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時候,渾身都痠軟無力,身上蓋着薄被,頭頂的吊燈關着,唯有牀頭一盞橘色小燈,溫馨旖旎。
我動了動身子,右側沙沙的聲響驚了我,我扭頭去看,白璟南拿着一分文件擱置在腿上,正聚精會神的翻閱着,精緻的五官英挺的身形,被燈光籠罩得格外迷人。
我心底一聲微不可察的嘆息,忽然莫名的有些恨我父親,如果那時,他肯讓我喚白璟南哥哥,想必現在,我們也不必被世俗牽絆吧。
我堅信他從未看我一眼,可他彷彿側臉長了眼睛,他仍盯着手上的a4紙,卻在跟我說話。
“醒了。”
我愣了一下,心虛的閉上眼,哼哼唧唧,“剛醒。”
他沒有揭穿我,也沒有看我,“爲什麼這樣任性,既然沒有錢,我讓人送你回去,你不該拒絕。”
“我想讓你送我回來。”
他翻閱文件的手頓了一下,指尖輕輕划着,“我很忙。”
“那我便不麻煩任何人。”
我固執的梗着脖子,說這話的時候,我覺得委屈,聲音有些哽咽,他許是也聽出來了,語氣柔和了不少。
“你年紀不小了,不要胡鬧,我若來不及趕到,會有什麼後果你想過麼。”
我腦子有些疼,像是從裡面裂開一般,我捂着眼睛,避開那本來柔和卻在此時讓我覺得刺目的燈光,“我出事了,你會難過麼?然後在我的墓碑上,刻下什麼落款?愛妻徐戀戀,可以麼?”
一室沉默,白璟南微微嘆了口氣,隨手將牀頭的熱水端起來,長臂一伸遞到我面前,“喝了,桌上有藥。”
我微微欠了欠身子去看,是花花綠綠的幾粒膠囊,我懶洋洋的把手伸出去,抓起來,扔進嘴裡,接過水杯,可能喝的太猛,喉間一燙,我整個人都從牀上坐起來,不停的哈氣,他這才放下文件轉身來看我,眉目輕擰,“多大的人了,還這樣笨。”
他的語氣中帶着很輕的寵溺,我恍惚中彷彿看到了多年前的他,將我舉過頭頂,笑着說,“戀戀,我帶你去摘星星。”
我笑呵呵的揮舞着小手,“小叔叔,我喜歡什麼你都能給我麼?”
他雲淡風輕,卻不容置疑,“是,只要你想要。”
我攥着被子,看着他,“白璟南,還記得多年前你跟我說,只要我想要的,你都給我,這話還算數麼?”
他低眸不語,我又問了一遍,他卻所問非所答,“餓了麼,我讓桂嬸將飯送進來。”
“你又逃避我。”
我很不快,我將被子掀開,身上換了乾淨的睡裙,只是有些暴露,想必是桂嬸給換的,白璟南的目光不露痕跡的避開,轉動着椅子往門口的方向停下,“我不曾逃避你,也沒什麼值得逃避。”
“那我問你,那話還算數麼?”
他握拳頂在下頷處,身形巋然不動。
“看你要什麼。”
我苦笑一聲,“曾幾何時,你從不會如此對我說話,你只是說,什麼都行,現在,竟也有條件了麼。”
房間安靜得唯有我和他交纏的呼吸聲,我落下,他的升起,最終再歸於既然,卻怎麼也重疊不到一起。
“那時你把我當做叔叔,現在你不懂事了,我自然也要加上條件。”
“你本就不是我叔叔,我們沒有血緣關係。”
“我還有事。”
他站起來,拿着文件,緩步往門口走,我靠着牀頭的軟墊,“小叔叔。”
他頓住步子,沒有回頭。
“我求你一件事。”
“嗯。”
“我不想吃藥,不想看醫生。”
他的語氣依舊平穩,卻也帶着些不解,“爲什麼。”
我笑着看向窗外,竟也是黃昏了,我昏睡了一個下午,他大抵,也陪了我一個下午吧。
“如果我一直病着,你是不是也會一直陪着我?”
我把目光從窗外收回來,重新落在他偉岸挺拔的背上,“那我想臥病一生,換你守侯我不離。”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彷彿看到,他的身子晃了一下,僅僅一下,良久的沉默,他一言不發,推門而出,我坐在牀上,卻沒聽到他下樓的聲音,似乎有個女人在說話,他只是聽着,最後說,“我在家裡住幾天,待她好了再回去,替我跟梅總說聲抱歉,改日再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