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去推車門,周姐爲了提防我跑下車車門已經落了鎖。
“周姐,你開車門。”我用力拍着車門,“你讓我下去,我就去那裡,你看到沒有,就旁邊那輛黑色的車子旁邊,我發誓,我剛纔看見阿風了,我去等他。”
“采采,你不能下去。”周姐一臉無奈,“你想想,你小姨去接你外公外婆了,很快他們就要回來了。”
周姐不讓我下車,無論我怎麼求她,她都堅決不爲所動。我沒了辦法,只能趴着車窗盯着外面看,希望下一秒鐘韋御風能再出現在我的視線裡。
時間一點一點往前移,我昏亂的頭腦也跟着一點一點的清醒過來。無論周姐怎麼勸說我,說我眼花了,我都相信,我剛纔沒有眼花,那個背景是韋御風。這麼近的距離,別說那麼清晰的背影,就算是隻聽見腳步聲,我都能辯論出來哪個是他。
他爲什麼不找我?我猛地想到這個問題。
他出院這麼長時間了,按理說,就算我不找他,他也該想盡辦法來找我啊。他不可能找不到我的,從前,無論我在哪裡,他想見我總是有辦法見到。
爲什麼現在卻不再找我了?
因爲他根本不想找我……我想到這個答案,那顆爲了他而狂亂的心就涼了。他摯愛的人從來就不是我,他心裡裝着的也不是我,甚至阿瑛出事,在他看來,那份親情都比我重要。
也許他從來就沒有愛過我呢?他只是和我一樣,陷入了沈月如精心佈置的棋局裡,他爲了弄清真相,所以,假裝和我相愛,他想看幕後的終極BOSS到底是誰?如今,棋局走到了最後,沈月如浮出了水面,他心裡肯定也有了主張。於我,本不是他所愛,他不想直言傷害我吧,所以藉着受傷和橫波樓風波之際慢慢冷卻,讓我自己識趣,早日死心,自動了斷。
我想明白這些,心中悲慟。這些年來,我的心經歷苦難與悲痛的反覆錘鍊,現在想明白韋御風可能根本不愛我,只是配合了演了一齣戲,我連哭都沒力氣哭,只是那麼呆呆的坐着。他不知道我有孩子啊,如果他知道我有孩子,他一定拼盡全力來找我吧?我心中又燃起希望。可用孩子將他綁來,他爲的還是孩子,並不是我啊。
“采采,你是不是說那輛車,吶,你看,是個女人開的車。”周姐指着車窗外。
我跟着她的視線,那個高挑的女人回來了,只有她一個人,她上了駕駛位,很快的,車子倒出了車位,消失在了我的視線裡。
我什麼都沒有做。
“我就說你眼花了,你還不相信周姐。采采,你是不是昨晚沒睡好啊?”周姐愈的囉嗦起來。
“你讓我靜會兒,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我靠到車窗外,感覺一身的力氣在慢慢流失掉。
周姐這才訕訕地閉上了嘴。
我想樑夢昭接完人應該快要回來了,我得打起精神來。第一次見面,我不能讓兩個老人誤會我心情不好是因爲他們。
於是我坐直了身體,重複了幾次深呼吸,我又用手揉了揉僵硬的面部。
“來了來了。”周姐興奮地喊起來,她指着不遠處,“你小姨來了,采采,你下去接接吧。”她這纔開了車門鎖。
我推開車門下了車,幾米開外,樑夢昭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攙着一位頭髮花白,戴着老花眼鏡的老先生,老人行動不太利索,背也佝僂着。老先生旁邊的老太太頭髮也白了大半,她挽着披肩,穿着旗袍,已是耄耋之年,姿態卻仍然挺拔。
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穩步朝他們走過去。兩行人相距五六步時,同時定住腳。
老太太看着我,她似乎想哭,淚水卻先從渾濁的眼中滾落下來。
“采采,快喊外公外婆啊。”樑夢昭如夢初醒般,她將老先生的手放到老太太手裡,然後急步走到我面前,拉着我走到兩位老人面前。
“爸,媽,這是采采,我姐的女兒。”樑夢昭佯作語氣輕快。
老太太點了點頭,拿出帕子側頭將眼淚拭去。老先生彎着腰,聽到樑夢昭介紹時,費勁的擡頭看了看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他又低下了頭。
“外公,外婆。”我有些遲疑地伸出了手,攙住了我外公。
“誒。”老太太應了我,很溫柔。
外公沒吭聲,我攙他時,他本能地掙了一下,但外婆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她柔聲道:“老頭子,這是采采,你讓她攙你一把吧。”
外婆說了話,外公就任由我攙着他了。
我們上了車,樑夢昭坐到了副駕位。我和外公外婆坐後排,回別墅的路上,外公不時的咳嗽,我這才發現,外婆挽着的小包裡全是外公的用品,喂水,擦嘴,捶背,外婆有條不紊。
我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心酸得要命。大舅過世,我媽跟着我爸私奔了,小姨嫁給韋清辰對他們怨恨在心,幾乎不回去看他們。這大半輩子,他們兩個人老人相扶相依,捱過了那些熬白了他們頭髮的日日夜夜。生兒育女,又有何用?
一個多小時車程後,我們回到了別墅。外公一路奔波,再加上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身體完全吃不消了。外婆陪他先上樓去休息,我和樑夢昭送上了樓,看着外公睡下了,我們纔出了房間。
“小姨,我也回房間去睡會兒。”出了房間後,我對樑夢昭說。
“你不舒服嗎?”她看着我的臉色,“怎麼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又想吐了?”
“沒有,沒事兒。”我勉強笑了一下,然後往我的房間走去。進了房間,鎖上門,我靠到門上,眼淚就流下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感覺到腹部輕微的動了一下,我愣了一下,伸手壓住腹部,肚子裡的寶寶又動了一下,這一下的感覺要清晰許多。
這是胎動嗎?我有些吃驚的縮回了手。前段時間去別墅區的社區醫院做產檢,那醫生還問有沒有胎動?我說沒有,她讓我留意一下。我當時還擔心寶寶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醫生讓我不要擔心,說是每個人體質差異,沒什麼大問題。
我還想再感受感受,但按來按去,腹部再沒動靜了。
“采采。”房門外傳來樑夢昭的喊聲。
我慌忙擦了一把眼淚,樑夢昭已經旋門進來了。
“周姐說,你在機場看見阿風了。”她直接問我。
我點了點頭:“我喊他,他沒聽見。大概半個小時左右,和他一起的一個女人就把車開走了。”
樑夢昭抿了抿脣,推着走到了窗臺旁邊的小沙發前坐了下來。
“采采,我再問你一遍,這孩子你真的決定生下來嗎?”她問。
“是不是我和阿風沒有可能在一起了?”我反問。
樑夢昭默了默,然後點頭:“是。”
“你早就知道,爲什麼一直不告訴我。”我平靜地看着她。
“我和你一樣,也不知道。但這段時間,清元的態度讓我明白了,你和阿風在一起的可能性幾乎爲零。”樑夢昭道。
“爲什麼?”我問。
她搖頭:“采采,你應該知道,很多事情都沒有爲什麼。而且,在我看來,你和阿風也並不那麼合適。”
我慘笑,口不擇言反駁道:“你和韋清辰倒是很合適,爲什麼還是不幸福呢?”
“殷采采。”她冷冷地喊我的全名。
“對不起。”我低下頭捏着手心。
“我聽說過你和阿風的一些事情,你和他從一開始就是不對等的……”
“小姨,你讓我一個人呆會兒。”我打斷她,我覺得有些頭痛起來。那些過往最好塵封起來吧,這樣翻來撿去,我覺得我要活不下去了。況且,韋御風現在什麼都沒對我說,我還要等待最後的希望。
樑夢昭隱忍着情緒起了身。
“小姨。”我喊住她。
她回頭看我。
“把我的手機還給我。”我道,之前我一直以爲我的手機落在山上了,後來有一天王媽無意說漏了嘴,我才知道,我的手機被她收起來了。
她轉身出了房間。
我靠到沙發上,聽着樑夢昭下了樓,不一會兒,她又上了樓。腳步聲走近,她拿着我的手機和充電器進了來了。
“我前天問過又平了,橫波樓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了。”她把手機放到沙發上,說完,她又轉身出去了。
我拿過手機,手機早就沒電了。我插上了電源,等了將近兩分鐘纔打開了手機。社交軟件上,幾百條未讀信息,我點開了微信。
陸只悅給我發了信息,她說她回到了庵中,心情寧靜,一切安好,讓我不要掛念她。
剩下的信息,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朋友發的,問我去了哪裡,爲什麼這麼長時間都沒有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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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百條信息裡,除了陸只悅,沒有一條信息是我想看見了。
而韋御風,真的沒有隻字片語給我。
我找到了他的微信頭像,點開對話框,顫着手,我打出了阿風兩個字,咬了咬牙,我點下了發送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