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又平隻字未語直接掛斷了我的電話,我莫名其妙之時,保安打了個手勢放了行,我和辛童總算進了大門。
“采采,會不會柳先生只是想見見你?”辛童問得有些遲疑。
“你的意思是,他故意刺激我,爲的就是見我一面?”我無法置信地看着辛童,柳又平居然會這麼可笑?
“你離開這幾年,他一直在找你。采采,我感覺他對你愛已經變成了一種執念,就是類似於……”辛童皺着眉想了一會兒,“我形容不出來了,反正就是覺得他把自己的心給綁架了。”
我靠回座椅上,辛童大概是要表達柳又平對我的愛變成了一種桎梏,不放過自己,也不會放過我。如果這是一個事實的話……我感覺後背涼涼的。
我呆怔的片刻,柳又平的別墅已經近在眼前了,辛童減了速,很快就在院門口停了下來。
“采采,我陪你進去吧。”辛童解開了安全帶。
我還沒來得及應她,我就看到柳又平從別墅的大廳出來了。只見他大踏步地下了臺階,隨着他跑下臺階,別墅的感應大門緩緩的打開了。
“柳先生來了。”辛童低聲道。
“下車。”我推開了車門。
她跟着我一起下了車。
我前腳跨下車,手就被柳又平抓住了,他用力的把我拽了我一把,指着那邊車門的辛童,他冷冷地笑着。
“沒想到你這麼怕死。”他語帶譏諷。
“對,我怕死。”我甩了甩手,甩不開,他使了全身的蠻力,我不是他的對手。手腕處被他捏得生疼,我微眯起眼睛:“柳先生,麻煩你鬆手。”
“辛童,你回車上去。”柳又平命令道。
辛童看看我,又看看柳又平,站着沒動。
“如果你敢跟我作對,我保證你那鄉下的爸媽明天就會出現在你面前,他們失你的消息可是很久了,想想你那個不爭氣的弟弟吧,你嫁人得來的聘金他就可以娶老婆了。”柳又平威脅她,“我數三下,一,二……”
我心知這一遭是我大意了,這三年前,柳又平也霸道,但至少他講理,不強迫我,隔了這三年,他竟然變得這麼下作。
“辛童,你上車。”我不想她爲難,同時心裡也作好了打算,他今天要是敢強迫我,我一定跟他拼個死活。
辛童還是站着沒動,柳又平拽着我往別墅裡走。
“辛童,你最好是乖乖的站着等。”柳又平又拋了句話過去。
我被柳又平拽進了大廳,他把我甩到了大廳的沙發上,然後他一屁股坐到茶几上喘粗氣。我揉揉被他拽得骨頭都要裂開的手腕,視線範圍內,一個傭人也沒有,我又豎直耳朵聽了聽,這偌大的別墅裡,似乎就只有我和柳又平。
“你根本不知道我媽去了哪裡,也根本沒有劫走陸只悅,是嗎?”我問,不知道爲什麼,看着如困獸般的柳又平,我有點難受起來。
他起了身,走到茶几外面,背對着我站着。
“既然我來都來了,那我們就聊聊吧。”我鎮定下來,對柳又平道。
“我查到你媽的下落。”他也緩了語氣,“還有陸只悅昨晚被帶走的情形。”
我有點不相信他,便道:“哦,我媽在哪裡?陸只悅又在哪裡?”我心裡想,我關在牢裡三年,他什麼都不知道。我回來這幾天他就將我媽的失蹤一事查了個水落石出,這也未免太輕巧了吧。
出乎我意料的是,柳又平沒有賣關子:“你媽還在Y城,只不過沒有住在療養院,而是住在你爸的一個遠房親戚家裡,叫殷勝,是你爺爺輩的堂弟,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我愣了一下,我爺爺輩的堂弟?殷勝?我努力的回想着,我爺爺奶奶過世很早,就是因爲他們的過世,我爸這一輩這親情淡薄。到我家破落時,親戚間幾乎就沒有往來了。柳又平說到我爺爺輩的堂弟,我還真是一點兒概念都沒有。
“你不知去向後,我也去想辦法和你媽當年住的療養院聯繫過,那邊的負責人只說向雲天讓人接走的,後面我去問向雲天,他卻一概不知,等我再聯繫療養院那邊時,就聯繫不上了。那會兒我剛好有些麻煩事兒,忙着忙着,我就把這事兒給放下了。”柳又平低着頭在茶几前踱步,“你回來後,我才知你媽一直下落不明,於是我專程去了一趟療養院。負責人已經換了幾茬了,我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了當年的院長。他一開始也是不肯說,經不住我反覆追問,他才鬆了口。當天,我就開車去了你那個遠親家裡。”
柳又平說到這裡時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翻了翻,他將手機遞了過來。
照片上,我媽坐在椅子上,身上穿着件花灰色的襯衫,她看着氣色還不錯,只是眼神依舊沒有神采。照片是在遠親家屋前的空坪上拍的,坪的邊沿種着幾株桔子,枝頭結滿了果子,看着快成熟了。再遠一點是菜地,菜地再遠一點是一條小溪,小溪旁邊的路邊開滿了野花。
我盯着我媽,眼中涌起一層淚意。在眼淚掉下來之前,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謝謝。”我竭力維持着平靜,將手機遞還給了柳又平。
“昨夜帶走陸只悅的人是阿離的老婆孟雅秋,當然,我知道她現在人在國外,但人在國外並不代表她不能做這件事情。”柳又平坐回茶几上,“你來之前我給阿離打的電話,估計這會兒陸只悅已經在迴向宅的路上了。”
我有些訥訥的,他還真的查到了我媽和陸只悅的下落。
他看了我一眼,抿了抿脣轉頭看着牆壁。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你喊我來,還有別的要說嗎?”我等了一會兒,不得不打破沉默。
“我不是閒得沒事兒做,非要跟你過不去。”柳又平聲音低沉,帶着幾分自嘲,“如果可以,我比你更不願意在這樣可笑的感情問題上糾纏。但人之所以是人,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爲人有感情,而且感情不受大腦神經控制。”
我往沙發裡面挪了挪,準備認真聽聽他的肺腑之言。
“我是很喜歡你的,你不要跟我計較愛不愛,愛多少的問題。對我來說,喜歡已經很難得了。認識你之前,我不算愛玩,但因爲朋友多,我也經常去夜總會。你第一次在橫波樓亮相時,穿淺綠色的旗袍,穿過紅毯時,你明明怕得都要哭了。但還是強自鎮定的坐到了鋼琴前,向雲天說,你叫殷采采。我那時想:這新來的殷采采估計得學了好幾個月的鋼琴吧,調教好了出來糊弄不懂行的男人了。所以,當你彈下第一個音符時,我詫異了。你的指法和功力絕不是三年五載可以學成的,我對你有了好奇。”
“然後我知道了你是殷叔的女兒,你可能不知道,我姐姐柳又昕爲了你爸,自動放棄了繼承權。除了她名下的房產,柳家的實業,她不得染指分毫。我那會兒年輕一點兒,自來順利,便想查查你的來路。我姐警告了我,我和我姐雖然不是同一個媽生的,但我們關係還不錯,她警告我,那說明事情很嚴重。我聽了她的話,畢竟我只想得到你,你從哪來裡,要到哪裡去,其實並不關我的事情。”
我想到雨霧中,柳又昕懷裡的那束粉色的鬱金香。只是我真的不懂,她那麼愛我爸,當年,我爸死了,她竟然能撇下我爸去睡美容覺,那是真愛嗎?
“我十五歲的時候養過一條鬥牛,它陪了我六年。然後有一天它死了,我當時在學校,便讓家裡人把狗給送去火化。之後,我該幹嘛還幹嘛,彷彿我從來沒有養過那條狗。但直到現在,我看到一個球,某個品牌的狗糧,我都會下意識的想,這是我家狗愛的。要恍神一會兒才能想起來,鬥牛已經死了很多年了。采采,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你解釋我姐當年的涼薄,對於順利慣了的人來說,悲傷來得突然,往往是不知所措的,在這種情況下,她只能依照本能反應去行事。”柳又平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就像你離開這三年,你可能不相信,我怎麼也找不到你的那種崩潰。你可能也不知道,這三年,我基本上都住在這裡,因爲你在這裡住過。采采,如果你從來沒有離開,我不會知道你對我這麼重要。所以,你當着我的面跟韋御風走,對來說,那無異於剜我的心。”
我聽他說了這麼多,我心裡更難受起來。我深知我不愛他,從前不愛他,經過那三年,我更不可能愛他。
“采采。”他伸手過來拉住我的手,“我不知道那紙婚書對你來說有多重要,但有或者沒有,都不影響你在我心裡的位置。”
“又平。”我困難的開口。
他起身坐到我旁邊,然後將我攬進懷裡:“采采,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我用力掙開他的懷抱:“又平,對不起。”
他再次抱住我:“我不要對不起,采采,你想想,我們還有過孩子,你怎麼可能對我一點兒感情都沒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