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三七 蘭娥相托
趙蓴又從袖中摸出一物,晶潤剔透,正是塗家接天引雷大陣的陣眼——白玉符籙。
“塗家家主託弟子奉上此物,願遷來幽谷,重回宗門庇佑之下。”
李漱接了符籙,興趣索然,淡淡道:“那便遞個消息去,叫塗家自行前往吧。”
“回師尊,塗家受內亂之禍,如今唯有一練氣二層修士主事,恐路途遙遠,難以遷居,欲請求宗門往松山接引……”趙蓴說完此話,也算仁至義盡,至於宗門如何處理,她也難以插手其中。
“不妥!”李漱立時回絕,不悅道:“正是多事之秋,尚不知那塗家是否乾淨,且宗門閒人亦是不多,其中難處,怎能遷就其他?”
他斥完,又訓趙蓴道:“你雖爲本座記名弟子,可也算是長老門下,該靜心修煉,以期早日築基,爲宗門助益纔是。俗事纏身不利修行,該好好收收心了!”
趙蓴知道,這是遷怒了自身,也不頂撞,乖巧點頭稱是,只在心中爲塗家嘆了口氣。
塗存禪口中御下仁義,悲憫存懷的靈真派,恐是難如他遺願了……
從肅虹殿出來,又去拜訪萱草園衆人。
以前住在園中尚不覺得有什麼,如今去了內門,又入了練氣中期,方纔知道距離這一概念。
修士間即使是親密如父母子女,丈夫妻子,也難以朝夕共處。長生大道多是獨行其道,個人天分不同,能至境界也不一樣,築基期壽兩百,便能送走兩三代人。
且修士常閉關修行,短則數月,長則數十載乃至百年之久,謀面已是不易,何況共處。
趙蓴尚爲練氣,便已難得與萱草園衆人見面一次,若往後修爲漸進,怕是要更爲生疏了。
生離與死別,修士大多已習慣於此,趙蓴珍視與她們的感情,願意盡力維護,往後如何,便交予往後再看罷。
心中悵然,面上卻如尋常般踏入院內。
專選了晚些的時辰,上工的師姐們都已回到院中,見她進來,歡喜着相迎。
趙蓴只講四目妖蛾的事分揀着說說,壬陽教之事頗爲隱秘,她倒是瞞下了。
便是如此,院內幾人也是憂心不已。
衆人中連婧雖爲練氣四層,卻因是雜役的緣故,不必經歷小考。崔蘭娥嘆道:“禍福相倚,我等只道雜役辛苦,卻不知弟子們考覈嚴格,一朝不慎便有殞命之危。”
連婧卻不同意,皺眉道:“大道之行,哪有順遂的道理在,我若早上一年突破,也當去試試除妖是個什麼滋味!”
兩人意見相左,各有各的理由,趙蓴笑道:“宗門哪會置弟子與危險之中,都是些容易對付的妖物,爲檢驗自身功夫罷了。”
崔蘭娥連連稱是,衆人便又聊了些平日裡的瑣事,待夜色實在濃重了,才聽得她猶豫道:“阿蓴,師姐這裡,有一事相求……”
趙蓴也乾脆,定神道:“崔師姐請說。”
她握了胡婉之的手,嘆道:“其實這事本已了結,便不欲告於你知。只是前段時日生了些變故,我纔好求到你跟前。”
“你可記得,徐匡瑞此人?”
趙蓴一怔,瞬時便記起來了,答道:“記得,從前我與他有隙,也因與他爭鬥一事,關得三月禁閉。他可是做下什麼事了?”
崔蘭娥望向胡婉之,長嘆一聲才道:“他心懷有恨,卻不敢加諸於你,阿婧與翩然在蘆河藥園之中,他插不得手,便對婉之多加煩擾。”
“此事何時有的?師姐爲何不告知於我?”趙蓴慍怒道。
“他出禁閉時,你正去往了集城,所以擾了婉之幾日,好在後頭你成了內門弟子,他也便停了手,瞧見他連着數月未曾生事,就也不曾告訴你,怕擾你修行……”
趙蓴心中感動,誠摯道:“師姐的事,哪算是叨擾呢?況且此事因我而起,正該由我解決纔是!”念頭一轉,又問道:“師姐說生了變故,可是那徐匡瑞又來生事了?”
崔蘭娥面色凝重,點了點頭:“從前是忌憚你內門弟子的身份,可半月前他父親徐灃成就築基,大考又點了‘乙上’,便叫他得意起來,再次出手了。”
大考甲乙丙上中下,共九等,乙上在其中已算是上佳,又聽連婧道來,講那徐灃年紀不過三十出頭,往後前途無限,氣候大成,不是她們招惹得起的人物。
趙蓴卻輕笑:“既是前些時日成就的築基,徐匡瑞受罰之時,他便已練氣九層將要突破吧。我那時只是個剛引氣的弟子,他尚且不幫兒子出頭,如今我二人同爲內門,更未必會爲其出手,依我看,他怕是不大看重徐匡瑞的。”
崔蘭娥似是想起什麼,突然輕哦一聲,驚奇道:“聽你這一說,我倒記起來,這徐灃確是出身於小世界中,幼時與人定有親事,只是後來被選入宗門,本該不了了之,卻不想被家中父母強逼着成了這樁親事,纔有的這麼大的兒子。”
修士多數不耽於私情,年輕時勤於修煉,到了暮年,前路無望時,纔會選擇留下子嗣。而與之相悖的是,修爲越是精深之人,於子嗣上便越爲艱難,故而在修真家族中,亦有天資出衆者,年輕時被強壓着留了血脈。
徐灃原處的小世界,靈氣尚餘,時常有修士被選入上界,他進入宗門後,短短兩年半便成了正式弟子,家族深感其天賦異稟,趁其尚未起勢,騙他回族成親,便有了徐匡瑞。
“也是因此,他極爲不喜這個兒子,偏偏徐匡瑞還身具靈根,進了宗門,不過未繼承他父親天資,四年了還在練氣一層徘徊,未得寸進。”
趙蓴擡眼,篤定道:“旁人不過是怵他父親罷了,我卻不懼。況且這般人物,不該是養癰貽害之輩,徐匡瑞行事不端,自有他的苦頭吃。”
“雖是如此,我們這些做雜役的,也不敢真的找上門去。婉之性子軟和,恐再受其害,我想着,將她送往你那去住幾日,待事情瞭解再回來。”
趙蓴沒有不答應的道理,點頭應下,又問:“師姐去往我處,以什麼名義呢?”雜役弟子不可隨意進入內門,趙蓴亦不能徇私。
崔蘭娥微笑道:“這也簡單,便說你帶了個凡僕,旁人也就不管了。”
“怎可叫師姐爲我僕役?”
“你會叫婉之行凡僕之事?”
趙蓴搖頭,這定然是不會的。
“那便行了,婉之在你那出,我們最爲放心。你也不必太過憂慮,其實啊,內門凡僕中,不少都是身具修爲的雜役弟子,在他們身邊爲僕爲婢,於某些人看來,倒是比做雜役來得更好。”
這點趙蓴不知,還是崔蘭娥在宗門中立足已久,才知曉這些蠅頭小事。
(本章完)