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訕笑着:“采采,我很久沒見到你了,想和你聊會天。”
我緩步走到他面前:“在這裡見到我,你開心嗎?”
他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我聽說你現在不錯。”
我笑出聲來,我也是天真了,他能毫不羞恥的做柳又昕的情人,又怎麼會認爲我在橫波樓是件丟人的事情。在他看來,不用吃苦,有大把的錢花,能享受生活,那比什麼都強吧。
“對,我現在不錯。”我擡頭看他,“但我媽不太好,你想聽聽她的情況嗎?”
“我們走吧。”我爸看着我的眼睛,終於有了一絲狼狽。說完,他就轉過了身往門口走去。
他的良心還沒死透啊,我還真有點意外了。我爸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口我才擡了步,出了化妝間後,我爸站在門口那。見我出來,他大踏步的往外面走去。
柳又昕在距離橫波樓幾百米的酒店訂了個包廂,我跟我爸到酒樓時,她一個人正獨自喝着紅酒。
“采采。”她見我們父女進門,起了身,笑眯眯的跟我打招呼。
“昕姐。”我也微笑着喊了她一聲。
“快過來,坐我旁邊。”她喝得微醺,臉頰處泛着紅,更勝腮紅幾分。
我踩着高跟鞋走到了她身旁,她很體貼的幫我拉開了椅子。
“謝謝昕姐。”她的體貼讓我嚇了一跳,看來她今兒心情是真好。
“你這孩子也是,來G市這麼長時間,電話都不給你爸打一個。”柳又昕伸手搭到我的肩上,語氣中半是嬌嗔半是疼愛,聽着真像是把我當女兒疼。
“我怕打擾你和我爸的二人世界。”我半真半假道。
柳又昕吃吃的笑起來:“阿蹊,你叫服務員把宵夜端上來吧,采采肯定餓了。你也吃點,這一路上你光吐,胃裡肯定也空了。”
我爸得了令,立刻轉身出了包廂。
“采采,你看我新做的指甲,好看嗎?”柳又昕將手指伸到我眼前。
“好看,這個顏色和你今天的衣服很襯。”我誇她時悄悄打量了她一眼,她今天穿了一件綠色的大衣,頭髮染成了粟色的,妝容清淡,墨綠色的指甲,又優雅又嫵媚。
“你現在號碼多少,回頭我們約一約,一起去做指甲。”柳又昕拿出了手機,微笑着看我。
難怪把指甲顯擺給我看,原來是爲了跟我要電話號碼。有時候,我覺得她們這些人活得也是夠累的,永遠都不會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必須要拐彎抹角的表達,也許那樣表達顯得她們比較高深吧。
“我有大半年沒用過手機了,家裡安了個座機,昕姨,您不介意的話就記一下我的座機號碼吧。”我道。
她歪着頭看我:“好,多少。”
我把家裡的座機號碼告訴了她,她認真記下。
“你是真有趣。”她將手機放到一旁,“竟然可以不用手機,你爸就不行,沒有手機活不下去。采采,你是怎麼做到不用手機的?”
“剛開始也不習慣,時間和長了,我就覺得沒有手機很好,可以避免很多事情。”我隨口道,說起來,我不用手機還是從小城跟着阿離逃到G市那會兒。繞來繞去的,還不是被她們這幫人逼的,現在坐在這裡,她雲淡風清得很。
“麥子這兩天也來G市了,約個時間,大家一塊吃個飯吧。”她淡淡的語氣。
“如果我有時間的話,我會去的。”我也淡淡的。
沒多久,宵夜就送來了,是潮汕砂鍋粥,我有好長時間沒吃了。今晚還是在家裡吃了點百合蓮子湯,這會兒還真的餓極了。
柳又昕和我爸打情罵俏的,我懶得理會他們,一口氣吃完了兩碗粥,我放下了碗筷。
“爸,昕姐,我吃好了,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我想先回去了。”我起了身。
“阿蹊,你去送送采采。”柳又昕也不留我,只朝我爸努了努嘴。
“不用了,我有司機。”我拉開了椅子,“昕姨再見。”說完,我就往外走去,走到門口時我爸追了出來。
我們父女倆沉默着下了酒樓,我往橫波樓旁邊的停車場時,我爸不緊不慢地的跟着。夜色中,我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我等着我爸開口。
“采采。”快到停車場時,我爸終於喊了我一聲。
“什麼事兒?”我帶着無法掩飾的厭惡。
“這一趟來,是又昕的決定。”我爸停住腳步,路燈下,他的身影被拉得特別長。
“爸,有事兒說事兒好嗎?你們裝神弄鬼已經一個晚上了,不煩嗎?”我毫不客氣的問道,“你的主子讓你辦什麼事兒?”
“采采,你怎麼這樣和我說話?”我爸有點生氣起來。
“那你希望我怎麼和你說話?親愛的爸爸。”我恨恨道,“我倒想和你說說媽的情況,她現在神志模糊到……”
“采采。”他打斷我,“我和你媽的緣分盡了。”
我雙手插到大衣口袋裡,點了點頭,我道:“夠狠心。”
“又昕的弟弟,他想你吃個飯。”我爸鋪墊了一百個香飄飄後,終於將今晚的目的說了出來。
我呆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柳又昕的弟弟大概也是宴會廳中的一員吧。他擠在人羣中,聽過我彈過琴,看我跳過舞。千方百計之後,他現在想請我吃個飯,飯吃完了呢?
“爸。”我的聲音顫起來,“我可是你的親女兒啊。”
“又昕不會讓你吃虧的,只是吃個飯,不會有其他的。”我爸嘆了一口氣解釋,“采采,你棱角不要太利,太利了不但刺傷別人,自己也不好受。我何嘗不想保護你,但我也明白利害關係。我一味的幫你,反而會害了你。”
“閉嘴。”我惡狠狠地打斷了他,“殷蹊,從你說出今晚這些話後,我們父女情分就恩斷義絕,你走,回到你的主子那裡去。至於我會怎麼樣?你就不要管了。”
“采采,那你也要爲我想一下啊。”他急了。
我又呆了一下,原來這纔是他的擔心,他不擔心我,他擔心自己。如果我不去吃那頓飯,他在柳又昕那裡就討不着面子,說不定柳又昕惱怒之下就將他給掃地出門了。
我以爲韋御風夠惡,我也以爲向雲天夠陰,我還以爲伊城夠異想天開,但我真沒到,我的親生父親集人性陰暗於一身,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采采,你就當幫幫我。小的時候,我一直很疼你的。”我爸的聲音帶着哀求,“我現在過得很好,很幸福,我真的不想有任何改變。”
我退了一步,然後又退一步,轉過身,我小跑着到了停車位。
辛童像往常一樣等在那裡,我拉開車門就坐了上去。
“采采。”她伸手打開了音箱,放了我平常最喜歡聽的曲子,隨即她就啓動了車子。
我因爲極度的氣憤,手和腳不停的顫抖着。
“你很冷嗎?後座有毯子,你伸手拿一下。”辛童打着方向盤拐了彎。
我一言不發,只是抿着脣看着前方的夜色。路口,我爸站在那裡看着我。我仰頭看着車頂,眼眶中有熱意。
“開快點。”我對辛童道。
車子快速駛過了路口,我側頭望着車窗外。一路上,辛童不時和我說幾句話,但我都沒有理她。
半個多小時後,車子開到了我住的小區門口,辛童準備拐進大門時,一輛隱在夜色中的黑小車按了兩聲喇叭。
“誰呀這是?采采,我下去看看。”辛童停了車,她在下車時,那輛黑色的小車開了車門,有人從車上下來。
真是屋漏偏逢下雨天,來的人是韋御風。路燈下,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夾克,腳上的休閒鞋,腳步輕快的,他就走到了我的車旁。
也不跟我打招呼,他直接就拉開我的車門。
“殷采采。”他俯身,溫和地喊我。
“有事兒?”我冷冷地問。
“心情不好?”他盯着我的臉看,“那正好,走,我帶你去兜兜風。”他說着就朝我伸手,想要將我從車上拉下來。
“滾。”我毫不客氣的打開他的手,然後想要伸手關上車門。
他怔了一下後,用力拽了一把,狠狠的將我從車上拽了下去:“辛童,你進去吧,明早我送采采回來。”
辛童一個字都沒有多說,直接就踩下油門走了。
我早就知道,她是靠不住的,但這節骨眼上她說走就走,我打算明天回來了就讓她收拾東西滾回向雲天那裡去。
“怎麼了?”韋御風這才鬆開了我的手,“這麼生氣,嗯?”
“你來找我做什麼?想和我睡覺?還是有人想和我睡覺讓你來拉個線?”我冷冷的笑着。
“都不是。”他抽了抽鼻子,“走吧,先上車,你這麼氣鼓鼓,回家也睡不着。倒不如去我那裡,我今天得了一瓶上好的紅酒,你去喝一杯。”
我不耐煩的甩開他:“韋御風,你以爲你是我的什麼人?朋友,P友?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煩不煩啊?”
韋御風的臉色沉下來:“我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多好的心情,到了你這兒都能被破壞得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