分鐘後,有人一把將我扯了起來,掐住了我的下顎,猛的往我嘴裡塞了顆東西,甜的。
“聽話,回去。”
“走不動。”嚐到甜頭,我就貪婪,含含糊糊的講。
後來,他扯着我上電動車,可我好像跳了三次車,他就不得已揹我回去。趴在他背上,我特別開心,抱着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上,側頭看着他的側臉。起初他沒有什麼反應,慢慢的他就露出了一絲不耐煩的表情。
其實那時候,我的神志有一半是清醒的,看着他的時候,我心情很複雜。這個人以前不能碰,將來更不能碰。
我深吸了一口氣,撲過去,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很用力。
他哼哼了一聲,還沒等我再用力,他就一下把我扔在了地上,“喬曼,你別發瘋!”
膝蓋磕着水泥地,一陣火辣辣的疼。我哈哈的笑了,“你也怕啊?怕被林悅發現?”
“我怕你說不過去。”他聲音依舊冷硬。
我哼哼的笑,“我不怕,她也想不到我跟你有關係啊。”
“是嗎。”他冷淡一笑,停了好一會才說:“看來你也沒把她當你朋友。”
“那你爲什麼一定要選擇她?爲什麼?你告訴我!你明明知道我跟她的關係,你爲什麼藥選擇她?這個世界上那麼多人讓你選擇,你爲什麼非要選擇一個讓我最難受的人!蘇荊臨你怎麼一點感情也沒有?我媽是我媽,那時候我還小,她跟你爸爸的事情,是我沒有辦法阻止的!你怎麼能把氣撒在我身上,你爲什麼要讓我那麼難受!我他媽爲什麼要那麼喜歡你!”我有些悲傷,距離上一次悲傷已經過了四年多了,我坐在地上對着他撕心裂肺的叫。
他垂下雙手,態度還是冷淡的,哼了一聲,“那就離她遠點,別做朋友了,眼不見爲淨。”
完這話後,我愣了一下,然後就笑了。
“蘇荊臨,你夠狠。”
“嗯,知道就好,所以安分守己。”
說完,他就轉身自己走了,他腿長步子很大,很快就走沒了。風兒沙沙響,我忽然想唱歌,唱一首你是風兒我是沙,然後我好像真的唱了。
後來,我是徒步走回酒店的,半路碰上了酒店的電動車,說是回來拿東西的,但他見着我就停住了,然後一直跟着我,勸我坐車。酒店人員服務態度真的沒話說,我一點沒理他,他就陪了我一路,說了一路話,我也執着的走回了酒店。
等我進了大堂,那人也就沒再跟着,回到房間,我就埋頭睡了。什麼也沒幹,就這樣把自己甩在了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